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慌忙把纸箱合住,还没关上展示柜,门就被人推开了。
外面是宋澜。
江岸特别想说,你原来不是装得好好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本性暴露,变得这么没礼貌,我都没有让你进来,你就擅自进来。
但他不敢说,只是站起来,飞快关上了展示柜。
宋澜走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江岸:“整理房间。”
宋澜:“我帮你吧。”
江岸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宋澜就拉开了他的展示柜。
——然后看见了展示柜里,江岸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江岸曾经深深崇拜着,喜欢着,敬仰着宋澜的证明。
宋澜动作顿住。
江岸却觉得血气上涌,一种羞恼,愤怒,难过,不堪混合起来的情绪奔涌而上,让他整张脸都变得通红,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他想冲上去关掉展示柜,他想推开宋澜让他滚出去,他想锁住房门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天明。
但他不能。
他不能冲动,不能妄为,不能把愤怒和排斥表现得太明显。
之前被宋澜听到那种话,就已经是失误了,他不能继续失误下去。
他现在都不知道宋澜为什么要那么做,在查到真相之前,他不能打草惊蛇,不能暴露自己。
.
宋澜伸出手,从展示柜上拿下一张照片。
那是他在LN电子新品发布会上演讲的图片,被人坐在观众席上,用造价昂贵的长焦镜头拍下来,角度精致,容貌俊美,看起来简直像是顶流明星的饭拍图。
“这是你亲自拍摄的吗?”宋澜道,“网上好像没有流传出过这种照片。”
他把照片放进另一只手里,又去拿展示柜里的其他东西,比如说LN电子的历届产品。
宋澜:“这款蓝牙耳机你竟然同款不同色地买了五个?其实这款耳机做得很失败,有很多不成熟的设计。”
宋澜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放进江岸脚边的纸箱子里:“是要放在这里吧?”
看见自己的照片被人像垃圾一样堆积在一个破烂纸箱里,他非但没有任何生气,语气甚至还很温和。
“好像有点放不下。”
宋澜把江岸塞得一团糟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整理好,重新用规整的方式放进了纸箱。
“整好了。”他把纸箱合上,站起来,像是一无所知似地看着江岸笑,“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吗?”
江岸摇头,语气尽力平和道:“……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宋澜却静了片刻。
过了数十秒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江岸:“江江,今天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来了。
江岸妥协地闭上眼,哑声道:“对不起。”
他垂下头,自己都觉得自己虚假:“我……我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又说:“今天,我被你奶奶的人吓到了,感觉很害怕,又有点迁怒你,刚好我妈妈问了我,我就一时昏了头,才说出了那种话,我心里其实不是那么想的,对不起。”
宋澜听完后又安静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很轻易地原谅了江岸。
“没关系。”他温柔地碰上了江岸冰冷的脸颊,指腹划过他微红的眼,“归根结底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江岸抿了抿唇,没说话,也没躲开他。
“叮。”
江岸身后,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屏幕亮起。
可江岸垂着眼,神色恍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见,也没回头去看。
宋澜偏过头去看。
然后目光顿住。
孟长卿:【那为什么不是我?】
“孟长卿撤回了一条消息。”
.
宋澜视线上移,看见了聊天记录。
……
【他欺负你了吗?】
【我和他真的有那么像吗?长相、性格、声音……】
……
【不是的。】
【你比他要好。】
【他才是假冒伪劣产品。】
……
宋澜视线的偏移和沉默太过突兀,江岸抬头:“你在看什么?”
宋澜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书桌上的钟表,然后又移开。
他开口道:“我在看时间,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江岸不明所以地眨眼。
宋澜垂眸:“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给你晚安吻。”
江岸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说过的蠢话,做过的蠢事,索要的“补偿”。
“不用了……”江岸下意识推开宋澜,“今天不用。”
“那怎么行?”宋澜却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很轻,像是在调笑,“你现在说不用,是不是想明天罚我两个?”
江岸:“我不会——”
江岸话没说完,宋澜就摘下眼镜,俯身吻上了他。
宋澜刚开始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他只是很单纯地在江岸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就像原来一样。
于是江岸以为这个吻已经结束了,伸手去推他。
可下一秒,宋澜就动了。
他把江岸手臂反拧在身后,动作像是将江岸整个人都按在怀里,然后他咬了一下江岸的唇瓣,撬开他的牙关,像一头肆虐的狼一样掠走了他嘴里的空气。
江岸立刻就懵了,身子也变得僵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开始用另一只手激烈挣扎。
可他越挣扎,宋澜越用力,他把江岸的两只手臂都紧紧箍在身后,甚至故意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让他乖一点。
等宋澜放开江岸的时候,江岸脸颊都变得通红,大脑缺氧,整个身子都没了力气,宋澜把他按在怀里,他也做不出反抗,只能贴着宋澜的肩膀轻轻喘气,连眼尾都泛出了泪光。
“江江。”
宋澜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插入他柔软的发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任他休息,他轻声问道:
“书房密室的密码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岸猛地睁开眼。
第24章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江岸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麻木,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肉都变得僵硬,连呼吸都几近静止。
感受到他的情绪,宋澜动作轻柔地放开他。
他握住江岸的手臂,低头看着江岸的眼睛,轻声道:“江江,别怕我。”
可他的安抚却起到了反作用,江岸像打了个激灵似地一把推开他,慌忙后退,直到后身抵上桌沿才停止,他仰头看向宋澜,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不安和警惕,就像是看杀人连环案的凶手,亦或是怪物。
宋澜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他唇角的笑容也因此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已经摘掉了眼镜,之前的温和面容全靠唇角的笑意支撑,如今去掉笑容,他面容变得锋利而又陌生。
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好像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发现?其实,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宋澜开口。
即便宋澜的语气和平时差不多,但用现在这副表情把话说出来,也像是讥讽。
“你知道你今天一共躲避了我多少次吗?光是我下午赶回别墅的半个小时之内,你就躲开了我三次的肢体接触。”
宋澜今天下午自己开着车,用最快的时间赶回家,想要去安慰他受了惊的小伴侣。
他以为那个把他当成避风港和安全区的少年会哭着扑到他怀里,可却没想到迎来的是一次接着一次的排斥和躲避。
那是宋澜第一次怀疑江岸进了密室。
然后,他接连两次,听到了江岸与母亲的对话。
宋澜是故意去厨房附近接水的,他本以为能听到江岸的辩解和懊恼,结果听到江岸说:“难道我要为了不让他伤心,骗他说我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吗?我才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虚伪”两个字江岸用了重音,仿佛对此深恶痛绝。
那是宋澜第二次怀疑江岸进了密室。
但他依旧没能确定,因为密室的密码除了他无人知晓,他想不通江岸是怎么进去的。
可如果江岸没有进密室,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呢?
宋澜想不明白。
宋澜上了楼,进了房间,一边处理今天耽搁的公务,一边思索这个问题。想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想出确切答案。
他想,可能白月光真的会变成白饭粒,朱砂痣确实很容易变成蚊子血,可能已经得到的东西确实不会被珍惜。
可能小孩子的喜欢,就是这么善变。
.
宋澜继续道:“另外,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别墅门口的监控修复的视频,看到老管家带人闯进别墅之前,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这说明江岸说的“老管家接到一通电话就离开了”是一个谎言。
而仅仅靠躲在窗帘后面就避开老管家一行人严密搜寻的可能性是多大呢?
答案是零。
宋澜垂眸看他:“所以,你是怎么知道书房密室的密码的?”
他语气分明是平静而毫无波澜。
但不知怎么,就是让人觉得他态度散漫,语气居高临下,带着令人生厌的审视气息。
“彻底不装了是吗?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江岸眼底的惊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他抬眼看宋澜,语气讥讽。
宋澜面容冷漠,不动声色。
江岸嗤笑一声:“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你要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呢?”
他看向宋澜时,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宋澜,该解释的人不应该是你吗?冯小锣是你的人吧?联姻的事情是你策划的吧?那今天的绑架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我要是被绑走了,会被放血还是会死啊?我死后有人会知道你们宋家才是凶手吗?!”
他说到后面有些激愤,眼眶都震得通红,唯有嗓音还死死压抑着,生怕被家里人听到。
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变得正常,甚至带着鲜明的冷意和厌弃:“宋澜,结婚当天你听我说起渡灵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啊,你假装安慰我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脑残啊,我差点被你掐死还往你怀里钻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点愧疚啊,你装得那么像个好人,你累不累啊?”
空气静了很久。
久到江岸的呼吸都变得平稳,眼底也不再有泪光,宋澜才开了口:“你的猜测有少部分是正确的。”
他坐在了一把离江岸有点远的椅子上,说话时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冯小锣是我放在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原先信仰过一段时间渡灵教,后来觉得没用,就搁弃了。我半年前找上冯小锣,让他诱导老夫人重新信仰上渡灵教。
“你的圣子身份很有用,冯小锣提出联姻,我同意了,之前也没怎么在意过你,连你的资料也只看了两秒,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工具人,而且我认为挽救你父亲的公司,免除你家人的牢狱之灾,已经算是给足了补偿。
“抢婚的事情是个变故,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但我的目的只是让你进入宋家,和谁结婚都没关系,为了不造成伦理问题,我更换了结婚对象。
“婚礼当天你向我坦白渡灵教的事情,我确实很意外,没有在心里骂过你,但确实觉得你挺笨的,而且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之后,还给我增加了一些麻烦。
“今天的绑架是老夫人擅自作出的决定,连冯小锣在事发前都不知道,如果你今天被绑走,不会被放血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祭台周围有监控,而且所有的祭祀活动都要有冯小锣在场,他会拖延时间直到我出现。我会救你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机。
“在我的原计划里,你会在合适的时间被老夫人派人绑上祭台,警察会在媒体的见证下把你救出来,老夫人会面临法律指控,但你会签谅解书,结局是她被关进精神病院。在这期间你或许性命无忧,但心理会不可避免遭到创伤,我都知道,但我仍然选择了这么做。”
宋澜说完后,过了十多秒,才听到江岸的声音。
有些颤抖,有些发紧,或许是恐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澜依旧没有看江岸的眼睛,他的视线游离在桌面上那个LN电子发行的钟表上,语气散漫中带着嘲讽:“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争权夺利。我原本是爷爷唯一指定的宝木集团继承人,可老夫人偏心宋池,不同意。”
宋澜姿态松散地靠在椅背上,温和有礼的面具掉在地上摔得稀碎,如同狼一样亮出了獠牙。
他想,江岸应该会害怕吧,应该会想要逃离吧,或者会感到震惊或恶心——他自己原来喜欢了个什么东西?
宋澜觉得江岸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但他并没有去看,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地说:“明天我会搬走,以后尽量不和你见面,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签订一份保密协议。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子,转身往门外走。
“啪嗒。”宋澜按下门把手。
一阵风声从背后响起,宋澜听到了,但他没有转头。
他想,应该是江岸愤怒之下想偷袭他,左右不过是拿东西砸向他的脊背或者头颅,没什么躲避的必要。
“呲拉——”
下一秒,宋澜身上的家居服被江岸猛地撕了下来,扣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宋澜下意识捂住后腰,目光震惊地回过头。
却见江岸愣愣地看着已经被他捂住的疤痕。
“竟然真的是……渡恶咒。”
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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