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沉默连在茶馆里侧的步明灯都有所感知,两人面面相觑良久,醉酒男子勃然大怒:“苏杭!!!!”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醉酒男子连跌带撞,翻过身前矮桌向被称作“苏杭” 的男子扑了过去,还没碰到,自己撞到桌角,吃痛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向情敌行了个大礼。
苏杭:“…………雷、雷羿,你先起来。”
雷羿又疼又恼,就差没“嗷”得一声哭出来了,继续连滚带爬地扑向苏杭,一拳揍了上去:“今日耻今日报!!连夺爱之仇也一起报!!”
今日耻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吗!!???
苏杭疯狂躲闪,雷羿下手毫不留情,一来二去,他便也恼了,动起真格与雷羿互殴起来。
周边的人怕被卷进去,以他二人为原点,以方圆五十米为半径,众人纷纷退散。
茶馆离事发地近,步明灯在最里侧,众人退散时他眼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人散尽时他也被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堵住出路,便默默地坐在最里侧捧着茶碗,看这两人一边打一边骂。
“是我先遇见小翠的!你横刀夺爱!!”
“可我和小翠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你先来的又如何!”
“你横刀夺爱!”
“你强词夺理!这种事哪有先来先得的说法?只有你情我愿!”
“你——!!!”
桌椅板凳接连倒地,茶碗茶壶纷纷起飞,闹腾不已,一派狼藉。
两人怒火冲天,不曾注意到角落阴影里还有一个始终保持安静的旁观者,继动手后雷羿抡起板凳就砸,苏杭在光影的变换下终于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忙伸手道:“你等等——”
雷羿怒火攻心,丝毫分不出心思关注外界,眼见苏杭面露惊恐,醉醺醺的脑袋没有察觉半分不对,反而得意洋洋地认定苏杭害怕,挥舞得更加起劲。
苏杭眼睁睁地瞅着板凳朝阴影里的人砸去,心高高提起,“你等等”这句话尾音还未落地,挥舞的板凳忽然停滞,僵在半空一动不动,竟然像是被角落里的客人拦住了。
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咚咚砸脑袋声,苏杭有些疑惑,正要上前细看,醉得不浅的雷羿上去又是一拳,他心里的火苗又一次猛然加大。
看着面前又打起来的两人,步明灯放下板凳,慢吞吞地起身,跨过地面破碎的陶片。
头顶骤然覆上一层阴影,苏杭率先抬头,看清来人面容,微怔,隐隐有些面熟,却不知是在何处见过;雷羿脑袋迷糊,茫然抬头,瞧见是一面色苍白的羸弱青年,不悦道:“你从哪里来的?不想被误伤的话便滚远些。”
苏杭:……你方才就差点将人误伤了说什么呢?!
面色苍白的羸弱青年牵起嘴角,下一秒,苏杭看见他抬手敲晕雷羿,转而看向了自己。
“……………”苏杭告饶,“我清醒得很,您手下留情。”
方才乌云蔽月,步明灯停在角落,面容看不分明,此刻他站在月下,真容显露,苏杭终于想起是在何处见过这位羸弱青年了。
大约是在三个月以前,这位公子帮他拦住了一名楼里的叛徒。
这里的动静被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知晓,两方各自派人来领人,衙门差役也很快赶来。
到达狼藉的现场,情况有些微妙,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各自认领了自己的人,但站在中间那位公子又是谁?
衙门差役中为首的捕快对步明灯有些印象,步明灯被碰瓷昏迷带进衙门时他见过一面,但认得是认得,却又不知道步明灯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地?
难不成是被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人一起碰瓷了?
苏杭作为唯一清醒的当事人,有些窘迫地讲述了步明灯在这里的身份——被他们打架卷进来的倒霉蛋。
他没好意思讲他和雷羿打起来的原因,明明起头的人是雷羿,为什么要他来说?
要说也要当着自家人的面一起丢脸。
那捕快听完后忍不住心生怜悯:怎么步公子又成了个倒霉蛋?
他上前一步,忽然惊呼:“步公子,你脸上的伤——!”
苏杭大惊,探头去看,只见步明灯面颊右侧,眼睛一寸下有一指长的横向伤口正缓缓淌血,血迹刺目,骇人之余又有几分诡谲的绮丽。
方才因角度和光影,苏杭全然未曾注意到步明灯受伤,不用细想也能知道这伤必定与他们打斗时飞起的陶瓷碎片有关。
苏杭心中愧疚,正要道歉,却见步明灯缓缓抬手摸了摸脸颊,盯着指尖的血,似乎有些意外的模样。
苏杭诚恳地道了歉,几人被带回衙门,步明灯作为被牵连进来还意外受伤的人则自己往医馆去了。
苏杭好事将近,苏梦枕作为楼主也替他高兴,不料深更半夜,却从杨无邪口中听到他进了衙门的事,不免诧异:“他不想成亲了么?”
杨无邪苦笑道:“六分半堂的雷羿和他打了一架,两人毁了四个摊子,据说还连累了路过的步明灯步公子。”
苏梦枕道:“……那位工部的步明灯?”
杨无邪点头:“苏杭和雷羿去了衙门,步公子在医馆处理了伤口,这时应当已经在神侯府了。”
苏梦枕有些哭笑不得,揉着眉心沉吟片刻,便做好安排吩咐下去。
与金风细雨楼想要见见步明灯的想法类似,六分半堂也做了安排。
雷羿与苏杭闹市斗殴,破坏他人财物,拘留三日,赔偿银钱。
三日过后,两人甫一出牢,休整过后便各自带着歉礼去向步明灯告罪。
两人在门口互瞪着眼,却被神侯府的门房告知步明灯不在府中,大清早的便出了门。
两人:“………………”
他们带着任务,在神侯府外等了一天,夜幕降临,步明灯也未回来。
神侯府与金风细雨楼关系相对来说更为和谐,追命风一般地从他们身边掠过,看见苏杭那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特意停下来询问。
苏杭便答了,追命恍然大悟:“他脸上那伤是你们干得好事!”
那夜步明灯晚归,第二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才露出一张受了伤的脸,他也不会细讲,直到苏杭告知详情之前,他还只是半知半解。
追命虽然是六扇门的捕头,但汴京城中各种大事小事他并非全都知道,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你们可能等不到他了。” 追命道,“步明灯对小晏先生仰慕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相见,两人估计正聊得兴头上吧。”
追命今日虽然没有见到晏游,但晏游不久前说自己写完了稿子,将于今日见步明灯。
苏杭沮丧道:“竟然是这样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雷羿一直安安静静,这时面上的表情也沮丧不已。
苏杭向追命道别,雷羿先走一步,追命摇摇头:“真没礼貌啊。”
六分半堂和神侯府的关系确实不算好,雷羿觉得尴尬也无可厚非,毕竟六分半堂背后的靠山是诸葛正我的政敌。
苏杭很难不认可,用力地点头赞同三捕头的话。
本体和二号马甲见面的地方正是樊楼,步明灯顶着伤在大堂看空荡荡的茶盏,晏游大步流星地走来,向江掌柜挥挥手,露齿一笑,随后在步明灯面前坐下。
步明灯瞧见杯上盖了一层阴影,抬头看向来人,瞬时眸光星亮,面露笑意。
江掌柜十分意外,但与此同时又替步明灯高兴,看晏游和步明灯各自拿着笔在纸上对话,琢磨着等两人谈完了后问问晏游准备何时开始营业。
他想得很美,却不料步明灯与晏游安静地“聊”了一刻钟,纷纷起身外出。
江掌柜慌忙站起身:“小晏,你们要走吗?”
晏游朝他笑:“我去和新朋友吃一顿饭。”
江掌柜犹犹豫豫,十分纠结地看两人并肩走了。
这两人身高模样气质毫无相同之处,一个安静,一个张扬,走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
第29章 各行其道
雷羿虽然姓雷,但并非六分半堂的直系弟子,他只不过是刚好姓雷,又刚好加入了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分堂众多,总堂位于汴京繁华处,只有优秀的直系弟子能被喊去总堂。
雷羿惨遭失恋,又被逮进去和情敌面对面坐牢,心情郁闷;第一次去总堂却是因为自己斗殴误伤路人一事。
总堂的管事对他说:“步明灯身份特殊,陛下对他十分青睐,如今还暂住与神侯府,金风细雨楼打算派苏杭携礼致歉,你也要去。”
雷羿鼻青脸肿带着歉礼登门,路上还遇见情敌苏杭,结果两人在神侯府门口等了小半天,从追命捕头口中得知今日很难见到步明灯,他沮丧地回了总堂,小心翼翼地把情况一禀,在堂外等了半晌,管事让他先回去。
虽说被叮嘱要诚恳向步明灯道歉......可是雷羿到现在都不知道步明灯到底长什么模样,他甚至没敢说自己不知道步明灯的长相。
他和苏杭斗殴时醉得不清,脑子和眼睛都被浆糊糊满,那时四周又昏暗无比,他怎么可能看清步明灯的模样?就算说步明灯面色苍白穿着淡色衣裳,可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呢?
病秧子的话,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不也是个病秧子么?
雷羿心知自己今后怕是很难留在汴京,办事不利不说还给了金风细雨楼找茬的由头。
一想到这里,他便沮丧得难以自拔,在沿途守卫的注视下,出了总堂界地便去借酒消愁。
此时天色已晚,雷羿选了个僻静的酒楼,苦于囊中羞涩没能点包间门,缩在二楼的角落默默喝酒。
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几乎没有客人。
靠着栏杆一侧有两位客人对坐,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喝酒,反倒握着笔在那写字,偶尔相视一笑。
雷羿:......咦?
他脑袋昏沉,只瞅着那两人你写罢后我来写,硬是不开口说话,很是茫然,心中思忖:莫非如今的读书人都以纸笔而非口舌交流?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看了许久,栏杆边的两人一句话都不曾说,纸却是换了一张又一张,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晏游和步明灯是真的没什么好聊的,好在步明灯的人设是个哑巴,不用仔细想他们该谈什么,只等着主线角色们的脑补就行。
所以两人正在玩画画接龙。
这家酒楼是六分半堂的酒楼,也是狄飞惊偶尔会来的酒楼,因为没有六分半堂的标志,连六分半堂中有一大半的人都不清楚。但晏游手持游戏系统,堪称无往不利。
狄飞惊不在这里,但晏游一个人来的次数不少,酒楼的掌柜看晏游带着个陌生人上门,还携着笔墨纸砚,表情镇定无比,等到看他们用完饭后叫来小二清理桌面——之后开始画画,表情仍旧镇定,但眼睛里分明布满问号。
雷羿迷惑得很,酒意上涌,抱着酒罐慢吞吞得走上前,在桌面上看到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王八。
步明灯微微仰头,认出雷羿,移开视线,而晏游对雷羿道:“如何?是副不得了的大作吧?”
雷羿脑子进了水,认真地端详片刻,道:“是只了不得的大王八!你们怎么喂的?”
晏游拿起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条小鱼小虾,道:“这样喂。要来点吗?”
雷羿道:“生鱼不好吃。”
晏游唰唰在小鱼下面画了堆篝火,道:“我给你加点火,带回去和你的心上人一起吃吧。”
他不提心上人还好,一提雷羿便想到自己逝去的恋情,悲从心来,潸然泪下:“呜——-——哇--!”
晏游看着他,步明灯却别过脸,嘴角微微上扬。
雷羿伸手擦泪,放下手时忽然瞥见步明灯露出的右侧脸颊上的伤,迟钝的脑子开始转动,问道:“你也受伤了吗?”
果然是没认出来。
晏游想。
“因为被卷进两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的争斗中,他受伤了。”
晏游帮新朋友解释,步明灯点了点头,看向雷羿。
雷羿僵住,这遭遇似乎有些熟悉......而且这位公子一句话也没说……
楼梯上狄飞惊悄然冒出,对此刻洋溢着古怪氛围的二楼表示沉默,安静地在一旁坐下。
晏游看见了他,挥手:“哦,你来了!”
雷羿回头,看见狄飞惊后酒醒了大半,冷汗直冒:“大堂主!”
狄飞惊一顿,这才知道方才说了一堆傻话的醉汉是六分半堂的弟子。
晏游“啊”了一声:“你们认识?那我和步明灯先走一步——”
雷羿汗毛倒竖:“等一等,我还没道歉!先别走——”
晏游笑眯眯地点头,拉上步明灯,两人抄起桌上笔墨纸砚,头也不回地走了。
雷羿:“........................”
晏游对步明灯道:“这样也算对他的惩罚了。”
步明灯笑着点头,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被牵动,他眉头微蹙。
“很疼吧。”晏游道,“看起来就很疼。”
而且事实上确实很疼。
步明灯还是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天际明月皎皎,繁星闪烁,虽然在旁人看来是两个人,但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步明灯不会被晏游这个本体影响,谨遵人物设定,某种意义上他二人也算不同的个体。
“来,握个手。”
晏游和步明灯握手,停顿片刻,相视一笑。
身为步明灯新认识的朋友,晏游跟着步明灯回到神侯府,门房先是看见步明灯,随后才看见步明灯身后的晏游,对晏游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晏游举手道:“我是步明灯的新朋友,和你们家的三四两位捕头也是朋友。”
门房急匆匆地跑进屋通报,半刻钟不到,追命出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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