苏梦枕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并不介意。
他自幼重病缠身,沉疴难愈,在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中已非秘密。
沉吟片刻,苏梦枕将那位公子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只是同众人回到金风细雨楼中,处理起楼中叛徒一事。
那边步明灯提着药包回到客栈,和掌柜商量一番,在客栈后院处分到一个熬药的小房间。
一天一碗药,头不疼了,腰不酸了,血不掉了,每天都能活蹦乱跳了。
药熬好放凉后,晏游屏气凝神一碗药猛干下去,头脑立时清明了许多,他又猛灌凉水去除口中涩味,这一系列操作看得系统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对正收拾药罐的晏游说道:【你喝药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病秧子。】
【咋滴,病秧子喝药得往药碗里吐口血?】晏游顺顺利利喝完药后很是嘚瑟,甚至还有几分感慨,【以前就想这样子喝药了。】
系统忽地沉默下来,它忽然想起,晏游本人在很久以前,是个真正的病秧子。
喝药回血的第二天,皇宫中派出迎接他的马车。
步明灯仪容俊美,向车夫微微一笑,后者一呆,心中升起好感,驾驶马车时也更加仔细。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第13章 明灯不明13章
名叫步明灯的年轻人安静地站在台阶下, 不卑不亢, 身姿挺拔,面色苍白,唇色朱红,犹如一碰即碎的白瓷。
他看起来年轻,而且身子羸弱。
皇帝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忍,便打算转移阵地,到外面花园的凉亭中写字。
步明灯是个哑巴——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件事,但有此等风华的年轻人口不能言,难免会可惜。
晏游在游戏里和皇帝打交道的次数少之又少,他不算主线人物,剧情中大多数出场只在部分人物的对话里,紫禁之巅剧情点大概是这位皇帝的光辉时刻了。
虽然说这款游戏的剧情会根据玩家的选择自然演化,但玩家一向被称为第四天灾,总能做出各种没下限的操作,为了防止玩家篡位变身游戏终极BOSS,游戏的背景是固定的。
无论玩家怎么疯怎么闹,国家背景只会是大齐,大齐的皇帝也只会是同一个人。
晏游好歹记得这是个真实世界,所以造反篡位的事他仅仅是想了想。
如果让系统发现他有过这样的想法,大概会发出更加奇怪的哼唧声,绕脑三日,久久不绝。
这边步明灯在应付皇帝与诸葛正我,那边晏游按时上岗,开始说书。
有几句话是那样说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就好比半夜想吃夜宵,但条件不允许点外卖,心心念念,第二天一定要下单买昨夜在梦里飘来飘去的那份饭。
总之就是很想要。
今天方应看也来了,坐在二楼隐蔽处,角度极好,既能防止别人窥视,也能窥视别人。
晏游最近心情很好,所以今天讲了个鬼故事,底下的听众屏气凝神,晏游说到骇人处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惨叫,又戛然而止。
场子内静了一瞬,大家快活地笑了起来,互相取笑着,之前的阴森氛围也挥散而去。
晏游停止说书,也大大咧咧地参与进去。
楼上楼下,仿若两个世界,方应看在楼上瞧着,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晏游结束说书后下台,江掌柜抓住时机拦住了晏游,再次恳切地请他上楼见一个人。
江掌柜低声道:“算我求你了小晏,那是位贵人,你见了他必定是有益无害,我不会害你。”
问题是那位贵人太贵了,掌柜。
而且,你这样子真的像苦口婆心撮合他人的媒婆了。
晏游眨巴眨巴眼,他晾了方应看有好多天,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方应看对他竟然还有种越来越上心的趋向——好感度竟然涨了5点。
《江湖online》里有个榜单,“好感度最难刷榜”,方应看名列前茅。
不过由于大号走的是红名路线,晏游玩游戏成功把方应看的仇恨值刷到头了。
具体方法是破坏方应看的计划、反过来当他计划中的搅屎棍。
现在的晏游已经有自信和方应看对视时坦坦荡荡,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好啊,那我就看看这位贵人有多贵。”
晏游笑眯眯地说。
江掌柜大喜,立刻拉着他往楼上走:“很贵,非常贵。”
晏游跟在他身后上楼梯,嘴上也没闲着:“那值多少钱呢?”
江掌柜瞪圆眼睛,压低声音:“你在那位贵人面前可不要这副态度!他顿了顿,又小声说道,“总之比我这茶楼值钱。”
晏游笑了一声:“那真是位不得了的贵人啊。”
衣着随便的贵人看到推门而入的两人时笑了起来,视线落在晏游身上,笑容加大,热情洋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见到自己很开心。
晏游笑得比他更灿烂,可同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蹦出“他适合被*******”等语句。
……真抱歉啊,小侯爷。
怀着这样的心情,晏游在方应看对面坐下,江掌柜贴心地合上门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晏游和方应看两人。
方应看笑道:“小晏先生似乎认得我?”
晏游回答道:“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方应看奇怪道:“小晏先生这般出众的人物,若是见过,我不该毫无印象。”
晏游乐了:“我见过你,不代表你见过我啊。”
方应看神色自若,莞尔一笑:“这倒也是。”
“阁下叫我来是想问之后的情节么?”晏游抓了把瓜子咔嚓咔嚓啃,严肃地说,“那样的话不地道,恕我拒绝。”
方应看的视线有一瞬轻飘飘地落在晏游手里的瓜子上,笑容更真挚了,摇头道:“我知道小晏先生的规矩,只是仰慕你已久,想见你一面罢了。”
晏游放下手,一本正经道:“见我一面之后有何感想?”
“……”方应看看着他,笑了笑,“一表人才,为人风趣,是个妙人。”
“阁下也很妙。”晏游笑容明朗,手上瓜子嗑完,他拍拍手站起,向方应看告辞,“我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请便。”方应看笑容毫无破绽。
晏游扶着门,最后看他一眼,笑着退了出去。
【方应看,好感度+0.5】
【方应看,好感度-0.1】
【方应看,好感度+1】
【方应看,好感度+0.01】
……
怪不得方应看的好感度难刷,有小数点不说,小数点后竟然还有两位数。
翻看着方应看的好感度记录,晏游有理由怀疑小数点后有三四五六七位数。
不过好感度增加的次数多于减少的次数,这个可能证明方应看没有那么讨厌他。
但也没有喜欢他。
正好,他也一样。
晏游关掉光幕,走下楼梯。江掌柜看晏游一刻钟没到就下楼,呆呆地张着嘴,晏游朝他摆摆手,笑着说:“大人有大量,我说有事就放我离开啦。”
江掌柜看看楼上, 又看看走远的晏游, 心想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几次三番请晏游去见小侯爷的?
就几句话的功夫小侯爷自己在哪找他不都无所谓吗?!
皇宫中的交流已至尾声,步明灯先天不足,身子羸弱,又是哑巴,在最后以此为理由婉拒了入工部当差的邀请,同时奉上一些新点子,答应以编外人员参与进研发之中,若是有研究不顺畅的地方,他会一同看看。
皇帝早派人查了步明灯的身世,心中赞赏,又有几分悲悯。
步家二十年前在洛阳汝阳县是富户,步家家主和夫人外出办事,路遇山洪,双双殒命,只留下步明灯一人。
风雨飘摇之际,年仅六岁的步明灯撑起大局,处理步家生意,缩减开支,只求安稳。也许是过于无聊,之后的二十年里步明灯慢慢地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也确实叫他研究出了结果。
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和精力,以及健康的身体,步明灯只会更加出色。
所以皇帝和诸葛正我都不免感到遗憾。
对话结束,向皇帝告别之后,步明灯乘车出宫,马车起步,车厢中传来压得极低的咳嗽声。
一来一回又和皇帝说了这么多的话,步明灯的血条降了至少三分之一,那截空白太显眼,晏游强迫症犯了,为了维持虚弱的人设没在马车里吃补血药丸,回到客栈立刻补满血条。
夜半三更,步明灯在床上阖眼休息,头顶瓦片咔咔响。
声音已经非常轻了,普通人听不见,但在步明灯耳中不亚于唢呐呐呐呐。
步明灯大概是有点神经衰弱,口不能言,耳朵则比常人都灵。
来来回回,咔咔响不断。
点开游戏光幕,顶着两个熟悉名字的绿点在附近的屋顶打转。
深更半夜扰民,当诛。
步明灯披衣穿鞋,轻飘飘地掠至屋顶。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皎白月光,与两道一前一后的追逐人影。
屋顶上骤然冒出一道人影,那两人吓了一跳,跑的忘跑了,追的忘追了,只呆呆地看着月下人。
——两个半夜不睡觉的家伙,正是追命和和楚留香。
年轻人眸中含笑,面色如此刻月光,苍白无力,衣袂飘飘,仿若要乘风而去。
下一秒,年轻人竖起食指立在唇前,意思显而易见。
噤声。
……被嫌弃吵了。
两人莫名地感到抱歉……他们都压低了脚步,竟然还吵到人了吗?还是说这人耳朵很灵?
不管怎么说,追是追不下去了。
年轻公子似乎只是为了上来提醒一番,见他们驻足,便轻轻颔首,回到了房间中。
窗户轻轻合拢,汴京城内一片寂静。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对病秧子来说不休息才是最违背人设的一点。
晏游谨遵人设不动摇。
……这就走了?
追命和楚留香面面相觑。!
第14章 所求为何14章
追命对那晚在月下见到的年轻公子印象深刻,楚留香同样如此。他们一官一盗,立场天然对立,但追命在他还不是追命时就已经和楚留香是朋友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他和楚留香的交往诸位师兄弟都看在眼中,并不干涉。
结果叫一个路人看见,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自然会对他印象深刻。
追命公事缠身,与楚留香比比轻功,就没再招呼这位朋友了。
被发现和楚留香在屋顶玩你追我赶后隔了两天,追命偶然发现那位年轻公子坐在樊楼里,盯着台上的晏游,一副沉浸在他所讲述的故事之中的模样。
离他不远处,楚留香悠悠端着茶盏,嘴角含笑,也在听书。
追命一乐,乐颠颠地跑远了。
汴京里二号马甲按部就班刷眼熟,沙漠里龟兹国中司空摘星终于决定出手了。
有一位龟兹国大臣对休夜的敬意和惧意非同一般,司空摘星半夜摸黑到他家,成功听到熟悉的词汇。
龟兹人私下说话当然是说本地话,司空摘星待在房梁上听他们几里哇啦大半会儿,发现琵琶公主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和休夜一起。
这群私下聚集的龟兹国大臣似乎是支持琵琶公主的。
司空摘星了然,难怪他们愿意听休夜的话,想必是有信物或是提前约定好的。
他更倾向于前者,琵琶公主若是能料到叛乱根本不会给叛乱发生的机会,显然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但能够自然而然掺和进去的休夜更加厉害。
“你和琵琶公主达成了什么交易?” 司空摘星第二天遇见休夜,不怕死地发问。
晏游觉得他的问法有问题,“交易” 这个词把他说的很有心机的亚子。
“没有交易一说,是你情我愿的事。”休夜神色淡淡,司空摘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要问多余的事。”
殿外有卫兵跑来,神情犹豫地禀报王宫外有辆骆驼商队,从西域昆仑而来,是罗刹教的人。
“罗刹教?龟兹和罗刹教也有往来么?”司空摘星惊讶道。
休夜让卫兵带人进来,自己则动身去见面的地方。
司空摘星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做这些是有什么目的么?”
他本以为休夜无欲无求,但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如果没有理由就做出这些举动,便显得有几分可怖了。
休夜驻足回首,目如点漆,眉间神色苍凉。
“你觉得呢?”
他看起来比司空摘星更茫然。
休夜转身离去,渐行渐远。
司空摘星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跟上去。
他觉得休夜一定是有目的的。
……如果连目的都没有,简直像个空壳,太可怜了。
转瞬之间,司空摘星的想法便发生了变化。
罗刹教的人在厅中饮水解渴,不是所有人都进了宫,只有五个人坐在座位上,其中有一个扭来扭去的青年,听见脚步声看向来人,看清后呆在原地,扭也忘扭了,姿势古怪。
真的是白头发......
只有老人才会有的白发与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容搭配在一起并不违和,妖异且清冷,令人敬而远之。
晏游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忽然安静下来的青年,他对这青年很眼熟,是罗刹教少主玉天宝。
有两次他在支线剧情点开头见到了玉天宝的尸体,一个死法是被毒死之后尸体泡发,另一个死法是马车摔下山崖,死无全尸;
还有一次是晏游帮他假死脱离罗刹教,一次是晏游押着他威胁玉罗刹,那也是第一次,那时候还不知道玉天宝是个挡箭牌假少主,威胁无果,成了大号手里真正的挡箭牌。
总而言之,玉天宝是个很惨的炮灰工具人。
罗刹教来此是为了商量商路的事,龟兹国作为沙漠中的国家,把控着一截商路,并以此来赚取一点合理的过路费。即使是罗刹教,经过这里去往中原也得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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