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霖软绵绵地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问:“曜哥,我还有救吗?”
秦曜挑了下眉,说:“谢航来过了,给你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
“全剧组的人都看到你把我抱回来了。”纪霖痛苦捂脸,“后面要是卫导和杰哥问起,我该怎么说啊?”
秦曜抬手在他脖颈上捏了两下:“要是觉得不舒服就休息两天,正好公司这几天没什么事,我就在这陪你,等你拍完戏再一起回去。”
纪霖:“上次你转发微博我还能搪塞过去,这次怎么办?”
秦曜:“前段时间我妈和岚姨去南城旅游,听说风景不错,等你拍完戏我带你去玩几天。”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天,纪霖终于舍得回头看他了,幽怨地说:“曜哥,你得负责。”
“这有什么难的?”秦曜失笑,“你想让他们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他们也查不到别的。”
纪霖眨眨眼,一想也是。
但为了保险起见,吃完饭他还是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毕竟那么多人看着秦曜带他回来,要是发现他在秦曜房间待了一晚,就更不好解释了。
第二天纪霖还是照常去了剧组,秦曜本来想送他过去,被他严肃地拒绝了。
刚进片场没两分钟他就被宋听蓝拽进了休息室。
宋听蓝把他按在椅子上,跟审犯人似的,质问道:“说,你和秦总到底什么关系?”
纪霖果断道:“大学校友。”
宋听蓝冷哼一声:“上次问你你还说不认识呢,现在又成大学校友了?”
纪霖料到她会这么说,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个时候确实不认识,但他和安迪这段时间来得勤嘛,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
“我听说秦总跟谁都不亲近,对安总也是不冷不热的,可是昨天他可是紧张你紧张得不行。”宋听蓝狐疑地打量他,“你们才认识不久感情就这么好了?”
“这跟感情好不好没关系吧?”纪霖挑眉,“当时情况不明,他着急也很正常啊。”
宋听蓝有点被说服了,半信半疑道:“之前真的不认识?”
纪霖一脸真诚:“真不认识。”
“那就好。”宋听蓝放下心来,“你也别怪我管得多,我也是怕你走上和彭阳一样的弯路,而且啊——”
她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了,你可别被那些花言巧语给骗了。”
纪霖:“……”
他算是听明白了,宋听蓝这是怀疑他被秦曜包养了???
虽然猜到他们会想歪,但没想到会歪得这么离谱。
好半晌,纪霖才道:“听蓝姐,我没跟你说过我前经纪人的事吧?”
宋听蓝好奇道:“你前经纪人怎么了?”
纪霖把赵诚带他期间的事说了一遍。
宋听蓝听完惊讶不已,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吃饭时的场景,恍然道:“难怪当时杰哥说你有那种想法他就不会带你了。我说他怎么突然开始带新人了,原来还有这么个事呢。”
纪霖含笑点头。
“那没事了。”宋听蓝彻底放下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你为什么怕水啊?”
一句话让纪霖想起了那段他不愿回想的往事。
那一年他六岁,刚上小学。
班里几个家世较好同学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排挤他。
他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只是迫切地想要交到朋友。
所以即便心里不好受,他依然努力的想要融入他们。
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他都欣然接受,但最终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在那个炎炎夏日,毫无防备地被那些人推入水里的窒息感。
他在水里拼命挣扎,听着他们在上面嬉闹,绝望和水流险些将他淹没。
如果不是秦曜突然出现,他可能已经死在了那个夏天。
而这也是他患上社交恐惧症最直接的原因,他害怕和陌生人接触,或者说他害怕那些人会给他带来伤害。
可事到如今,面对宋听蓝的问题,他也能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小时候有一次贪玩溺了水,差点死了。”
宋听蓝脸色一变,迟疑道:“那你现在……”
“已经没事了。”纪霖笑笑,“只是那时候留下了阴影,下水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那肯定啊。”宋听蓝嘟囔道,“要是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想碰水了。”
纪霖闷声笑了下。
考虑到纪霖的情况,卫平今天只给他排了一场戏,结束的时候才刚过十一点。
想到秦曜还在酒店,纪霖就没留在片场。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吃饭。
饭桌上,纪霖跟秦曜打着商量:“曜哥,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秦曜动作一顿,挑眉问:“不想我留下?”
想倒是想,就怕你待得久了引起什么误会,比如包养什么的……
“我杀青不还得一周左右嘛。”纪霖戳着碗里的饭,小声说,“虽然你说公司最近没什么事,但是在酒店办公总归是不太方便。”
秦曜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说:“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一语道破玄机!
纪霖干笑道:“没有啊。”
秦曜好笑地看着他越埋越低的头,没拆穿,反正也没几天了,不急。
他夹了块挑了刺的鱼肉放进纪霖碗里,淡淡道:“那我吃完就回去了,最后几天,你消停点,别瞎折腾。”
纪霖抬起头,茫然道:“我折腾什么了?”
“你还想折腾什么?昨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霖霖——”秦曜抬起手,越过桌子在他头上揉了两下,“我不是每次都恰好在的,别让我担心,嗯?”
纪霖也知道昨天是自己任性了,他以为自己能克服,所以事先也没跟卫平说,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他点了点头,乖巧道:“知道了。”
第38章 杀青
一周后,纪霖终于迎来了他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前一天晚上就布置好了雪景,整个片场白茫茫的一片。
化妆间里,纪霖坐在化妆椅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带着几分忧郁。
章筱琪偷偷拍了张侧脸发到微博上,瞬间收获了一大波评论。
【宝贝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侧脸杀啊啊啊啊!宝贝你怎么这么好看呜呜。】
【心情不好吗?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霖霖瘦了好多。】
看到这里章筱琪回想起了这几天痛苦的日子。
纪霖体型偏瘦,是比较贴合原文中对云昭的描写的。
但后期云昭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还得再瘦一些才行。
于是纪霖就开始了漫长的减肥之旅。
这几天别说荤腥了,青菜都是白水煮的,一点油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让他闻到味儿了。
章筱琪于心不忍,有天晚上想给他开小灶,被陈文杰逮了个正着,然后她就陪着纪霖吃了两天的水煮青菜。
连续吃了一周,纪霖瘦了快十斤。
“你的粉丝可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瘦了。”章筱琪感慨。
纪霖头也不抬地说:“要论火眼金睛,没人比得过曜哥。”
章筱琪赞同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有人进了化妆间,赶紧站起身打招呼:“卫导。”
卫平点了点头,看了眼纪霖,皱起眉头,转头对化妆师道:“把他脸再弄白一点。”
化妆师踌躇道:“他皮肤本来就很白,再白就显得有点病态了。”
“要的就是病态的感觉。”卫平说,“你看他这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是病入膏肓了?”
化妆师:“……”
纪霖瞅了眼镜子,点头道:“是不像。”
化妆师无奈,只好又帮他补了一层粉。
弄完后,纪霖跟卫平一起出了化妆间。
“别紧张。”卫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纪霖点头,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入布置好的雪景中。
“第六十七场第一镜第一次,开始!”
鹅毛般的白雪洋洋洒洒落下,飘落在别苑的各个角落。
云昭站在房檐下,出神地看着院中开得正艳的红梅。
暗卫拿了大氅给他披上,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云昭静默片刻,突然说:“我记得那棵红梅是寻音第一次来别苑的时候种的吧?”
暗卫点头道:“是,江小姐说殿下这院子太素淡了些,着人种了这棵红梅。”
想起往事,云昭看向那棵红梅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少顷,他又想到什么,落寞地问:“贺礼送到了吗?”
今日是江寻音和傅宣越大婚的日子,他怕这一身病体冲了喜气,故而只差人送了贺礼去。
“已经送到了,江小姐很是喜欢。”
“日后可不能再唤江小姐了。”云昭淡淡道,“得改口唤太子妃了。”
暗卫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思,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属下谨记。”
话音刚落,另一名暗卫突然进了院子,跪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举过头顶,递到云昭面前:“请殿下过目。”
书信足足三张,每个字都在告诉云昭,四年来江寻音暗地里做的一切。
从一开始故意接近他,刻意制造麻烦,又以救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博取他的信任。
甚至不惜将他推到傅宣烨面前,以此来混淆傅宣烨的视线,好给傅宣越提供机会。
到后面借他的手为傅宣越扫清了不少障碍,可以说傅宣越如今能坐上太子之位,有他一半的功劳。
而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难,竟有一大半是出自江寻音之手。
云昭紧紧攥着信纸,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颤声问:“哪里来的?”
“是我们安插在天牢的人……”暗卫艰涩道,“亲耳听到江小姐和傅宣烨的谈话。”
云昭身子晃了晃,在暗卫搀扶着才堪堪稳住身形,良久,他说:“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他的语气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两名暗卫担心。
“殿下……”
“下去!”
两人无法,只得退下。
云昭独自一人站了片刻,随后走到了院中,站到红梅树下。
他伸手折了支红梅,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红梅看到了那个红衣似火的少女,他失神地问:“这么些年,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回答他的是一阵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刺骨的冷,像极了他那颗坠入冰窖的心。
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许是气急攻心,竟咳出了血来。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他看着那朵血花,忽地笑了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滑落,无比凄凉地说:“罢了,不重要了。”
两名暗卫躲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见他似乎从腰间拿了什么东西,不过须臾身体便摇摇欲坠。
两人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同时冲了过去,接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云昭。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云昭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如注,很快便将雪地染成了鲜红色。
一名暗卫惊慌失措地跑去找大夫。
另一人抱着云昭不敢乱动,焦急地说:“殿下坚持住,大夫很快就来了,别睡,千万别睡。”
云昭感受着钻心的疼痛,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死后,你们将我的尸首焚烧,将骨灰洒在山野林间,此后便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过自己的生活,别再……为他人卖命。”
曾以为江寻音是冬日里带给他温暖的阳光,却不想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一缕阳光温暖的从来都不是他。
到头来他才发现,真心待他的也只有他身边的这几个暗卫罢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云昭在风雪中缓缓阖上眼,鲜血在他身下绽放,犹如那盛开的红梅。
茫茫大雪里只余下暗卫声嘶力竭的哭喊。
现场的画面远没有后期剪辑出来的效果那么好,也没有煽情的音乐,但纪霖的表现却让很多人都红了眼眶。
宋听蓝也没有幸免,背过身偷偷抹了把泪。
好半晌,卫平才回过神,喊了声:“过了!”
片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纪霖坐起身,愣愣地看着身下那一滩“血迹”。
他控制不住地想,云昭究竟是有多绝望,才能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入胸膛。
一双手突然伸到他面前,他茫然抬头,看清人的那一霎那,两行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哑声道:“曜哥……”
秦曜脸上难得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他把纪霖拉起来,很轻地帮他擦掉眼泪,轻声说:“我在。”
纪霖张了张嘴,余光瞥见卫平走了过来,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卫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感慨道:“从一开始青涩的演技,到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控各种情绪,我是一路看着你成长过来的,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娱乐圈不久后必定有你纪霖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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