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去送送军医!”唐武昭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唐武昭一掌搭在了邹回春的肩头,邹回春低眸瞟了眼肩上的那只手,眼中眯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邹老头,太子殿下的毒你能解得了吗?”
唐武昭开口说话,邹回春知道是他眼中的杀意才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邹回春摸了摸自己的羊须胡,故弄玄虚地说道:“这个嘛,尽人事,听天命。”
唐武昭一颗心沉了沉,紧张地追问道:“这么说,也有解不了毒的可能?”
“自然是有这样的可能的,谁说得准呢?”
邹回春眼睛一眯,就知道唐武昭这笨蛋莽夫心里在想些什么,故意耍他道。
说完,唐武昭麦色的脸果然白了几分。
邹回春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卫澜霆喝了邹回春煎的药,又挨了一通针灸,确实感觉体内的毒似乎不再乱窜,控制了些许。
次日天一亮,大军就拔营直奔威州,不敢再在外逗留,生怕再像昨晚一样夜长梦多。
到了威州,大军安顿下来后,惴惴不安的唐武昭还是在夜深人静时做了一个决定。
他将卫澜霆中了清江国宋君辞算计和中毒之事写进信纸,对于深夜遭伏击则是避重就轻,飞鸽传书传回了京城。
来时离渊帝就让他将太子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眼下太子中毒他岂有隐瞒不报的道理?
他担不起那个责任。
而且若是邹老头救不了太子殿下,也怪不着他。
只是最早看到飞鸽传书的不是离渊帝,而是容清越。
“贵妃娘娘,这是飞向皇上寝宫的信鸽,被奴婢的哥哥巡夜时劫下来了。”
容清越的贴身宫女献宝似的拎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信鸽,腿上还绑着一个指甲盖长短的小木筒。
宫女将信纸从鸽子腿上取出来,双手递给容清越过目。
容清越的手指涂着艳丽的水红色蔻丹,捏着信纸垂眸看了起来。
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嫣红的朱唇微微勾起。
“你哥哥是个有眼力见的,本宫会好好赏赐他。”
“谢贵妃娘娘!”那名宫女满脸欣喜地下跪谢恩。
“嗯,晚上四下无人时,再让你哥哥将信鸽送回陛下寝宫,就当做这只鸽子从未来过清渊殿,明白吗?”
“奴婢明白!”
容清越抬手就将自己发髻上的一只六尾凤钗摘了下来,递给那名宫女,懒洋洋地说了句:“辛苦你哥哥了。”
宫女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为贵妃娘娘做事,不辛苦不辛苦,是奴婢和哥哥的福气。”
容清越轻轻挥了挥手。
宫女就将鸟笼上蒙着的黑布拉了下来,然后恭敬退下。
容清越两指捏起一只夜光杯,举止柔美秀丽,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
而后美目微眯,捏着丝帕慢斯条理地擦拭着唇边的酒渍,朱唇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
自顾自地低语着,嗓音娇媚阴柔:“江无虞,这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呢。”
离渊帝看了信后也是龙颜震怒,容清越掐着点为离渊帝送去清凉败火的雪梨羹汤。
“陛下,这是怎么了?臣妾听大内官说您发了好大脾气,龙体要紧呐。”
容清越低头看了看被离渊帝挥落一地的奏折,故作惊讶地问着。
离渊帝也不欲与她细说前线战况,只寒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太子中了清江人的算计,情况不容乐观。”
容清越早就猜到离渊帝也在防着她,也不在意。
“清江人?”
她思忖了片刻,说道:“咱们理财也有一个清江人呢,若是清江对太子不利,我们好歹也有个人质在手。”
“是了,江鸿如今就江无虞这一个儿子,朕就不信他真的忍心让自己的儿子都死光咯!”
离渊帝咬着后槽牙,残忍地笑着,连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狰狞。
容清越刻意将离渊帝注意引都江无虞的身上,见离渊帝上钩了,她又有些犹豫着开口:
“只是,若是让江无虞被清江人里应外合给接走了……”
离渊帝浑浊的眼中顿时狠意毕露,朝着外头喊道:“来人,传朕口谕:令御林军将江无虞押入庭狱司严加看管!若有人阻挠,杀无赦。”
“是。”大内官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去找御林军统领下达圣意。
容清越高兴地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
——
一队御林军气势汹汹地冲进江无虞居住的心洲,魏家兄弟立刻领着东宫的侍卫拔刀护在江无虞的身前。
魏风声呵问:“这里可是东宫,你们这是做什么?也敢在东宫放肆。”
卫砚的脸色也不大好,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无虞公子。
“做什么?”为首的是御林军副统领,他满脸嘲讽地瞟了眼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江无虞。
讥笑道:“呵,小公子跟我们到了庭狱司里就知道了!”
卫砚知道不能跟御林军这般人硬来,他们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等等,这位大人,可否借一步多说两句?”
卫砚从袖间悄摸摸递了个钱袋子给副统领,眼中带着恳求,客客气气地说着。
第64章 把他带到刑房
副统领偷偷掂量了一下重量,满意地将钱袋收入囊中。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语气也不由得和缓了些:
“公子兴许没做错什么,可清江王不安分,身在帝都的你自然首当其冲受父连累。带走!”
话已至此,江无虞和卫砚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全都明白。
御林军上前,想要拿下江无虞,东宫的所有侍卫也都不约而同地拔刀相向。
卫澜霆养出来的人,便是对上御林军也不带怕的!
副统领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反抗,握住腰上佩刀的刀柄,笑着说道:
“奉劝你们不要负隅顽抗,皇上口谕:若有人阻挠,杀无赦!”
饶是他将离渊帝的口谕搬了出来,也不见有人畏惧退缩半步,甚至所有人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挡在江无虞身前的所有身影,都如小山般坚定不移,巍然不动。
江无虞看在眼里,只觉心底又是苦涩又是动容。
他的父王,从未顾及过他在离朝的处境有多举步维艰,压根不管不顾他的死活。
而毫无血缘的陌生人,却因为卫澜霆的一句嘱咐拼死也要护他。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副统领倒不是担心打不过东宫这些侍卫,只是打狗还需看主人,他是忌惮太子回朝之后兴师问罪,他承受不住太子的怒火。
本来这趟差事也该是由御林军统领亲自来的,也是因为统领不愿得罪太子,才把这得罪人的差事推给了他。
正是双方拔剑对峙时,一袭白衣的容熙赶来替御林军救场。
容熙仍是一身繁复精致的白衣,不染纤尘,轻摇折扇,恍如仙人。
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与此刻江无虞的面容清冷相比,倒显得有几分光彩照人。
饶是江无虞和卫砚等人不喜欢他,也不得不夸他一句芝兰玉树、公子无双。
“哦?今个儿倒是好生热闹。东宫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呢。”
容熙摇着折扇轻扑面庞,颇为惊讶地睁大眼睛说着。
换作别人像他这样,定会觉得他浮夸做作,是来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的。
可他是温润如玉的容熙,长了一张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没有恶意的脸。
“容公子?”
副统领在脑子里想了半晌,来人面容俊美又是一身白衣,还出现在东宫,相比就是容贵妃的侄子容熙公子了。
“大人有礼。”容熙敛衽行了一礼,“不知可否容我与江公子说几句话?”
容贵妃可是宠冠后宫,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副统领不得不买他一个人情,“公子轻便。”
“多谢。”容熙说完还真就朝江无虞走了过去。
东宫侍卫纷纷看向江无虞,见江无虞点头才给容熙让出了一条只能一人通过的空隙。
“知道为什么离渊帝要捉你下狱吗?”
容熙望着事已至此还强装镇定的江无虞,只觉得要是能把他脸上这张面具撕掉应该是很痛快的一件事。
“你想说什么?”
江无虞面无表情地站着,眉目微敛,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傲然气质。
容熙往前再近一步,细心观察着江无虞脸上的神情,勾着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卫澜霆中了宋君辞的毒,连军医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性命堪忧。
你说,离渊帝又岂能对你没有怨气?紧要关头,说不定还要让你去换解药呢。”
江无虞心下大骇,卫澜霆竟然中毒了?!
宋君辞与他是熟识,对于宋君辞的制毒本领他是再了解不过的。
此人做事极绝,他的毒皆是秘制,解药也从不外传,只有他一人持有。
他要是存心不想给解药,连江鸿说话都没用。
若是卫澜霆中的毒真是宋君辞所制,那可就麻烦了。
“宋君辞可是你们清江国的人,你们清江人做的孽,自然由清江人来偿还了。若你抵死不从,就让东宫这上上下下替你送死吧!”
容熙见江无虞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样的裂痕,兴奋地挑了挑眉,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江无虞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复又睁开双眸冷视着容熙,音色寒如深潭:“说完了吗?”
“你瞪着我做什么?”
容熙佯装被他吓到,将折扇抵在自己胸口,一脸无辜地望着江无虞。
江无虞也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直视前方,说道:“我跟你们走。”
“公子?!”
卫砚和魏家兄弟异口同声,连那些侍卫也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无虞。
江无虞走到卫砚身边,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着,悄悄取下腰间的玉佩。
“我不能让东宫众人为我白白送死,离渊帝非要抓我下狱,你们能抵挡得了多久?”
江无虞伸手握住卫砚的手,不动声色地将玉佩递到卫砚的手里。
卫砚本还想偷偷告诉江无虞,除了东宫的这些侍卫,他们还有以一敌百的暗卫营。
虽然代价是会暴露暗卫营,可是至少能保住公子。
相信就算太子爷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哪知下一秒江无虞就压着嗓音靠近他低着头说道:“拿着玉佩去找宋君辞,问他要解药救殿下。”
卫砚惊愣不已,方才容熙是拉着江无虞到另一边悄悄说的话,因而旁人并不知道卫澜霆中毒之事。
难怪,他们敢来东宫强行带走江公子,原来是太子爷中毒了。
可是眼下没有机会细问,卫砚只好默默就玉佩收好。
“公子,那您怎么办?”卫砚揣着那块玉佩,心里却觉得似有千斤重。
江无虞弯了弯嘴角,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他轻声道:
“我对离渊帝还有用,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死不掉。而殿下危在旦夕,你们绝不可以因为我栽在这里。”
御林军一路将江无虞押送到了庭狱司,转交到庭狱司长魏京贤的手上。
临走时,副统领还叮嘱了句:“魏老哥,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一口气。”
副统领仗着自己御林军副统领的身份,是皇帝近臣,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不把帝都大多数官员放在眼里。
可这位庭狱司长是皇帝心腹,故而他连说话都是笑眯眯客客气气的。
魏京贤年过四十,猴精一般的人自然明白圣意,要替皇上出气,当即就拱手道:“臣遵旨。”
庭狱司司长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庭狱司”这三个字。
曾有人说,但凡进了庭狱司你若是想求条生路,自有千百种酷刑等着,叫你痛不欲生。
你若是想一死了之,更有的是法子让你吊着一口气,生生受了所有的刑罚才能咽气。
那是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就算是神仙误闯了进去也得褪层皮才能走。
皇上的口谕说只需留一口气,庭狱司长自然不敢怠慢,将他安排在了一处单独的牢房,连夜亲自“伺候”,不敢假手于人。
江无虞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牢房角落,地上铺着并不能御寒的稻草,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
夜晚寒气重,江无虞只好屈膝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身上就没那么冷了。
他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只木讷地看着自己的脚背,安静的仿佛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把他带到刑房。”庭狱司长神情倨傲地撂下一句话,先行一步去了刑房等着。
整个庭狱司里的空气都不好闻,充斥着一股腐败酸臭,可比起刑房那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江无虞踏进刑房的瞬间,血腥味和皮肉腐烂的味道一股脑地灌入鼻息,还有人受刑或濒死时大小便失禁的臭味。
混合在一起更是令人作呕,恶心得他一把挣开押住他的狱卒,蹲到一边吐了。
“这间刑房每日每夜都有人受刑,实在清扫不过来,江公子见谅啊。”
庭狱司长魏京贤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瞄着蹲在地上的江无虞。
良久,江无虞忍住了还想继续吐下去的酸意,脸色白得有些难看。
他不怕死,可面对这些各式各样血迹斑斑的刑具,他不可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魏京贤使了个眼色,两名狱卒便将江无虞往正中放置的十字木桩推过去,那是受刑桩。
江无虞看到那木桩上新血迹覆盖着旧血迹,丝毫看不清原来的木头颜色。
层层血迹蜿蜒而下,最终在地面上汇成一滩铁锈色的阴影,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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