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尘星神色淡淡,又询问几句,确认冯少爷的双目确实复明,又叮嘱几句,便收拾医具,打算离开。
“大夫,你接下来要去神侯府吗?”冯少爷说道,“我送你一程。”
他顺路送蔺尘星一程,也是为了时隔许久欣赏一下汴京的风景。
蔺尘星点点头。
冯大掌柜欣慰而又担心地目送马车离去,转头便吩咐人立刻准备谢礼,届时送到晏游府上,不给蔺尘星拒绝的机会。
马车在神侯府外停下,蔺尘星跳下马车,冯少爷探头向他道别,神情兴奋。
这个场景被回来的追命看到,好奇地凑了上去:“你是冯少爷……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冯少爷激动不已,“追命捕头,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追命衷心贺喜:“恭喜。”
冯少爷离开,追命看向蔺尘星,伸手示意,笑道:“蔺大夫,请。”
蔺尘星看他一眼,迈步走进神侯府中。
无情等待已久,他才泡好药浴,泡腿时的刺痛至今未消。每日每夜,他的腿都如同再次生长一般,酥麻疼痛,但泡药浴时的疼痛比平常更甚。
“我师兄的腿需要多久才能好?”
追命见冯少爷的双目已经复明,心里满是期待,此刻看蔺尘星针灸,实在忍耐不住好奇心,如此询问。
“再等等。”蔺尘星说道,“他现在还不能走……夏天来临之前,他大概就能站起来行走了。”
追命眨了眨眼。
“你的医术很好,是自学成才吗?”
“……”蔺尘星迟疑了一瞬,“应当是的。”
应当?
追命和无情对视一眼,为蔺尘星使用这个词语而疑惑。
蔺尘星垂着头,没有注意到两位捕头的视线交换。
他忙完便要离开,无情曾数次想留他在神侯府中招待他,但蔺尘星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想与任何人深交,所以这次无情也只是默默地目送着他离去。
冷血回来后将晏游家中发生的事情一说,众人得知蛊师与罗刹剑客齐聚晏游家,都有些头疼。
追命:“别人避着他们走还来不及,怎么晏游还迎他们进家里?”
冷血:“他们会付房费。”
几人:“……”
追命嘴角抽了抽:“他忽然重操旧业,又将两尊杀神迎进屋赚房费,莫非那三颗明珠真把他的家底掏了个干净?”
这还真的不好说。
晏游家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晏游自己的事他自己有决断,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风萧对晏游并无恶意,至于休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血从他口中得到过不会伤害晏游的答案。
说到风萧,他曾暗杀武当派掌门石雁,如今石雁被蔺尘星的解药治好,但武当派对风萧的悬赏还未撤下。
原本武当派只是在悬赏杀手蛊师,随后风萧的名字为世人所知,他们的悬赏便指名道姓,要捉住风萧,让他说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武当派是名门正派,门规森严,伫立江湖有百年,但其中弟子并非人人都是良善之辈。
起码如今在六扇门大牢里蹲着的陈付七,不是良善之辈。
从东南一带将陈付七押解入京,一路上陈付七说了许多自己做过的恶事,但其他的却不敢多说,只说当初山西灭门惨案的凶手是他和另一个人,至于那人是谁,他却说不出来。
无情看出他在惧怕某些人、或者是某个组织,在从不间断、定期进行的审问中,无情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事情,更知道了一个称呼:
“幽灵山庄”。
陈付七在噩梦中,更曾脱口而出“老刀把子”,从陈付七的反应来看,老刀把子正是“幽灵山庄”的庄主。
幽灵山庄网罗天下恶人,许多恶名远扬,为世人所唾弃的恶人,都龟缩在其中。
既然是幽灵,便是诡谲难测,无人可见的存在。
而在陈付七说出“幽灵山庄”之前,无情从不知道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陈付七并不清楚风萧出手刺杀石雁和幽灵山庄是否有关系,比起风萧,他更在意的是当初在门派中的另两个外人。
“有个叫步明灯的病秧子……还有一个伪装成杂役,在当日追击风萧的人。”
陈付七说步明灯拿走了他的珠子,但没有证据;而那名来历不明的杂役,武当派内至今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石雁被暗杀一事的背后,有许多无情不了解的事情,种种事件交错复杂,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无情为此十分头疼。
幽灵山庄与老刀把子的真实面目,参与山西灭门惨案的另一人究竟是谁,又是谁雇佣风萧暗杀武当派掌门,当日追击风萧的“杂役”的身份……
最后一个相对来说不大重要,无情便暂且不去想它。
尽管在被蔺尘星治着腿,无情却没有忽视破案一事,他确认时机成熟,默默地放出三年前山西灭门惨案的凶手被抓一事的消息。
没有替陈付七隐瞒的必要,无情没有半分心软,将他所做过的事全部抖出。
一时之间,江湖为之震惊。
震惊的还有另外一人。
木道人,幽灵山庄真正的主人,也是老刀把子,听到这消息后面色极为阴沉,不用多想,便知道神侯府的人已经知道了幽灵山庄的存在。
即使他们可能不知道,木道人也会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早在遍寻不得陈付七的下落时,木道人最不希望的就是他被官府的人逮住。
可惜陈付七不仅被逮住,还是被最糟糕的神侯府逮住。
木道人仔细思考,以老刀把子的身份,派叶孤鸿前往汴京。
叶孤鸿的堂哥叶孤城在汴京,他出现在那里,绝不会引人起疑。!
第92章 即将汇合
玉罗刹招惹休夜,重伤离开, 隐瞒行踪, 连同行的曲无容没了他的音信,随后又得知蔺尘星的患者、冯少爷双目复明的事情。
石观音应当不愿被人得知姓名身份,曲无容自己不能决定,已经送信向石观音禀报详细情况,但回复的信还在路上。
玉罗刹这么一座大山自己离开,曲无容心中如同放下一块大石,松了一口气。罗刹教的教主看似亲切,但看人时总是冷冷的,没有半分情绪。
他和石观音是一类人。
汴京内因为罗刹剑客现身一事而波涛汹涌,这些事和曲无容都毫无关系,她晨出暮归,避开人群,欣赏汴京内的风景。
那日她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树林,枝叶繁茂,花香鸟语,曲无容在河边的石块上坐下,屏息静气,体会沙漠中难以体会到的清静。
面纱戴久了容易憋闷,曲无容犹豫片刻,摘下面纱,用剑压住,神色空茫地望着对岸摇曳的草木,阳光倾斜而下。曲无容缓缓低头,水面倒映出她那张布满疤痕的面容。
石观音抚养她长大,曲无容未长开时,石观音是贴心的师父,她逐渐长开,石观音便毫不犹豫地在她脸上刻下疤痕。
血顺着脸颊滴落的那一瞬间,曲无容在那一刻对她彻底心凉。
无论旁人怎么说,石观音对曲无容来说是亦师亦母的人,曲无容敬她畏她,从那之后,只有看陌生人一般的冷漠。
曲无容盯着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水面倒映出的丑八怪露出一个微笑。
她被刺痛,狼狈地退了回来。
同一时间,河对岸传来细碎的枝叶抖动的声音,曲无容警惕地看去。
树丛的阴影里站着一道人影,短暂地停顿后,从里面走出一位佩剑的剑客,黑衣黑发,遥遥望着曲无容。
曲无容冷淡地回望,慢慢地移开视线,那剑客还在默默看着她,失礼至极,她忍了忍,又转回头,冷声道:“看够了么?看够了便滚!”
剑客慌张似地后退一步,静了半晌,闷闷道:“……对不起。”
曲无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冷冷道:“好看的人那么多,你何苦盯着我这个丑八怪看?”
剑客又看向她,目光真挚:“你不丑。”
曲无容呆住。
系统在晏游脑子里叫,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是游戏里的官配,感情线寥寥着笔,但支持的人却有许多。
马甲系统原本还有一丝敬职敬业配合晏游工作的意思,但过了一年,这家伙已经彻底躺平咸鱼了。
中原一点红是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不杀死目标绝不松手,「天下第一杀手」至今仍然是他。
风萧的名声如今比他盛,要价却没有他高。虽然同在一个组织,两人从来没有打过照面,中原一点红此次出现在汴京,也不是为了风萧。
他是为了休夜而来。
四个马甲里,休夜招惹的仇人最多,想杀他的人也最多。
玉罗刹当初雇人暗杀休夜,休夜未死,十只手还折了许多人,但任务未成,中原一点红剑法武功皆习自薛笑人,薛笑人本人不便出手,便将这个任务交托给中原一点红,希望能借他的力量试探休夜和自己之间的差距。
中原一点红的名字中有一,实力在薛笑人培养的杀手中更是第一名。
尽管中原一点红有可能只会送人头,但薛笑人并不在意,既然是工具,就要在有用的地方好好发挥用处。
晏游只打算等着中原一点红找上门来,在对方上门之前,晏游还需要应付其余主线角色。
应付的人不是本体,而是马甲。
蔺尘星治好了冯少爷的眼睛,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知。
当初冯少爷不止被一位大夫判断说终生失明,再难重见天日,冯大掌柜请遍天下名医,都徒劳无获。
而如今蔺尘星治好了冯少爷的眼睛。
金风细雨楼郑重其事地请蔺尘星上玉泉山为苏楼主诊治。
苏梦枕自幼体弱,幼时又受奔波跌宕之苦,病根深重,春寒料峭,偶尔风一吹,他便止不住地咳嗽,喝再多止咳平喘的药汤都不顶用。
这么好的刷任务进度的机会自然不能白白错过,蔺尘星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乘上马车,去往城外的金风细雨楼。
晏游扒在门口送他离开,转过身,带着小天才去说书。
马甲们个个都是闲不住的主,但风萧在樊楼的台子上坐了没一会儿,风萧便准时地到达说书现场。
他身后跟着休夜。
风萧在老地方坐下,休夜环视一圈,无视四周投注来的打量目光,在风萧身边坐下。
晏游甚至懒得挥手了,扬了扬下巴,权当做打招呼。
休夜目无波澜地看着他。
身为本体,晏游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知道他此刻心情如何。
休夜之所以跟着风萧来这里,实在是无事可做,此刻心里想的则是,晏游会说什么故事。
风萧喜欢晏游的故事,休夜却不感兴趣,不管晏游说什么,他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晏游说着书,展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盈满笑意的眼睛。
中间歇息的时候,一辆马车路过,驾车的人看见樊楼内的说书先生,在一旁停下马车。
“小晏先生又开始说书了?”
顾惜朝惊讶地探出头来,更细致地盯着樊楼内的青年,对方此刻正在喝水,放下后又和一旁的茶客唠嗑,看起来惬意得紧。
步明灯看了看他,顾惜朝立刻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小晏先生说书呢,步大哥,我们一起去听吧。”
步明灯笑了起来。
马车内冷不丁地响起另一个声音,满是疑问:“小晏先生?你们认识的人?”
王怜花见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都对“小晏先生”十分关注,一下子来了兴致,搭上顾惜朝的肩膀,伸头向外望。
茶楼大堂内一眼望去全是人脑袋,可见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不错,而那台上的说书人也十分年轻,模样清俊,似乎是位开朗的人。
顾惜朝甩开他的手,跳下马车,板着脸:“既然到了汴京,你也该下来了。”
他们走的前一天,王怜花去串门,知道步明灯要送顾惜朝上京读书,当场拍板定案,说要蹭步明灯的车一同上京。
顾惜朝不愿意,但步明灯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按理说在过了城门的那一刻,王怜花便该走了。
王怜花充耳不闻,跳下马车:“我也去听一听。”
人寻了偏僻角落的一处位置,听晏游讲剩下的半阕故事。
青年声音清朗,又有朝气,听来悦耳,故事的内容也极为引人入胜。
王怜花本来只想当个乐子,不知不觉间也沉溺其中。再看顾惜朝与步明灯,同样如此。
一篇故事结束,晏游合起扇子,视线扫过靠近台子的最中央的桌子时微微一顿。王怜花关注着他,下意识地向那里看去。
大堂中坐满听众,或高或矮,又有楼中小二时不时地穿行,大堂中央的桌子并没有几人能看清。
王怜花举目望去,竟望见一头如雪白发。
他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陆陆续续起身离去的茶客们小声交谈着,说罗刹剑客果真是一头白发。
王怜花透过重重人影,看见那一头白发的青年的模样——正是休夜。而罗刹剑客身边,佩戴着一身银饰,衣着奇异,神情认真的少年,不是风萧还能是谁?
顾惜朝很奇怪地看见王怜花竟然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仿佛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般,十分不怀好意。
步明灯端起一杯茶,默默地饮了一口,他也看到若隐若现的两个人,视线从他们身上轻轻掠过,最终落在晏游身上。!
第93章 针锋相对
樊楼中断断续续走了许多客人,但也有茶客留下来继续打发时间。
晏游把玩着自己的扇子,台下情况一眼可看清,步明灯三人坐在偏僻角落,休夜与风萧还坐在位置上未动。
顾惜朝和晏游对上视线,少年十分礼貌地站起身问好:“小晏先生,许久不见。”
晏游走下台子,笑眯眯地道:“许久不见——你似乎长高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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