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中心事的谢云岐怒视着他。
“但是你在班里的行为已经很招人厌了,你没发现大家看你的眼光已经非常厌恶了吗?”
“迟早有一天,你会引起公愤的,那个时候,你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每天放学都只能孤单地回家,根本没人和你说话。所有人都对你避之不及,生怕你靠近他们。”
“体育课没人和你组队,羽毛球乒乓球这些课你只能一个人玩球拍;英语课没有人和你练习对话,你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考试时忘记带橡皮,也没有人愿意借给你。”
陆淮安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笑吟吟的面孔像天使,说的话像从恶魔口中吐出,让谢云岐怕得浑身发抖。
“害怕了吗?害怕你就乖乖听我的话。”陆淮安缓慢地靠近谢云岐置身的阴影中,直到阴影将他二人都覆盖。
谢云岐瞧着他靠近,心里发憷,“你别过来。”
陆淮安的语气仍然是笑盈盈的:“那天为什么冲我比拳头呢?”
“什么?”谢云岐怔住了,“什么拳头?”
陆淮安望着他无辜的大眼,又叹了口气,“你是装傻还是真的忘了?”
谢云岐摸了摸后脑勺,“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才一个月前的事情,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云岐瘪了瘪嘴,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我后脑勺被磕过,缝了好几针,医生说我有健忘症。”
陆淮安怔了一下,“这就是你老是背不会课文,被大家耻笑的原因吗?”
谢云岐忽然哇一声哭了。
陆淮安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手指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好了,别哭了,这些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就忘记吧。”
这温柔抚慰的话让谢云岐卸下防备,一抽一噎道:“我,我,我知道我很笨,总也背不会,可老师不相信我。还,还,还说我捣乱。”
“医生说我脑子里面有积水,得做手术,可是手术费很贵。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
“爸爸妈妈出去打工,每天很累很累。他们,他们说要给我挣医药费的。他们,他们,过年也没有回来。”
谢云岐越说越伤心,忘记面前的人是害自己被罚扫地的元凶,竟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形象全无。
陆淮安比他大一岁,比他高半个头。陆淮安身上散发着一股冷香。
这冷香令人迷醉,在陆淮安向他张开手臂作势拥抱他的时候,他仿佛受到蛊惑一样,也不哭了,鬼使神差迎了上去。
陆淮安拥着少年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脊,“好了,不哭啦,我以后会照顾你,比你父母照顾得还要好。”
温柔轻和的话语响在耳边:“只要你乖乖地听我话。好吗?”
谢云岐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淮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49.
陆氏以资助寒门学子的名字资助了谢云岐,不仅负责他的书费、学杂费,生活费,还把他接到了陆家,让他与陆家少爷每日同吃同睡,一起学习。
除此之外,每月还汇给他的父母一笔巨款,让他们乖乖听话无事不要来“打扰”谢云岐学习。
陆氏为谢云岐请了全国顶尖的脑科专家为他做了手术。谢云岐的健忘症已好了大半,只会在他受到极端压力的情况下复发,大多情况下他与常人无异,对学业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谢云岐恢复了正常人的学习能力。
然而谢云岐的学习能力只是恢复了正常,并没有超常。因为B城教育水平落后,父母又是放养式教育,加之他本身贪玩不好学的性格,谢云岐的学习水平跟他同龄人相比落后了一大截。
陆氏并不为他请家庭教师,而是由陆淮安亲自教他。从小便有天才之称的陆淮安怀着几乎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教着谢云岐。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从来没有因为谢云岐的愚笨责骂过他一句,脸上连一丝一毫失望、沮丧或是不耐烦的表情都寻不到。
他每次都是温柔地问:“又忘记了吗?没关系,我再讲一遍吧。”
这样温柔沉静的性格,教出的学生却脾气暴躁易冲,不仅没学到半分他的沉着稳重,恰恰学成了另一个极端:情绪化,任性,自私,极端。
在一次夏令营,过草地的时候,谢云岐小腿被蛇咬了,陆淮安嘴对嘴帮他把脓血吸了出来,谢云岐感动地哭了,不停地说:“淮安,你对我真好。”
然后过一会,陆淮安的小腿也被蛇咬了,陆淮安嘴唇上还染着血迹:“小岐,你帮我把脓血吸出来,像我刚刚做的那样,好吗?”
谢云岐看了看对方小腿上的两个血口,摇了摇头,“不了,我觉得不太卫生,而且这蛇应该没有毒,淮安,你挺住,我去帮你叫大人来。”
陆淮安并没有生气,而是叮嘱他路上小心。
有次谢云岐吃多了冰激凌,肠胃受刺激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时间几乎不能起床,一起床变头晕目眩,陆淮安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个星期,直至他病好。
后来某次陆淮安病倒,谢云岐找来阿姨照顾他,丢下一句:“淮安这里太无聊,我想去玩,淮安你好好休息,等你睡完一觉什么病就全都好了。”
像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人人都为谢云岐的没心没肺感到生气,唯独陆淮安依然待他如初,正如他承诺得那样:他要好好照顾谢云岐,比他父母照顾得还要好。
陆家人不解,问他为什么对一个外姓人那么好,“你图他什么呢?”
陆淮安回答:“图他开心啊,他开心我就开心。”
陆淮安病刚好,强撑病体起来让人拿椅子坐在窗户边,看楼下草坪中谢云岐和一只雪白的大狗玩球。
他干燥的嘴唇裂开一个笑容:“你看,他玩得多么开心。”
“哪怕没有我陪他玩。”
“没关系,”他淡淡道,“他开心我就开心。”
50.
陆淮安和谢云岐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很诡谲,与其说谢云岐是陆淮安的玩伴,不如说陆淮安是谢云岐的玩伴。
陆淮安是谢云岐唯一的玩伴,兼兄长、监护人、导师甚至是性启蒙者。
谢云岐始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性格脾气,还是处世方式,他一直都像个小孩,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孤独怪异,可是却并非阴郁孤僻,而是一种于众人间手足无措的主动远离和遗世独立,因此得以保存孩子气的单纯一面。
小孩子虽然懵懂无知,但却会揣摩和讨好对他好的人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种种缺点,例如情绪化,任性,自私,极端,都是陆淮安乐于见到的。
他喜欢看自己对欲望毫不掩饰的样子,喜欢看自己嬉笑怒骂,鲜明而张扬地活着,他对他不做任何限制,只有一点要求:要听他的话。
陆淮安甚至不要求自己对他好,只是要听他的话,这是唯一的要求。凡是他没有明令禁止的,都可以去干;陆淮安是他的天神,他的法律,他的规则之书。
陆淮安为他框定了一个小小的世界,谢云岐便在这小小的世界里茁壮而野蛮地生长。
只是野蛮生长的过程中,这株温室里的菟丝藤难免把根须触角伸向界外,渴望体验另外一番阳光雨露。
陆淮安无数次地斩断他试图伸向界外的根须,谢云岐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之间的底线,偶尔还要撒娇,用某些特殊手段安慰陆淮安,才能在其雷霆震怒之下安然无恙。
当然,陆淮安的雷霆震怒是何种模样,世上也只有谢云岐一人见过了。
第24章
【爱是想要触碰却收回手】
51.
又是一年盛夏,蝉鸣和暑气让人人心浮气躁,尤其是本就沉不下心学习的谢云岐更加心猿意马,再过一年就是初升高,淮安打算让他报考枫叶高中。
那是一所供贵族子弟报考的高中,它比普通私立高中更为特殊的一点是,里面的学生不仅要求非富即贵,还对学习成绩有非常高的要求,倘若不能达到,再富再贵也进不去这所中学。
陆淮安早就被提前录取,然而他想等着谢云岐一起升学。他简直像在养一个孩子,他不想错过谢云岐的每一个阶段的成长。
夕阳红彤彤地照在远处大楼的玻璃墙壁上,陆淮安和谢云岐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例行公事地进行每日“补课”,如果不补,谢云岐很难维持能跟陆淮安分到一个班的成绩。
讲到二次函数的时候,谢云岐的心思早已飞到窗外,“淮安,你看,那是不是大雁?”
“不是。”淮安浅褐色的眸子在夕阳下又散发着琥珀一般的光泽。
“如果不是的话,他们为什么成群结队的呢?”
“成群结对的不一定是大雁,也有可能是乌鸦。”
“但是他们排成了人字形诶,乌鸦也会排成人字形飞吗?”
“不会。”
“那么它们就不是乌鸦,一定是大雁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雁,”陆淮安头也不抬地说,“我们继续讲题吧,明天就要期末考了。”
谢云岐噘着嘴,心里不高兴,将眼神从窗户外面收回来,神情十分落寞。
学习太枯燥,对性子跳脱的谢云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许是看他的表情十分可怜,陆淮安温声道:“你乖乖听话,如果期末考试数学能考及格,我就带你回乡下探望父母。”
谢云岐的眼睛霎时亮了。“真的?”
“真的。”
“骗人是小狗。”
陆淮安淡淡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淮安你最好了。”谢云岐扑到陆淮安身上,双腿张开坐在对方的大腿上,用胸膛紧紧地拥着对方的脑袋。
少年青涩瘦削的身体,带着些微的汗水味,竟然出奇的好闻。
味道往鼻腔、血液里钻,最终汇集到心脏,惹的人躁动不安,陆淮安的呼吸竟然停滞了半秒钟。
陆淮安忽地将头抬起来,“好了,胡闹够了就下去。”
谢云岐吐了吐舌头,四肢紧紧缠着对方,如同他们玩过无数次名为贴贴的游戏那样,“我不,我偏不,淮安我好爱你。”
他大声喊着:“淮安,我好爱你。”
看了一些国外开放而摩登的电影,被台词荼毒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信口滥说一通,“淮安,我好爱你!”他大声说了三遍,整间自习室的墙面和桌椅见证了他的爱意。
谢云岐以为对方会被他感动得泪如雨下,低下头看他的眼睛:“淮安,你是不是要哭了?”
却对上那双冷冷的眼眸,不是感动和温情,而是冷冰冰的怒火。那是玻璃般冰冷残酷、蓄有敌意、近乎残忍的东西。
这令谢云岐不安到极点,“淮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陆淮安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神色,“是谁教你说这句话的?”
“什么?”
“你好爱我,是谁教的?”
“没,没有谁教。”
“不要对我撒谎,小岐。”
谢云岐生气了,他生气时会不自觉鼓起脸,“既然你那么不想听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不,不是,”陆淮安道:“你懂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吗?”
陆淮安深知谢云岐晚熟,他说这句话,单纯是讨好自己,里面没有任何杂念,这句爱不过是讨他欢心的口号而已。
陆淮安担心他轻易把爱说出口,以至于低估这句话本身的分量。
果然,谢云岐说:“不就是一句台词嘛,淮安,瞧你小题大做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玩。”因为怕陆淮安吃醋,谢云岐不敢说出那跟他告白的女生的名字。
陆淮安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谢云岐故作镇定地起身,然后坐在陆淮安对面的位置上,他扭头托腮往窗外。
天色越来越晚,很快就黑了。
“走吧,”陆淮安温柔地低声说,“我们回家。”
52.
谢云岐考得很不错,不仅数学及格了,排名也往前移了好几名。这是他昨晚睡梦中都在背数学公式的功劳。
期末一考完,就是一个愉快的暑假了。
陆淮安依照承诺带他回到乡下,那个隐藏在深山和峡谷中的小村落,象征着微微的暑气、浓密的树荫、轻薄的夏衫、微凉的泉水.....去那里消暑,是最好不过了。
谢云岐的父母因为陆氏的资助,不再迫于生计外出打工,谢云岐得以和父母一家团圆,他们像接待隆重贵宾一样接待了陆淮安,称呼陆淮安为“少爷”,并嘱咐谢云岐“要听少爷的话。”
谢云岐非常地不耐烦,第二天就拉着陆淮安去山下小溪捉螃蟹去了。
他卷起裤腿,光着脚丫踩在鹅卵石上,清凉的溪水淹过他一半的小腿,树影斑驳,大大小小的螃蟹们在清澈的溪水中清晰可见,谢云岐一弯腰,就拾起一个。
那螃蟹挥舞着双钳,在半空中绝望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谢云岐瞧得开心,把螃蟹往陆淮安身上一扔,被陆淮安灵巧地躲过了。
乱石中涌起一个浪花,打在谢云岐的脚心,谢云岐咯咯笑了两下。
从繁密枝叶间打落的斑驳阳光,照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笑容明媚,眉眼无限风光。
这一幕看在陆淮安眼里,他口渴似地吞咽了一下,突然握紧了拳头,背过身去,望着远处一棵枝干崎岖的柳树发呆。
颤动的睫毛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挣扎。
“我原本可以不忍耐的,”他想,“但他的心智,远远还是个孩子。”
十五岁的谢云岐,与十六岁的陆淮安,自然不会发生什么,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心智早熟的陆淮安始终防守着底线。
不过架不住谢云岐晚熟身体里装着的无穷的好奇心,他刚好处在对人的身体构造无比好奇的年纪,老是拿晨勃和遗精的事来咨询陆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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