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龟兹王更新换代,且新王即位的过程奇奇怪怪,罗刹教有意试探新王底细。
“王上,您意下如何?”
说了一大堆,新王表情始终不变,竟然像是在发呆。梅长老忍不住发问。
玉天宝身边有个青年低声下气伺候着他,而玉天宝颐指气使,十分欠揍。
青年面容普通,陪着笑,晏游打开光幕,代表他的橘点顶着一行字:阿文(玉罗刹)。
这家伙真会玩。
正感慨着,梅长老发问,晏游收回视线看向他,道:“不用变了,就照之前的来。”
梅长老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合着他说了那么多只是说了堆废话?
玉天宝偷笑,梅长老在教里天天板着个脸,没人敢怼他,没想到出来一趟能看见,这趟出来真是值了。
白发剑客忽然看向这边。
玉天宝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脑海里却不住回放着方才惊鸿一瞥的漠然双瞳。
魔教少主不敢看休夜,一旁的仆从却不动声色,隐蔽地和休夜对视,眼底兴味盎然。
罗刹街打的是来试探龟兹国国中境况的心思,然而进国都一看,毫无变化,和过去一致,好像换了新王对国家没有任何影响。
新王不配合,小心思无处施展,甚至得到回复后便被请出王宫,梅长老等人自觉被怠慢,心中有气,挥着袍袖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
玉天宝和阿文慢悠悠地缀在后面,他撒泼打滚向他爹求到一起来龟兹国的许可,只为玩乐,顺带见见敢于篡位的罗刹剑客。
“休夜确实有点可怕……”玉天宝嘀咕道,“说他是罗刹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一旁的阿文好奇地问道:“那少主您觉得他和教主谁更配得上罗刹之名呢?”
“当然是我爹啦。”
阿文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爹名字就叫罗刹, 他配不上谁能配得上?”玉天宝又继续说道, “休夜长得像仙人,我爹八百年没露过脸,整天顶着黑雾招摇,他俩根本没必要争一个罗刹的称呼。”
阿文:“……”
玉天宝总结道:“我爹是罗刹,休夜是仙人。”
不孝子。玉罗刹皮笑肉不笑,等你见到“仙人”拿剑对着你时就不觉得他是仙人了。
“少主说得有道理。”
阿文像往常一样恭维。
前头梅长老等人听见他俩的对话,没心思抓错处,懒得管。
少主被宠得太猖狂,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栽,坐不上教主之位。
玉天宝小声叮嘱自己的好伙伴阿文:“虽然有道理,但你别告诉我爹。”
阿文郑重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教主。”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罗刹教的人在龟兹国停了一日,分头离开,一个去往中原,一个返回昆仑。
玉天宝和阿文留在龟兹国。
阿文是少主的贴身侍卫,武功不低,而且沙漠中不作死不会有事,梅长老留了几个暗卫,放心地回罗刹教了。
但是他们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想惹事,玉天宝和阿文在龟兹国的街上转了一圈,正要掏钱买东西,发现钱袋没了。
玉天宝:“……阿文,你身上还有钱吗?”
阿文敷衍地从衣服各处掏了掏,无辜脸:“没有。”
其实他看见是谁拿走钱袋的,但就是不想说。
傻儿子该吃点苦了。
玉天宝捂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文,你真没用啊。”
阿文不说话,心想,不孝子,到底是谁没用。
龟兹王宫内司空摘星甩着钱袋在休夜面前晃悠,休夜瞥见熟悉的花纹,问道:“继石观音之后你还打算惹上罗刹教吗?”
钱袋上的花纹和那日梅长老等人的衣服上的花纹一致,一看就知道来路何处。
司空摘星一噎,讪讪地收回钱袋:“他们又不知道是我拿了钱袋。”
不,有人知道的。
晏游略带怜悯地想。
司空摘星就是因为手贱,才总会背上奇奇怪怪的人情和惹上不好惹的仇家。
不过晏游很欣赏他这一点,屡教不改,拥有一颗向往被追逐的心。
玉罗刹来到龟兹国不在晏游的预料之中,但不管他打算做什么,都对晏游的计划毫无影响。
目前最重要的,是迫害、啊不是——处理石观音。
对石观音来说,叛臣的小情人儿的身份让她在龟兹王宫的生活并不美妙,叛臣全家人都被困在宅邸不许出门,唯独她被叛臣脑子抽了带到王宫。
休夜篡位之后,她被困在王宫中,虽然能够自由活动,但和休夜见不了几面。
忍耐不下去的石观音早和弟子换了身份,小情人儿继续在王宫中枯萎,石观音则回到了石林洞府。
亲身上阵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反倒被白白欺辱一番。
叛臣这条线是废了,石观音将重心放在逃至沙漠深处的龟兹国国王,只能力求让国王复国。
若非休夜横空一剑,她如今早已是新王的王妃了——
一想到这里,石观音就恼,愤恨地挥开桌上器具,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中绽开。
曲无容在门外候着,听见零碎的巨响,默默低下头。
龟兹国国王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传信,听说王妃病重,昏迷不醒数日。
石观音计谋被毁,遭受挫折,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姓名:石观音
状态:〈愤怒〉
【石观音,仇恨值+20】!
第15章 开玩笑哒15章
身着深色衣袍的年轻人折扇一展,扇上张扬恣意的“游山玩水” 四个大字跃入眼眸,声音充满活力。
步明灯坐在门口的角落,仰头望着台上的晏游,眼睛愈来愈明亮。
这是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从另一种视角看自己口若悬河大大咧咧讲故事——问题是讲得贼好。
【我真是个人才啊。】晏游得意洋洋地说。
系统:……
如果给晏游一双翅膀,他大约立刻能飞上天冲破大气层。
不过,晏游确实是个人才。
将精神力运用的如此娴熟,“一个人” 同时在场,晏游甚至有闲心从另外的视角评价自己,仿佛步明灯是步明灯,晏游是晏游,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像所有初次听小晏先生说书的人一样,在听晏游说话时步明灯的双眸闪闪发光,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深蓝色。
约一个时辰后,小晏先生停下说书,喝了口茶,又同往常一般与听客们说了些趣事,摆摆手,向茶馆外走去。
晏游大步流星,衣袂翩飞,径直从步明灯面前走过,步明灯微微张口,又闭上,安静地看着他远去。
小晏先生走后,樊楼中的听众也渐渐离开,步明灯是其中之一。
樊楼里人多声杂,对病人来说不宜久待,步明灯在樊楼中待了有一个时辰之久,走出樊楼,眼前发晕,赶忙服下一粒草莓味的补血药丸。
全息游戏里五感和真人联通,游戏商家为了照顾不喜欢苦药味的玩家特意开发了各种口味的药丸。
有草莓味、葡萄味、青柠味等普通水果味,但也有泥巴味、树皮味、酸菜鱼味等各种奇怪的味道。
在《江湖online》每半年会有一场只允许医师报名参加的新药研发大赛,谁能研究出能让所有人绝倒的口味,谁会赢得丰厚奖励,成为冠军,获得“算你狠”称号。
那是一个犹如地狱一般的比赛。
也许该庆幸游戏玩家们底线仍在,没有研发出屎味的药丸……
步明灯握着瓷瓶,此时暖阳高照,他却面白如纸,站在屋檐下微微垂眼,脆弱得仿佛一推就倒。
路旁行人从他身侧走过,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而步明灯恍若不察,站着缓了缓,又重新向前走去。
抬头向上望,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酒楼窗边有人凭栏俯首相望,墨发白衣,神色悠远,眸光深邃。
是狄飞惊。
狄飞惊颈骨断裂,不能抬首,人称“低首神龙”。在游戏里,这位NPC永远在各个高处俯瞰,玩家在汴京的大路上乱跑,偶尔一抬头,说不定就能看见这位NPC。
本体之前和狄飞惊见过一面。
朝初次见面的狄飞惊微微一笑,步明灯收回目光,一边走一边将瓷瓶往袖子里塞,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怔忪,心不在焉,瓷瓶落空,骨碌骨碌地向远处滚去。
步明灯双目微睁,还没来得及上前,瓷瓶被人捡起,那位好心人脸上带笑,神采奕奕,风流倜傥。
正是不久前在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楚留香。
步明灯一怔,微笑起来。
楚留香将瓷瓶递还给步明灯,向他眨了眨眼,笑如春风:“又见面了。”
步明灯轻轻点头,伸手接过。
楚留香来汴京不仅仅是为了和追命比轻功,还是为了见朋友。
月满则亏,九是极致,过九不过十。太平王今年五十四岁,乃是暗九,寿宴在即,据说太平王世子特意请莆田少林寺的无花大师前来为父王诵经祈福。
楚留香是来见无花的。
无花已在太平王府别院住下,楚留香听说樊楼有位小晏先生,特意来听书,却没想到和步明灯偶遇。
他此刻有心相交,但步明灯虽然微笑,却并无攀谈之意。
接过瓷瓶后点头致谢,竟这样离去了。
楚留香只能目送他远去,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心中若有所思。
这位公子态度礼貌,只是从始至终都未开口。
楚留香忽然抬头上望,酒楼窗畔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汴京城中太平王寿宴在即不是秘密,晏游和官方人员是朋友,了解到一些非机密的内情。
譬如太平王世子常年远游在外,这次回京是时隔十年露面;再譬如神侯府也有请柬,届时是无情携寿礼拜访。
“怎么不是你去?”
晏游蹲在一边噼里啪啦研究如何打出清脆的响指,一边问一旁的信息渠道。
声音略吵,信息渠道·冷血向旁边挪了挪,道:“我年纪小,大师兄经验丰富。”
无情入神候府最久,未及弱冠之际便开始处理这些事情,而他们三个都不擅长应酬。
晏游撑着脸颊一脸向往:“真想去蹭、去向太平王贺寿啊。”
你想说的是“真想去蹭饭”吧……
冷血道:“王府规矩森严,你若是去了一刻钟也呆不上。”
晏游看他:“你的意思是我没规矩?”
冷血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晏游一拍桌子:“我生气了!要你亲手倒的茶才能消气!”
冷血无动于衷:“不要拍桌子。”
晏游叹气:“小冷,你变了。”
冷血对那个称呼报以省略号。自从被樊楼听客喊为小晏后,晏游也开始用这种格式喊他们了。
譬如追命,三师兄名叫崔略商,晏游喊的却是“小追”,随意程度可见一斑。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家大师兄和二师兄。”晏游嗑着瓜子感叹,朋友短聚硬生生被他搞成拉家常,“肯定比你可靠吧。”
冷血:“比我如何暂且不说,我那两位师兄定然比你可靠。”
晏游:“但你没我可靠啊,答案很明显了呢。”
冷血目光一凝,晏游眼疾手快地为他斟了杯茶:“四捕头,我说笑呢。”
晏游就是这点很欠揍。
冷血抿了抿唇,矜持地去端茶盏,手指才触到杯身,晏游手腕一转,自己端起来喝了。
“哎呀,嗑瓜子嗑得我口干舌燥。”
冷血的手还僵在桌面上空,看着晏游的目光像是想把他就地解决。
他收回手,问道:“所以你拉住我是想说什么?”
晏游好似才想起来一般,放下茶盏,道:“大后日你有空来樊楼吗?我有个新东西想叫你看看。”
冷血不解道:“你又要换风格了?”
晏游高深莫测道:“不。你来了就知道了。”
冷血只打算抽空看一看,到了晏游说书的那日,冷血拐去樊楼,追命本来也想来,但抽不开身,只有他一个人来。
离樊楼还有一段距离,便听见一阵欢快的二胡声从楼里传来。
冷血:……二胡?
今日的晏游没有说书,反倒坐在桌畔拉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二胡,欢快又有独特韵律的曲调在樊楼中盘旋,因为太过特殊,听了一遍后脑海中便一直回旋着那段旋律。
晏游望见门外的冷血,向他眨了眨眼,拉出的旋律更欢脱了。
这大概就是晏游说的新东西了。
冷血朝晏游点点头,脑海里的旋律盘旋不去,他走了没多远,樊楼内曲子已至尾声。晏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沙漠中有位白发剑客……篡位夺权……龟兹王宫……”
竟然在说休夜。冷血有些意外,他以为晏游只会自己编故事,竟然也会说江湖事吗?
休夜的事在江湖中已然传开,白发苍苍,剑术高超,被人形容为“罗刹”,已经足够显眼;但如今又成了龟兹国国王,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好奇不已。
冷血走远了,听不清晏游具体说了些什么。
晏游拉完二胡热场子,开始自己讲自己,为大号日后刷仇恨值打基础。
休夜行事冷厉,虽杀的都是恶人,但见过他的人大多数都是惊惧为主,没有一个人认认真真夸他为人,顶多夸他模样英俊。
晏游说他,自然不能说众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很是苦恼地在脑子里排了排剧情。
但听众们头一次听他说江湖事,反倒听得很起劲,和往常一样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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