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问他问题的人是陆濯。
难道陆濯还能为难他不成。
想着,江序没好气地把毛毯一裹,就凶巴巴地朝陆濯扔出一句:“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不带怕的!”
“好。”陆濯也就点了头,“那我准备问了。”
“嗯。”
江序浑不在意地从徐一涛手里一把扯过答案之书,正准备翻开。
陆濯就淡淡开了口:“所以江序,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
问题落出的那一刻,江序怔在了原地,双手随之一抖,答案之书就自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山间的夜风恰好吹过,呼啦啦地就带动了书页,直到山风彻底消失,才最终静静地停在了一页纸张上。
正好有营地的灯光落下,在泛黄的书页上切割出分明的光影,晕染着粗糙的纸张纤维,照亮了油墨印刷出的那几个花体字。
[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序:“……?”
第27章 莫非
江序:“?”
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别人还成他的福气了?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他就说吧,这个破答案之书根本就不准!
旁边的祝成看他脸色不好,也连忙凑过了脑袋,然后跟着一皱眉:“诶,这事儿咋解读啊?啥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徐一涛也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说序哥喜欢别人而不自知的意思?”
他本来只是想按照字面意思掰扯出一个尽可能靠近的解释。
结果话音一落,本来就心情不顺的江序当即涨红着耳朵抬起了头:“放屁!谁喜欢别人而不自知了,我长这么大,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一心只想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不要造谣诋毁我!”
徐一涛:“???”
不是,他说啥了?!
他不就是正常地提了那么一嘴嘛!
小马尔济斯今天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徐一涛想着,直接回头看向了马尔济斯专业饲养员陆某人,试图求助。
而陆濯也发现了江序今天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好像对于感情上的问题格外敏感应激。
这其中既包括陆濯自己的感情问题,也包括江序的感情问题,甚至哪怕只是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提在一起,向来逗着很好玩的江序也很容易瞬间炸毛。
难道是自己细细藏着的那些心思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又或许是他刚才在帐篷里那个想要亲吻的本能欲望,在江序面前未曾遁形。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说明江序都还完全没有做好喜欢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喜欢的准备。
也对,本来就还只是个孩子气的小朋友而已。
突然去提及这些问题,确实太为难他了,也难怪会把小孩儿吓成这样。
陆濯看着已经羞臊得整个坐立难安,完全靠着和祝成疯狂拌嘴才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稳定的江序,淡淡地垂下了眼眸,说:“是我问题问错了。”
“?”
正在吵架拌嘴的祝成和江序回过了头。
其他所有人也都看向了陆濯。
陆濯完全跟个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地平静道:“我刚刚想问江序的是有没有人喜欢他,结果一下嘴瓢,秃噜了起,弄反了主宾关系,所以答案可能才显得有些奇怪吧。”
说着,还顺手替江序拈下了毛毯上滚上的几个苍耳,看上去自然得完全不像有半点虚假。
林绻却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第一个就跟出来解围:“嗐!我就说嘛,这下这个答案就说得通了,看起来是有人喜欢我们可爱宝,但我们可爱宝不知道啊!”
祝成虽然没有领略到陆濯的本来意图,但一听这话,连忙跟上:“那不废话嘛,我兄弟从小桃花就好,就我们小学那会儿,小姑娘给他送的巧克力,都可以承包我们一个院男生的口粮了,有人暗恋太正常了。”
“确实。”徐一涛反应过来,也连忙啧嘴,“就咋序哥这个条件,过两年万一可以再长高两公分,妥妥的真资格高富帅,没十个八个人暗恋,都说不过去。”
“什么叫万一!”江序一向最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听到徐一涛这么说,当即忘了自己刚才羞恼的原因,只是忿忿道,“我今年肯定能长到一米八!”
“好好好,你今年肯定能想到一米八。但让我们先来问下答案之书哈。”徐一涛一边逗他,一边浮夸地用力翻开了答案之书,再做作地“霍”了一声,“竟然是异想天开!”
“放屁!根本不准!”
“那你就是不认可这个答案!”
“当然不认可!”
“那你就去沈老怪的帐篷里,在他头上拔两根毛!”
“去就去!”
在徐一涛地撺掇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簇拥着江序往沈易和兆礼的帐篷涌起。
很快就传来了沈易气愤的怒骂声,和众人的哄笑声。
只剩下还在用力吸着果之郎没有跟上的祝成,和有话想说的林绻,以及垂眸想着什么的陆濯。
林绻看着陆濯,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之后,场面寂静得实在尴尬,祝成吸着果之郎的声音又实在过于巨大。
林绻才终于下定决心,故作轻松地笑着开了口:“那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不如咱们仨来玩答案之书吧,就剪刀石头布?”
“好啊。”祝成只长个头不长脑,一听有热闹凑,当即答应。
陆濯也没有拒绝:“嗯,好。”
“好嘞。”林绻努力活跃气氛,“那咱们就剪刀——石头——布!啊!陆濯输啦!”
林绻和祝成都出的剪刀,只有陆濯一个人出的布。
陆濯倒也不介意,拿过答案之书:“你们问吧。”
“那我来问!”林绻抢先一步,“那不如就问问你和我们可爱宝以后的关系发展吧!”
祝成没懂:“你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破问题。”
林绻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然后又对陆濯笑道:“嘿嘿,陆神,你别多想,我就是关心一下你们的友情。”
祝成不服:“你这就是腐女的双标!而且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说了要你管!人家陆濯都还没说什么,你在这儿得哔得哔什么。”林绻没好气地又白了他一眼。
“嘿。”祝成不懂了,怎么谁都要呲他两句,他也懒得挣扎,“行,不管就不管,那陆濯,你来翻个答案。”
陆濯向来不信鬼神,不信命运,也不相信任何玄学,现在就更不可能相信这么一本答案之书。
反正重要的向来不是答案,而是人们看到答案的态度。
陆濯也就随手一翻,然后微停在了原地,眉眼淡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祝成和林绻连忙凑上去一看,然后同时顿住。
因为答案之书上赫然写着八个字:[明镜有隙,命途多舛]
破镜重圆,方得有隙。
虽然是形容爱情的成语,可是无论放在哪里,都算不得顶好的祝福语。
场面一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停顿。
还是祝成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破书!我就说不准吧!我怎么可能想脱个单都要百年难修,信不信我分分钟就给你们谈个恋爱!”
“就是就是!”本来是只是想探探陆濯心思的林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不吉利的答案,也连忙附和,“我每天都在涂米诺地尔,怎么可能会寸草不生,我们要相信医学而不是玄学!徐一涛拿来的这是什么破书!”
“对!破书!根本不准!”
“对!不准!垃圾破书!”
林绻说着,就一把从陆濯手里抢过答案之书,随便往书包里一塞。
正好徐一涛带着刚从沈易头上拔下两根毛的江序,走了回来,见状,忙问:“你们没事骂我的书干嘛!”
林绻把书包往他面前一丢:“没意思,咱不玩了,而且天色也不早了,要不都回去睡觉吧。”
“啊?啊!对!我突然好困,咱们回去睡吧。”
祝成也难得有眼力见的跟着捧场。
于是刚刚回来的众人,稀里糊涂地就被他们推着散了场。
江序虽然也早就不想玩了,但被推回帐篷时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看向陆濯:“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陆濯替江序往漱口杯里倒进矿泉水,“他们就是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谁,不然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
江序:“……”
艹。
刚刚忘却的记忆重新浮现心头,他连忙接过洗漱用品,扔出一句:“我绝对不可能喜欢谁!”
就红着耳朵,仓皇逃窜。
看来反应确实是很大。
以后得少拿这件事逗着点他。
陆濯想着,自己也拿起洗漱用品,往另一头的洗漱地走去。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帐篷里的被子下已经冒起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不见头也不见尾,像是想把自己给活活闷死。
陆濯笑了一下,关了灯,脱了衣服,在江序身边躺下。
帐篷里还剩下寥寥几只萤火虫依然在盘旋逗留,像是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没有了结。
于是当旁边那个小鼓包第数不清多少次地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后,陆濯淡淡开了口:“睡不着?”
翻身翻到一半的江序:“。”
哦豁,遭逮住了。
“那……那个……我主要是有点认床。”
江序给自己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陆濯也没多问,只是说:“那要不聊聊天?”
“啊?哦,好。”
尽管各种羞恼想逃避,但江序还是本能地没有拒绝陆濯的请求。
陆濯唇角浅淡地勾了一下,然后问:“你是打算年底出国?”
“啊?”江序先是没跟上陆濯的节奏,然后才反应过来,“没,我是明年初递申请,拿到offer应该是春天时候的事情了,所以还有大半年呢。”
“嗯。”陆濯又问,“那你觉得你出国以后我们还能和现在一样好吗。”
“当然能!”
江序虽然不知道陆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陆濯轻笑了一声。
江序以为他不信,连忙从被子里爬出,露出那颗乱糟糟的小脑袋说:“就算我要出国,但现在联络方式这么发达,我们可以经常发消息,打语音,打视频,我逢年过节也都会回南雾,回来了我就去你家住,吃你做的面,吃花哥做的饭,还可以一起打游戏吵架聊天逛街,怎么就不能和现在一样好了!”
江序皱着眉,说得又急又认真,萤火虫的微弱光亮照映出他的眉眼,瞳孔清澈热忱得像是个想到处送宝石的小王子。
陆濯又笑了。
江序更急了:“你笑什么笑,我说得不对吗!”
确实没什么不对。
只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恋起更多,因此也就更害怕不欢而散而已。
陆濯情不自禁地就把手指搭上了那头乱糟糟的软发。
他很确信,江序此时此刻一定说的都是真心的话。
只要他们一直是朋友,就可以一直和现在一样好,怎样都不至于说上命途多舛,更谈不上明镜有隙。
反正只是现在这样,他就已经足够幸运且无比满足了,那他就不应该再贪心。
不然如果回头连这样的陪伴都被他那不自量力的心意给吓跑了,他还拿什么去找回他的太阳。
想着,陆濯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用若无其事的玩笑语气说道:“嗯,你说的都对,我们肯定能当一辈子好朋友,是那答案之书说的不对。”
答案之书。
江序听到这四个字,奇怪的心虚感突然再次涌现。
他在黑暗里“唰——”的一下就再次红了耳朵,连忙缩回睡袋,背转过身,飞快说道:“就是,那破书一点也不准,我们快睡吧!”
说完就攥紧被角,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
他不管,他不听。
他就是没有想吻陆濯,他也更不可能喜欢陆濯,一切都是心理暗示,他绝对不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他可是答应了陆濯要一辈子做他好朋友的。
而且陆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绝对不能趁虚而入,夺人之爱。
要不到头来他还算什么绝世好男人!
江序疯狂地给自己洗着脑。
然而夜里的山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远处山叶摩挲流水潺潺的声音,也能听到进出草虫蛰鸣和陆濯呼吸的声音。
因为他背过身,陆濯的呼吸正好就落在他脖颈间,撩得他又酥又痒,浑身都不自在,就只能又翻回身。
结果翻回身后,鼻尖又正好对上陆濯的鼻尖,眼睫也正好对上陆濯的眼睫,唇也正好对上陆濯的唇。
那种冲动的想要亲吻对方的暧昧灼热的氛围又从夜色四合里涌了上来。
江序只能又慌里慌张地转了回去。
于是就这样翻来覆去,直到进入了后半夜,他才勉强地以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而不知道是不是一进入秋天,山上的气温就降得厉害,他越睡越觉着冷,越睡越觉着冷。
迷迷糊糊之中也忘了自己是在哪儿,在和谁一起睡,只顾得上凭借着本能的求生欲,向他能感受到的热源紧紧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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