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渊的眉头轻轻地皱着，抬眼起来的时候，眼中有红红的血丝。
“怎么了？”陈星瑜凑上去亲亲他的眼睛，“太想我都想哭了？”
谁知对方真的点了点头，又一把将他抱紧在怀里。
“对不起宝贝，”夏泽渊的声音低低的，“那十年里，你经历得太多了。”
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年竟然这么苦。”
陈星瑜被他抱得一头雾水，不知夏泽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正踌躇间，脚下的地板一阵震颤，他们所在的房间又垮了半边。
外面那只飞行大螃蟹猛然挣脱了钢筋的束缚，带着瀑布般的碎石和沙土，掉落在了地面上。
夏泽渊立刻退后两步，把陈星瑜拦在了身后，手中的微冲一阵扫射，渲泄出一片火光。
和张叁那三脚猫的射击不同，夏泽渊的每一颗子弹都射在大螃蟹甲壳的缝隙处，浓厚的墨蓝色血液立刻冲天而起。
二十几发子弹打完，已经把螃蟹肚子上的甲壳整个撬了下来，一直凶残瞪向人类的大眼睛终于不动了。
躲在下方废墟中的几个青年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小心绕过地面上冒着泡泡的腐蚀性血液，走到大螃蟹身旁。
张叁抬头去看方才子弹射出的地方，却只见玫瑰色的窗帘，在微风中缓缓飘动。
半塌的建筑之后，夏泽渊揽着陈星瑜的腰，直接以横抱的姿势把青年禁锢在怀里，从一截断掉的楼梯旁，小心地下到地面。
“哥哥，”陈星瑜不由得失笑，“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没那么脆弱……”
夏泽渊瞪了他一眼：“对，身体好了就随便造，连摩托车特技都学会了。刚才是谁打算从水管上滑下去，结果连水管的边都没摸着？”
陈星瑜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嗯，平安降落了吗？”
他有点心虚地搂上夏泽渊的脖子，在他怀里躲了半晌，讨好地在他胸口蹭蹭：“不气不气，我以后就跟着你寸步不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上天我一定不会入地……”
夏泽渊面无表情地听着，带着他迅速穿过街区。
见他没什么反应，陈星瑜开始翻旧账转移视线。
“你以前说过，等我身体好了，要带我去旅行的！”
“还说，要带我去看夏天的海滩冬天的雪，去爬山去游泳去吃全世界的美食……”
“我都为你把身体锻炼好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这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我！”
他说得越来越夸张，到了最后，陈星瑜收紧手臂，吧唧亲了夏泽渊的嘴唇一口，大声宣布：“我最喜欢哥哥了！你说，你是不是也最喜欢我？”
夏泽渊猛然停下了脚步。
陈星瑜挑了挑眉，对着夏泽渊的胸口锤了一拳：“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看着夏泽渊好像轻轻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又叫起来：“不不不，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夏泽渊的脸颊有点红，垂眸低声道：“星瑜……”
见他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情，陈星瑜变本加厉：“来，跟着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连风都愣住了。
陈星瑜看着夏泽渊僵硬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回头看了一眼。
他身后……好像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
而门口……站着好多人。
几乎都目瞪口呆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夏泽渊抱着他的双手，和两人通红的双唇上。
陈星瑜默默地和他们对视半晌，又缓缓转过头，把脸埋进了夏泽渊的怀里：“今天风好大，还是哥哥怀里最暖和。”
看着他变得通红的耳尖，夏泽渊低声笑了笑，把他又搂紧了些。
“啊，散了散了……”身后传来彭乐的声音，“大冷天的站在门外多不舒服！今天收获这么多，赶紧入库，该分的分掉！”
“啊，是啊，今天好开心！”
“值得吃顿好的啊，我去跟厨房说说……”
队员们打着哈哈。
夏泽渊低下头，轻轻在陈星瑜耳边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叫上彭乐和方欣，给你接风？”
陈星瑜还沉浸在无限的尴尬里，抓紧了夏泽渊的作战服，轻轻推了推他，嘴里嘟哝着：“吃什么吃，我就想吃你！”
感觉到男人的动作一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泽渊的目光直直射入他的眼睛：“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陈星瑜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发现医院的大门后、楼道上，甚至是招牌后面，都有无数好奇的目光探寻过来，他赶紧抹了把脸，从夏泽渊身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战略性撤离的彭乐。
“师叔来了，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可是在彭乐转头的瞬间，他猛然愣住了。
于是那无数的目光就看见这个新来的精致青年，突然伸手捧住了彭乐的脸。
彭乐吓了一条，第一反应是偷偷看了眼夏泽渊，结结巴巴道：“师叔你干嘛啊！”
陈星瑜歪着脑袋仔细看着彭乐，疑惑着：“是这里的环境不对还是你修炼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你老了好几岁啊！”
昔时第一次在德康医院碰见彭乐时，他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身量虽然高，但依然是少年身形，脸庞都还带着点稚气。
可今天见到他，个子又窜高了一截，身材也从少年的单薄转为结实强壮，虽然仍然扎着和之前一样的丸子头，轮廓线却渐渐硬朗，有了五哥当年的感觉。
彭乐缩着脖子挣脱了陈星瑜的手，红着脸辩解：“不是好像，就是老了好几岁啊！我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在陈星瑜不解的目光里，夏泽渊上前来，轻轻揽了他一下：“你刚来，好多事情还不了解，我们慢慢给你解释。”
一个小时后，陈星瑜急急忙忙地冲进医院的食堂，夏泽渊和方欣也才忙完其他的事情，方欣已经坐在了桌边，夏泽渊则等在食堂门前，彭乐笑眯眯地从后厨转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牛肉。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他把火锅放在方欣面前的桌子上，捏了捏耳垂给手指降温，“这可是我死缠烂打才从师祖那里偷到的秘方！”
陈星瑜却顾不得吃东西，他这一个小时被夏泽渊按着去全面检查了一遍身体，面对着完全不认识的医生，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急得他恨不得打晕了医生跑出来。
连检查的医生都感觉到了他深深的怨念，慌忙火急地进行着检查，生生把两个小时的检查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忙得满头大汗。
他先抓住了夏泽渊的手：“我进来的时候原本是有个小队跟着的，但醒来就只有我一个了，我妈妈……”
“放心，”夏泽渊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我们进来的时候虽然也不在一起，但阿姨的运气很好，很快就碰到了方成钢的队伍。她现在在那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听着他管楚韵叫阿姨，陈星瑜恍惚了一下，心里却有点甜滋滋的。
夏泽渊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笑了，把人揽到身边来，抹了抹陈星瑜头上跑出来的细汗，低声道：“反正以后要改口叫妈妈，不如先让她适应一下。”
心跳突然失了速，一时间，陈星瑜有一种心脏病还没治好，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看着他发呆，夏泽渊轻轻笑了笑，拉他来到桌前，抽了双筷子，细细擦干净了递给他：“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火锅里热气腾腾，三人边吃边聊。
在刚才检查的空隙里，陈星瑜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他吃了一口牛肉，隔着火锅的雾气盯着彭乐看了半晌，抬头问他：“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吧，比例是多少？”
夏泽渊又给他夹了几片刚涮好的牛肉，笑道：“就知道你能猜到，大概跟小狗的营养液差不多吧！”
陈星瑜转头看向他。
当初红姨拿到了夏泽渊的身体数据，交给小狗培育出身体，浸泡在营养液中，一天就相当于现实中的一年。
“所以……”陈星瑜心疼地抓住夏泽渊的手，“你已经进来了快三年了？”
“嗯，”夏泽渊回头微笑，“还好，彭乐他们进来的时间更长些，到现在，已经五年多，接近六年。”
“可……”陈星瑜看着桌子对面埋头干饭的彭乐和方欣，“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混沌吗？”
彭乐刚咽下一大口牛肉，抬起头来：“这可不怪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们也很积极，但没想到，一进来就遭了埋伏，伤亡非常严重。”
彭乐是跟着第一批队伍进来的，刚进入结界的时候，和陈星瑜一样，一下子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而那个时候，整个宁城还是一副十分繁华的模样。
“但我们没有想到，很快，城中就爆发了战争。”
第176章 决战时刻
“战争？”陈星瑜看向他们。
“说是战争可能有点夸大，”夏泽渊把陈星瑜筷子上悬着的肉片放进碗里，又给他添了些蘸料，“你也知道，混沌建立副本的地方，都是这颗星球上的洞天福地，除非是副本中有明确的限制，灵力都会比较丰富。”
陈星瑜点点头，随即瞪了夏泽渊一眼：“那还不都是你选的？”
夏泽渊给陈星瑜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垂眸笑道：“是，那个时候发现了这颗星球上，竟然有媲美欣达砬石的力量，我欣喜若狂，于是利用了这些洞天福地的灵力，把混沌封印在地下。”
“凡事有利有弊，我利用灵力封印他，他也可以利用灵力来对付我，”他拉起陈星瑜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在你出现之前，我和它一直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之中，总体来说，我略占上风，但也只能是将它封印而不是杀死，而且每次封印了他，我都会因为元气大伤而沉睡很多年。”
想起解结傩幻境中，夏泽渊执意要将心脏给他时和碧霄说的话，陈星瑜紧紧回握住夏泽渊的手。
见两人又开始凝望对方，彭乐翻了个白眼，继续解释。
“我一进结界就感觉不对劲，除了这里本身灵力充沛以外，混沌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别处的灵力也运送了过来。我进来以后，因为弄丢了队友，试探着想用一次追踪符，结果……”
他可怜兮兮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我可算知道你在鑫盛公寓里的感觉了。”
彭乐说的是当时陈星瑜所经历的灵血暴动，在那次使用追踪符的过程里，他这才真的好好体验了一回，感觉自己几乎要经脉爆裂而亡。
可这话听在陈星瑜的耳中，想起的却是和“那个”夏泽渊之间的亲密。
他不由得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悄悄红了脸。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彭乐却完全没有看出来，一脸崩溃的表情：“你不知道啊师叔，那个时候这块地方的灵力浓度，简直有一百个鑫盛大厦那么多，我走路都要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心跳快一点，身上的灵血就和四周的灵力共振了。”
他说得有趣，陈星瑜终于把注意力从夏泽渊那里转了出来，疑惑道：“这么高浓度……岂不是成了精怪盛行之地？啊——”
他明白过来了。
千百年来，所有修道之人都在寻找这样的灵力充沛之力，在这样的环境下修炼，都不是事半功倍了，只要有一点修炼的门道，简直就可以直接踏上成仙之路。
而与此同时，灵力充沛之地，就算不是刻意去修行，也一样可以吸收其精华，或变异或化形，最终成为各种精怪。
如此浓度的灵力作用下，宁城里的所有生物，甚至于非生物，都有可能直接成精。
“那些怪物……”他看向夏泽渊。
“对，”夏泽渊点点头，“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当时无数宁城中的百姓都在一夜之间获得了如同超能力一样的异能，自然是不能适应的。”
说不能适应其实太过于平淡了。
事实是，宁城中尚未撤离的百万居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各种各样的异能。
而不知是不是混沌的刻意引导，城中居民所获得的，几乎都是攻击性的异能。
而且这些人在变异之后，性格也变得激烈起来，几乎一点就爆。
可以想象当时的混乱，得到力量而无法控制力量的恐慌，发现自己可以主宰他人命运的狂喜，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逐渐瓦解与崩塌的道德体系，以及在初次释放力量后蠢蠢欲动的独占之心……
像是将一群野兽投放进了竞技场，整个城市几乎立刻陷入了狂乱的风暴之中，陈星瑜进入城市之后所看到的断墙残垣，几乎都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灵力暴动的时间持续了三年之久，在你们外面大概只有三天，但那三天里进入结界的队伍也不少，几乎是一进来就陷入了发狂的状态。”
彭乐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这三年多的时间简直就惶惶不可终日。我找到了方欣，在她的协助下，在这座医院的地下室里小心翼翼地建起了隔绝灵力的结界，每天去捡几个不那么强势暴力的人回来，慢慢建成了现在的这个小基地。”
陈星瑜简直听得入了迷，在夏泽渊再三的提醒下才又吃了一口菜：“后来呢，灵力直接消失了吗？自从我进入结界以来，就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灵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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