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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张扬，也不寒碜。
李松梅貌如其人，是个低调干练的女人，她手边还夹着一沓厚厚的、像是合同的文件，典型的工作狂没跑了。
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功夫关心儿子的学业和感情，不过是工作之外的一点调剂。
李松梅在圈内经纪人的地位之所以出名，除了资历和人脉，更因为她曾辅佐过大导演杨修庆。
从其籍籍无名时起，一直到现在撼动影坛，久不出山。
大多数时候，李松梅的意思，就代表了杨修庆的意思。
以至于有人发现她出面为叶向杨接洽事务的时候，多少捕风捉影出许多杨大导演和这位新人的关系。
比如，私生子、师徒，还有喜闻乐见的潜规则。
有时候李松梅本人也是无法明说的关系里的一员。
娱乐圈嘛，越乱，才越真实。
“梅姐，不要把你教儿无方的失败，怪到我头上。”叶向杨笑笑，侧身，让李松梅进来，“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转念一想，“为了易乐？”
李松梅径自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瓶药放在茶几上，就翻阅起了手里的合同。
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当然是为了你。”
“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忙慌的，药都忘了带。”
叶向杨：“我这点小事，还至于让你跑一趟？”药是治头痛的，这是叶向杨这几年的老毛病了，但发作的时机还真说不准。
合同迅速翻过两页。
“你不是平常不参加这种鸿门宴吗？这次没找理由推掉？”李松梅拿手机发了个语音，继续，“上次说自己肾不好要手术，也亏你说的出来，选哪个器官不好？”
“反正快拍完了，易氏又是咱们的金主，能陪就陪呗。”叶向杨挺无所谓的样子。
李松梅抬头剜他一眼，“接着编。”
“刘应为找你，你都不见得去。怎么着，你是看谁的面子，林朵？”她眉头古怪地皱了下，“还是易氏那位小易总？我听老陈说你们认识。”
叶向杨又低头看了眼时间，“梅姐，你这消息够灵通的。”
“时间不早了，我得过去了，你呢？”
李松梅瞪他，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局，李松梅不该出现，既然人想迂回，断没有主动送上门的做法。
“别打岔，我可提醒你，不管你们以前关系怎么样，现在这位小易总，不是善茬。”李松梅警告。
叶向杨前脚刚踏出门，这话吊起了他的胃口。
他饶有兴趣地倚着门，“哦？请梅姐指教指教？”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李松梅已经过掉一个合同。
她从包底下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
“别看易氏现在落到那两位手里，我看啊，这位小易总这次回来，目的不简单。”
叶向杨摇头笑笑，李松梅这个没事就爱调查别人的癖好是改不了了。
“说起来易龙是真疼他这个侄子，他人一回来，直接把易星娱乐给他，只是，高层认不认就要看他的能耐了。”
叶向杨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低声喃喃：“认不认，都是他的。”
易龙和刘应为不同，他和易全关系亲厚，是亲兄弟，当初易乐和叶松远闹腾，要回老家，找的接应就是易龙。
“不过这个易乐形象的确不错，在那帮二世祖里气质也算出挑的。”
叶向杨蹙眉，对李松梅的用词不太舒服。
“嗨，且看他折腾吧，看上去挺那么回事，私下里玩的也不少。”李松梅眼神示意她放在桌上的文件。
看来里头有不少她调查出来的易乐的黑料。
叶向杨心头生出好奇。
在他记忆里，易乐大部分时候挺乖的，能玩到哪里去。
“不过我理解，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又是死里逃生，长辈也疼，现在还愿意为公司抛头露面，算不错的了。”
李松梅对易乐的关注仅出于职业习惯。
“行了，你去吧，我自便。”
叶向杨临关门，还被里头人嘱咐了句，“这次别嘴欠，得罪易氏会很麻烦。”
叶向杨耸耸肩。
李松梅绝大多数的好脾气，都送给前半辈子的职业生涯和那位大导演身上了。
夜灯起，闹市繁华。
易氏旗下的酒店，处处透着奢靡。
叶向杨由于耽搁了会，到包间时，其他人基本已到位。
除了剧组主创和几个圈内人，其余的应是易星娱乐的高层，彼此偶有谈笑。
易乐就坐在最里面，身后是绚烂夜景，两侧位置都空着，衬得他孤孤单单的。
“叶导。”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坐在门边的丘升。
他一喊，其余人循声望过来，熟悉的好奇和打量，他视若不见，只朝着最里头的方向，抬了个手，“来晚了，抱歉。”
易乐轻轻点了个头，示意身边。
叶向杨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身旁。
刚落座，左手边的陈叔撞了撞他的肩，叶向杨靠过去，听他笑眯眯附耳道：“还以为你不来了，理由我都给你想好了。”
陈叔这嗓门，压低了也没用，但易乐跟没听见似的，倒了杯葡萄酒，推给叶向杨。
叶向杨坐直轻咳一声，干巴巴回了句“谢谢”。
他远不如表面平静，每一次接受易乐的视线，心跳都要急促几分。
——怕易乐露出厌恶的神情。
可易乐每每若无其事，他心里同样失落难当，还不如被怼几句舒服。
这种小火慢炖的滋味，叶向杨估计再久些要疯。
“易乐，”他决定主动破局，“有事儿直说吧，你来，是易星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看上去，的确像许久不见的好友叙旧。
晚间，易乐没有再戴眼镜，但照旧打点的一丝不苟，少年时期两颊还残留的婴儿肥，也通通没有了。
还真如李松梅评价的那样，一众人里，气质出挑，天然的矜贵。
他从前提过，在易全的培养下，他其实很习惯这种应酬的场合。
一举一动都很从容。
叶向杨镜头下，拍过许许多多的俊男美女，但没有谁，只是坐在那里，就能长久地占据他全部的注意力。
“叶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耐性很差。”
很微妙的，一个称呼的差别，叶向杨主动推进的距离，仿佛又被推回来一些。
叶向杨似乎从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挺敏感的人，尤其在易乐身上，他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却瞬间涌上了很多纷杂的情绪，包括，一点点生气。
“我的事不急，还有人没到，叶导如果饿了，可以先吃。”
气氛沉默了几秒。
“行。”叶向杨应着，扭头就动起了筷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
陈叔小声提醒，“林朵还没到。”
叶向杨半点没停，“不好意思，我耐性差，而且饿的很，要等你们随意。”
陈叔一脸我就知道，试图打圆场，叶向杨化悲愤为食欲。
众人看向易乐，易乐静了两秒，竟然也跟着拿起了筷子，“随意吧。”
这二位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没什么顾虑了。
又过了十分钟，林朵姗姗来迟，精致妆容下的笑意，在推门而入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显而易见地，已经开局了。
“朵姐。”丘升边儿还有一个空位，而且他面前的盘筷干干净净。
他看着门边不动的林朵，犹豫之后拉开了身边的座位。
可林朵却直接走过他身后，笑颜如常地坐到了易乐的右手边，同样收到易乐倒来的酒——在叶向杨眼皮子底下推过来的。
她优雅地端至唇边，浅抿一口，兴师问罪。
“小易总，没有诚意啊，都不等我。”
本来，叶向杨不关心演员品性，拍戏的时候能听懂人话就行。
在这之前，对林朵也没什么太大意见。
但就此刻，他开始小心眼了，凭什么，明明是自己不守时，易乐还要等她。没看到丘升都拉了座位吗，不嫌路长，非得多走两步坐易乐旁边。
还有，给人倒什么酒，他好歹代表易氏，注意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如果不是气涌上来，导致叶向杨被呛了下，他可能已经替易乐揽过来了，脸大脾气又臭的叶导不怕得罪人。
“等了的。”
易乐的话，四两拨千斤。
门外易乐的助理推门进来，易乐点头。
接着一群服务员进来，颇有仪式地，换了所有的菜以及餐盘，在座有个好酒的，早就一脸兴奋地接过那几瓶价值不菲的酒研究起来。
合着，刚才那些，只是饭前点心。
叶向杨撑着脑袋，侧目易乐的淡定，和林朵明显好起来的脸色。
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六年不见，奢侈的作风一如既往。
于是，无聊的饭局就此开始。
叶向杨反正吃饱了，就旁听着易乐应付，偶尔听烦了，搭个几句，结束话题。
果然，这局是有目的的——谈下一步合作。
剧本已经敲定，在进一步细化和调整。
女主意向林朵，以她的影圈地位和票房号召力，不奇怪，而且她本来就是易星娱乐的人。
不过林朵没有当场答应，要看了剧本再决定。
易氏那几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大抵是觉得，易乐到底嫩了些，林朵不吃他面子。
叶向杨换了个手撑脑袋，看吧，叫你哄她，人家刁难你。
至于电影的导演方面......
易乐：“听说叶导，是杨大导演的关门弟子？”
叶向杨挑眉，他和杨修庆的关系外界猜测了那么多种，易乐挑了最体面的一个。
“怎么，小易总你也爱看八卦？”
这下清楚了，是想请杨修庆出山，这可不好办。
易乐：“我很敬佩杨导，如果有机会，希望能跟他见上一面。”
叶向杨一错不错地看着人。
眼神里意思是，你是在对我提要求吗？
易乐微微一笑，“叶导，别介意，你其实是我们的首选，但如果这部电影，能得到杨导的意见，将会是很好的助力。”
叶向杨别别扭扭别开眼，又轻咳了一声。
用不着讨好，讨好他也不帮忙，如无必要，他不想跟杨修庆接触。
“这事儿再说吧，反正还在筹备阶段，我这边也要收尾。”
“好。”
这声“好”听着软声软气，仿佛凑在叶向杨耳边说的。
他有些怀疑地回头，发现易乐已经和林朵说话去了。
气不打一处来。
偏这时，有人硬要往他枪口上撞。
“朵姐，你有点多了，我替你跟易总喝一杯吧。”丘升站了起来。
丘升上赶着献殷勤，刻意表露自己和林朵的亲近，没什么毛病。
叶向杨本来还觉着这小子挺能忍，连着被忽略了两次，到现在才发作。
但他这矛头指着易乐是什么鬼？
而且，他手里那杯，是特意挑过的，度数可不低。
这一晚上，叶向杨面上都懒散散的，此刻终于来了点精神，他靠进椅背，手指摩挲着面前的水晶酒杯。
那眼神，凶巴巴的。
像是随时准备揍人。
第29章 喝上了
【有点委屈】
此时，易乐的助理上前，俯身提醒他。
“易总，您前段时间复查，梁医生嘱咐了，酒只能少喝，最好别喝。”
音量不高，却足够在座的各位听到。
陈叔听懂了，主动招呼：“哎，易总你虽然年轻，毕竟之前.......是伤了大元气的，还是得注意休养啊。”他是真的心疼小辈。
“意思到了就行了。”
“对对，不如以茶代酒，以茶代酒。”有人附和。
话说到这份上，识相的就该顺着台阶下了。
但丘升举着杯子，犹豫片刻后，竟又恢复了一脸笑容，“易总比我还小一岁，喝点酒不碍事的。”
他目光移向易乐身边的林朵。
“再说了，我是代朵姐敬的，我的面子小，朵姐的面子易总您不能不给吧。”
林朵显然也讶异了一瞬，而后半撑着胳膊，转向易乐。
默许了丘升的行为。
她或许一开始没有刁难易乐的意思，但在影视合作上，常年处于上风的姿态，让她十分好奇易乐接下来的反应。
她也是摸爬滚打才混到今天的位置.......
上一秒还在求意向合作，现在却连杯酒都推三阻四。
这会让她感到非常不爽。
陈叔一脸无奈，张着嘴又明白他插话不合适。易乐到底代表易氏，现在又有求于人，他乱搅和坏了人家的事可怎么办？
他有些不满地瞥向林朵。
丘升不懂事就算了，林朵.......一个愿意屈尊来参演小制作的人，不应该这样计较才对啊......
局面紧张，旁观的止不住心里默默抹汗。
被为难的正主，反而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个杯子，重新满上。
他身后的助理杨辉，露出了恐慌，“易总，这酒太烈.......”
丘升死死盯着易乐杯里，缓缓上涨的酒水，似乎只要他少一分，他便有了什么由头。
叶向杨垂眸懒得再看他，这人最多就混到这份上了，那点儿心思全写脸上。
“够了，易总，身体要紧。”
林朵最后才轻轻拦了下，“丘升你也是.......”这语气，论不上怪罪，更像是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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