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去拿手办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转而打开白色挡板。
——然后看见了满满当当的,自己喜欢宋澜的证据。
宋澜登过的每一份杂志,宋澜在网上曝出的每一张照片,网络上有关宋澜的每一篇报道,以及江岸每一次在LN电子新品发布会现场拍摄到的挺拔身影……
江岸仅仅是看着这些东西,就觉得酸涩的情绪要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重新把挡板合上,小心翼翼地往包里塞手办。
塞了几个手办后,他又找到自己曾经用过的几个旧手机。旧手机比手办好出手,随便拿出一个,应该都能卖个八九百,至少够他跑路的路费了。
做完这一切,江岸背上双肩包,打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把屋里的几张床单系成一根长绳,吊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了下去。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江岸轻轻松了一口气,口罩下的唇角弯起了一个不明显的笑。
可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健壮男人却缓缓从一处昏暗的视线盲区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偏头按了一下耳机,低声道:“江先生开始了,准备戒严。”
另一个作彬彬有礼状:“江先生您好,我们是您未婚夫那边派遣过来的保镖,主要是为了保障您的个人安全,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江岸:“……”
江岸心态崩了。
江岸面部扭曲地咬了咬牙,抓着书包就埋头向前冲!
……然后被人揪住后领拎了起来。
江岸:“……”
江岸面无表情地被两位保镖一左一右握着手臂像押犯人一样从正门押进了家。
结果一进家门,江岸才发现:家里竟然还站了两个保镖!
其中一个还很眼熟——前几天父母新给他换的司机。
原来他们早有预谋!
江岸听到了自己拳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江兆堰和安素榕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安素榕眼圈通红,江兆堰左手侧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看见江岸跳窗逃婚被抓,江兆堰竟也没有骂他,只是垂头叹了口气,声音凭空苍老了许多:“好了,别闹了,明天早上就要参加婚礼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别闹了?”江岸甩开保镖,眼睛通红,“我都要被你们卖了,我凭什么不能闹?!”
江兆堰站起身子,皱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安素榕也站起身子:“小岸,你别这么说,你爸爸也不容易,公司现在实在是……”
“公司怎么了?公司就算破产了,也不能是你们卖儿卖女的托词!”
江岸扯掉口罩,扔掉鸭舌帽,只觉得自己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连声音中都不自觉染上哭腔:
“你们婚礼前一天才告诉我婚讯,还找了这么一群保镖来看守我,甚至提前好几天把我的司机换成保镖,就为了防止我逃跑……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们就要押着我去结婚,你们这和贩卖人口有什么区别?我真不敢相信,现在都21世纪了!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真后悔投胎时选了你们这么一对父母!”
安素榕脸色变得苍白。
江兆堰铁青着脸跌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岸看都没看他们,拎着书包就冲上自己房间。
结果冲……冲不动。
——门刚刚被自己反锁了。
江岸这回想哭都没地方躲着哭了,但他硬气地没求助任何人,也没问他妈他屋的备用钥匙放哪了,而是脚步顿也没顿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内部电梯。
江岸从电梯直下地下负一层的酒窖,扔下书包,就给自己开了瓶最烈的威士忌。
一口入喉……啊呸!
啊呸呸呸呸!
江岸被难喝哭了。
江岸刚满十八岁,在此之前从没喝过烈酒,根本就受不了这个味道。
但他也没为难自己,当即就把威士忌一扔,在酒窖里挑了最贵的几瓶葡萄酒,齐刷刷打开,挨个喝了起来。
江岸大脑一片混乱,只有满心的委屈和不甘心无处宣泄,把红酒当红茶往嘴里送。
无数场景和画面在他眼前转着圈打转。
一会儿是夜店里那张氛围暧昧的接吻照,一会是他偷摸宋澜手指被发现时宋澜冰冷陌生的眉眼,一会儿是母亲坐在他对面扔地雷一样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江岸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木木地看着头顶的灯。
他想,他以后和宋澜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宋澜,宋澜,宋澜……
江岸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心底烧。
他不甘心。
.
江兆堰带着保镖打开酒窖大门的时候,江岸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他靠墙坐在地上,身旁全是拆封的红酒,醉得满面通红,脸上泪痕未消,正拿着手机对那头吟诗般大喊:“……从此人生已死,爱情已逝,我要进入一望无际的坟墓……”
江兆堰冲上去夺走他的手机,却发现他手机根本没开机。
江岸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朝着江兆堰鞠了个躬:“你好呀,我亲爱的人贩子爸爸!”
江兆堰:“……”
江岸晃晃悠悠地走出酒窖,张开双手闭上眼,又喊:“啊!呼吸吧!我最后一晚自由的空气!”
他转头看向江兆堰,开心地朝他分享:“人贩子爸爸,你也用力呼吸啊,这空气多清新啊,多适合跑步啊!”
人贩子爸爸:“……”
江兆堰对身旁的两个保镖说:“你们看好他,别让他出事。”
说完,就匆匆走了,好像身后有鬼追似的。
江岸转头朝着保镖大哥鞠了个躬,礼貌大喊:“报告!狱卒大哥,本囚犯申请夜跑十分钟!请准许!”
两位“狱卒”面面相觑,也没想好到底是要准许还是不准许。
但还没等他们回答,江岸已经撒欢似地跑了出去。
两位保镖赶紧跟上。
所幸江岸这回真的是在“夜跑”,而且因为醉酒,速度并不快,甚至偶尔还会撞树,完全没有准备逃婚的迹象。
没一会儿,江岸就停在了一栋别墅面前。
他仰头往上看,发现别墅里亮着灯。
“啊!他在家啊!”
醉意和灯光让他的眼睛变得明亮,他指着那栋别墅,对两位保镖道:“你们看到那栋高塔了吗?里面住着我心爱的公主殿下。两位狱卒大哥,请问我奔赴刑场之前可以去道个别吗?”
两位保镖窃窃私语。
“这算是扰民吧?我们需要阻止吧?”
“可万一是他认识的人呢?”
“可要是他认识的人想要帮他逃婚呢?”
……
两位保镖谈话间,江岸已经按响了门铃。
两位保镖立刻上前,准备一有情况就采取行动:道歉,或者把人拖走。
可门开之后,他们看着里面那人,却呆住了。
“宋……宋总?!”
江岸像游鱼一样从门缝里钻进去,一把抱住宋澜的腰,然后转头朝着身后的两位保镖冷笑:“哈!骗你们的,我才不是来道别的,我是来婚前出轨的!”
保镖:“……?!”
宋澜:“…………”
宋澜看了看江岸满身的酒气和通红的脸,对保镖说:“你们先回去吧,告诉他父母,人在我这里,明天我亲自带他去婚礼现场。”
他顿了一下,又道:“他醉了,说的胡话不必往外传。”
两位保镖连连称是,慌忙道别,匆匆离开了。
宋澜关上门,叹了口气,轻轻掰开江岸死死抱着他腰的手。
“江江……”
可下一秒,宋澜却忽然被人一把推到墙上,脊背撞上墙壁,后脑勺都磕得生疼。
紧接着,江岸眼眶通红地凑过来,带着满身红酒的醇香和少年人不知轻重的莽撞,恶狠狠地吻上了他。
第10章
少年人的亲吻毫无技巧且用力过猛,一上来就撞歪了宋澜的眼镜并咬破了他的嘴唇。
宋澜愣住了。
可还没等他推开江岸,江岸就率先放开了他。
江岸明显醉得不轻,明明站都快站不稳了,却还红着眼冷笑道:
“哈!我坚贞不屈的学长大人!摸个手你就能躲我三天,我现在强吻你了,你是不是要去跳河!”
宋澜:“……”
说实话,江岸现在真的很像是个欺男霸男的恶霸——如果忽略他红通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眼的话。
果然,宋澜半句话还没说,江岸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了。
但是他语气还是很冷漠,很硬气,很嚣张的:“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有对象了!还是个大明星……但我就亲你了咋滴?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宋澜:“……”
宋澜对那则绯闻采取放任态度主要是为了掐断江岸对他有好感的火苗,让江岸安安静静地死心,心照不宣地遗忘曾经的越轨举动,从此规规矩矩地成为宋池的伴侣和宋澜的家人。
但显然,他失败了。
江岸不规矩也不安静,甚至对他也不仅仅是抱有好感。
既然如此,那则绯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于是宋澜道:“没有。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这其实是一句很苍白的否认,而且没有任何佐证,宋澜也并不指望醉得稀里糊涂的江岸能听懂。
可江岸却偏偏听懂了。
他在这一瞬间止住所有动作,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可眼睛却一点点睁圆了,变亮了。
他开心咧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欢喜得不行:“我就知道不是你!太好了!”
然后他高兴地扑上来,准备拥抱宋澜。
可他刚张开手,还没碰到宋澜,动作就又停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神色变得慌乱又无措。
“可是……可是我们还是不可能,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他好像忽然被巨大的,难以抗拒的悲伤给淹没了。
“学长……学长……我要结婚了。”
他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膝,像是一只被人抛弃在马路中央的小狗,浑然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之前伪装出来的所有硬气,撒泼,疯闹,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了。
“我该怎么办啊……学长,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想结婚……学长……我好害怕……”
他惶恐不安起来,仰头看向宋澜,脸上通红无比的醉意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苍白无比了:
“学长,我又不认识那个二公子,他为什么非要找我结婚啊……”
他哽咽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想让我给他做器官移植,比如说摘除我的心脏什么的……”
宋澜并没有嘲笑他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不是的。”
江岸被摸了头,好像被给予了一点勇气,他仰起头,泪眼汪汪道:“那他是想要我的眼角膜吗?”
宋澜:“不是的。”
江岸:“那他是想噶我的腰子吗?”
宋澜:“……”
宋澜:“都不是,你别乱想了,没有人想要你的心脏,肾脏,和眼角膜,你的身体器官不会有任何残缺。”
江岸眨眨眼:“对哦,我又不是熊猫血,没那么稀有,而且摘我器官不一定非要结婚,结了婚反而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江岸又困惑起来:“那他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我又不认识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高中生……啊!”
江岸脸色又苍白起来,惊慌不安道:“是因为男高中生身体比较好,比较耐打吗,他婚后会把我吊起来打我吗?我会被打死吗?会不会他的保镖们按着我还给他递鞭子啊……”
宋澜:“……”
宋澜一把把江岸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道:“放心,这些都不会发生,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那样伤害到你。”
江岸抱着宋澜,把头埋到他肩上,闷声闷气道:“学长,虽然你真的很厉害,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的婚后生活你真的没办法保证。”
宋澜:“……这个我真的可以保证。”
江岸喝了太多酒,又闹了很久,此时终于有点困了,他声音中带着哑意和微弱的鼻音,嘟囔道:“那也很奇怪呀……他不摘我的器官不虐打我,那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我见都没见过他……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是我才十八岁,他都奔三了,他是个变态吧,还老牛吃嫩草……”
宋澜:“……”
宋澜摘掉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有些无奈地笑道:
“江江,我也比你大九岁。”
“你不一样……你长得好看。”
江岸靠在宋澜肩上,已经完全醉倒了过去,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宋澜家里只有一个客房,是宋池偶尔来住的,只是多日没有收拾过了。
宋澜思索片刻,将江岸抱到了自己二楼的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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