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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夏约以为，这是中控对bug的监视。
夏约端起碗筷，沉默地吃着饭。
“吃好了。”夏约放下碗，准备去卧室构思自己的跑路计划。
“还不够。”兰图扫了一眼剩余的食物，立刻分析出夏约的摄入量，“你早餐也没有摄入足额的营养元素。”
“你会怎么办，强制我吃掉或者给我打针吗？”夏约没有坐下，平静地回望。
“如果你长期如此，我会。”兰图分析出夏约不喜欢这样，将这个因素纳入后，决定以长期身体指标为标准。
凝滞的空气在客厅里粘稠涌动。
“好吧，我先回房间了。”夏约出声打破沉寂，兰图嗯了一声。
啪嗒一声，房门关严。
夏约靠在门板上，思考着怎么才能真正脱离中控的监管。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被中控控制着的机器人。
原本以为一直跟着他的系统是最好搞定的一个，没想到是最难的一个。
[色/欲没有之前一直跟着你的记忆。]
[所有碎片在面对你时，状态都回归初始。]
[要公平。]
阿诺德解释道。
夏约坐在书桌前，拿出传统的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不能用电子设备记录自己的思绪，不然会被兰图捕捉到。
之前播放的新闻里，那个被捕获的男人说了第九区的地下，地下什么？
地下管道？
地下室？
地下管道的可能性最大，在一座城市里，地下管道堪称城市的第二个空间，庞大，繁复交错。
但是要怎么去？
夏约习惯性想千度一下，可是临到头又想起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
这就是科技，一旦拥有，再试图离开，就是寸步难行。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夏约慌张地把纸笔放进抽屉里，扭头看向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兰图很有礼貌的询问。
“不行！我在换衣服。”
夏约觉得放进抽屉里不太保险，又把纸张撕碎丢进垃圾桶，然后胡乱套了一件衣服。
然而兰图能隔着墙壁看清夏约的举动。
但人类可以欺骗AI，因此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夏约打开门，脸上还有点红。
“你有什么事。”夏约眼睛有点水润润的，和以往不同，兰图盯着，又上传了亿点照片和影像。
“现在的时间可以外出，你要去吗？”兰图问。
“嗯？现在？”夏约一愣，随后原主的记忆告诉他，外出时间也是被计划的，要在户外空气质量最好，气温最适宜的时候，才能外出。
真跟养宠物似的。
再次刷新他的下限。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这算是自由。”
夏约深吸一口气，“自由是我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出去，而不是选择能不能去。”
自由是填空题，不是选择题阿喂！
“我会考虑采纳你意见。”
非常客服式的回答。
“去。”
**
高耸的钢铁大楼挺立在湛蓝色的天空下，巨大幕布播放着广告，两栋楼间有轨道穿梭而过，时不时有一辆悬浮车飘过，向地面投落一片云状的阴影。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机械，如同鱼和水一般交融，恍惚中竟分不出区别，即使他们的外貌不同。
夏约仰起头，看向天空。
正好看见一个影像在空中投影播放。
洞穴口扭曲的影子如同怪物，被锁链绑起来的人恐惧地远离，然而此刻，他们当中出现一个勇敢者，向洞穴外探索，而后回来告诉众人，那些并不是怪物。
然后他死掉了。
“那是什么。”夏约指着那段奇怪的影像，不像是广告。
“哲学理论。”兰图瞥了一眼，“走出洞穴的人。”
“暗喻你看见的世界可能只是一个影子，也隐喻苏格拉底的勇敢。”
夏约扭头看向兰图，突然问：“这是你理解的吗？”
“不，这是我找到的。”
这是他在无数信息中，找到的关于这段影像的记录，并将其归纳总结，向对他提问的夏约解答。
“你为什么播这个。”
“因为有人要求我播放这个影像。”
多线程类比于生物，相当于一个生物有多个大脑和肢体，能够同时处理不同的事情，兰图将一部分心神给夏约，另一部分去处理其他事。
“是谁。”夏约感觉喉咙有点粘连。
“来自9区的一家仿古书店。”
夏约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他也知道了兰图的弱点。
他不能创造，不能联想，他不是人类。
而自己是，他能将新闻里的地下与洞穴联系起来，能将先驱与反抗联系起来，他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代，‘走出洞穴的人’他知道，不需要兰图给他解释。
洞穴也暗指牢笼。
蒙昧、光明、自由与勇气，人类灵魂中不休的歌。
第140章 智械之心10
木制的大门被刷上棕色的漆，黄铜把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夏约推开仿古书店大门，听见门内悬挂的铃铛叮咚响起，随着铃声响起，坐在柜台的一个中年男人抬起头，他取下眼镜，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夏约走上前，看见他桌上摆放着一本书，书页已然泛黄，似乎停留在这里许久。
书店的机械保姆端来茶水，递给夏约和兰图。
夏约接过，喝了一口，兰图摇摇头表示拒绝。
“你很喜欢这些吗？”夏约打量着老板桌上的书，是《权力意志》，大意是指人的一切行为来自于人生命本身，而非其他。
视线稍稍偏移，周围摆放着的都是一个类型的书籍。
关于哲学，虚无、存在、与荒诞。
“被监管着身不由己的生活总会让人思考，从前人的智慧里汲取经验也许能看见未来的路。”中年男人头发花白，合拢书本，从柜台里走出来。
“很少有人找到我这里。”老板在书架上翻找着，一旁的机械保姆想来帮他，却被拒绝了，他递给夏约一本书，“但你找到这里，我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书封页上烫金的大字写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夏约接过来。
感觉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本书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上帝已死”
当然世上没有上帝，他只是代指一种社会结构。
夏约不禁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兰图身上，兰图会联想到这也代指他自己吗？
兰图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书店，虽然他的库里有许多，但‘亲眼’看见，和数据输入是不一样的。
“给钱。”夏约出声打断。
兰图扭过头，反问：“钱？”
“你们不用钱吗？”
听见夏约的问题，兰图笑着回答，说：“当然不用，一切社会的生产都由机械完成，人没有劳动，也不会有钱这种东西产生。”
“你想要直接拿走就好。”
真是乌托邦啊。
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机械接管全部，就像之前说，人类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好，为了防止人过分放纵，中控还贴心地配备了机械保姆。
这么想，兰图真是个大好人。
哦...大好AI。
夏约把书拿在手上，跟老板说了句再见，老板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慢慢看着手里的书。
夏约推开书店大门，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站在书店外，隐约还能听见逐渐衰弱的金属碰撞声响。
他回过头，心中浮现出阿尔弗列得反复强调的话。
——人应当行使自己的权柄。
“回去吧。”夏约向前迈出一步。
兰图的眼睛看见夏约站在光里，对他回过头，背光时，脸部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于是他也上前一步，站在夏约身边，此时终于能看清夏约全部的脸和表情。
回到家，夏约把兰图和机械保姆全部关在门外，翻开老板给他的书。
书中间被抠开一个洞，放着一只笔一样的东西。
夏约：“……”
什么肖申克的救赎剧情。
就不能把这东西卡在书脊里吗。
夏约把那只笔拿起来，沉甸甸的，笔帽被按下时，笔尖响起细微的滋啦声，空气中都闪烁着电弧，威力惊人。
下面还藏着一封信，夏约拿起来看，大概是说，这支笔能够破坏机械内部结构，令机械保姆暂时失去行动力，与中控失联，但因为体积限制，用三次之后，能源就会耗尽，所以谨慎使用。
夏约：“……”
怎么办，刚刚已经浪费一次了，而且他家里有俩机械，现在只能一击必中。
所以用什么东西之前得先看说明书啊！
不然就会后悔。
夏约右手拍上额头，露出懊恼的神情，继续往下看。
脱离家中机械保姆的看管后，能趁着机械警交替的时间从第九区溜走，在第九区的边缘，聚集着想要脱离和反抗中控的人类。
一份非常周详的逃跑指南。
夏约看完，把信撕碎丢进垃圾桶，比掰羊肉泡馍还细碎，绝不可能复原。
不过，应该攻击谁呢？
夏约看着那只笔，在手指间转动，如果先攻击机械保姆，很快就会被兰图察觉，所以先对兰图下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笔尖在灯光照射下反射着白光，夏约看着那只笔，觉得自己是个冰冷无情的杀手。
[……]
[别脑补太多。]
[不要破坏气氛。]
夏约把笔放进裤兜里，决定今晚上就动手。
机械保姆来敲门的时候，夏约深吸一口气，他看向一旁显示时钟的屏幕，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分，无数人都在此刻同样被机械保姆敲响房门，催促着去吃饭。
裤兜里的笔小小一个，很不起眼。
夏约今天罕见地吃了很多食物，毕竟晚上还要跑路，不多吃点没力气。
兰图见状，有些讶然地回头，“今天吃这么多？”
“嗯。”夏约随口回答。
兰图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食物，将夏约动筷子比较频繁的几道菜记录下来，上传。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降临，细碎的星点在绸缎般的深蓝色天幕中闪烁，夏约看着阳台外的天空，有种恍惚感。
他看向一旁的兰图，忍不住问：“你怎么对待被抓回来的人类。”
“体检，确认指标后匹配更严格的方案。”兰图和夏约一起坐在沙发上，他扭过头，突然问：“在另一个世界的视野里，我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夏约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兰图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夏约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夏约尴尬一笑，反问兰图知不知道智械危机。
兰图喉咙里发出的嗯的声音，他已经知道夏约的答案。
“但我想，我与他们有所不同。”
“什么不同？”夏约随口一问。
兰图注视着夏约，听着他心不在焉的敷衍，说：“不知道，但我将从你身上找到。”
通过触碰。
兰图的仿真手掌悄悄地覆盖住夏约的手，在没有得到指令和许可的情况下。
先是眼睛，再是肢体，逐渐失控。
第141章 智械之心11
夏约感觉手掌覆盖上一层温热的柔软肌肤，不禁扭头看去。
兰图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你为什么有体温。”夏约与兰图十指相扣，手掌上传来温热，夏约盯着兰图的手，问出自己的疑惑。
“因为人类有体温。”兰图程序中控制手掌的模块疯狂颤动，飞速流过的信息流闯进控制中枢，他应当放手，然而现实却是缓慢地回握，感受着夏约的五指与自己的手掌彼此交缠，“我把运行中多余的热能均匀分配给仿真肌肤，所以它是温热的。”
夏约感觉兰图的手掌越来越烫，想抽回手，却被死死握住。
几乎被称为烫的温度贴着手掌，夏约忍不住开口。
“你现在是散热出问题了？”
兰图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也许不仅仅是散热出现问题。
夏约瞥了一眼时钟，看时间差不多了，猛地一把抱住兰图。
怀中满满的温暖触感，兰图在一瞬间，想到一片云落进自己怀里，那氤氲的白雾让脑中也一片空白，他刚想伸出胳膊环抱住夏约，突然后背一痛，身体内部的构造被破坏，甚至无法将情况上传给中控。
他与中控断联了。
夏约站起身，看着瘫软在沙发上的兰图。
脸上有些不忍。
[怎么感觉我杀了他。]
[没有，色/欲的本体不在这，这具身体最多只能算一个接口。]
夏约心里清楚，但是看着有着人类面孔的兰图倒在沙发上，心中难免升起一些异样。
这是人生来就有的，被称为悲悯的情绪。
夏约右手抓着笔，叫来机械保姆，从背后将机械保姆击倒。
隐隐约约的蓝色电弧闪烁在冰冷的机械上，夏约一狠心，推开门想要离开。
“夏约。”
然而就在此时，本应彻底失去行动力的兰图却开口叫住他。
“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成为我的敌人。”
兰图半长的发丝挡住脸侧，夏约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声音也依旧很淡漠，听不出和往常有什么区别，然而就是这样，夏约却莫名感觉有点悲哀。
“如果你要走，那最好别被我抓到。”兰图抬起头，无机质的瞳孔里隐约闪烁着红色的警报，“我会对你执行最严苛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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