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调料一洒,更香了,温子远算着时间,在最外焦里嫩的那一刻将竹签从地里拔\出\来,分了一个给魏喜:“来,趁热。”
魏喜随便呼了几下,等不及了,一口咬下,被躺得跳脚的同时激动道:“呼……呼……好好吃!”
“那必须。”温子远下巴一仰,也跟着啃了块。
可不知为何,好吃是好吃,他总觉得里面差点什么,以至于一口之后就再也没了兴趣。
魏喜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两下三下便解决掉了自己手中的烤肉,糊着满嘴油的脸看着温子远手中那块,咽了咽口水。
“给你吧。”温子远递给他。
“啊?公子不吃吗?”嘴上问着,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不饿。”
温子远躺在草地上,望着这北方繁星点点的夜空放空自己,魏喜在旁边盘腿啃得乐呵,也正是太乐呵了,措不及防地被一块碎骨卡进喉咙,脸色顿时铁青,啊啊啊地去抓温子远,温子远起初还以为他吃上火了,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随后发现不对劲,吓得连忙起身从后箍着他的肚子。
“咳咳咳,咳咳,呸!”
几次用力下,终于将碎骨从喉咙里弄了出来。
“魏小喜。”温子远抹掉冷汗,“你这样会叫人误会我哥不给你饭吃的。”
“呜呜呜。”魏喜劫后余生,不停打嗝儿,“没有……嗝儿……大人给……给饭吃的。”
温子远看着魏喜那怕死的样子,想去逗他玩,而就在这时,一个疑问从脑海里闪过:自己为何知道被卡喉咙时的施救动作?
书上学过?不,他活到现在翻过的书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就算看到,也没兴趣学。
那是在哪儿?难不成有人教过他?
谁会教他这些?
温子远没法继续幸灾乐祸了,这几个月来的空洞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他抬手抚上胸口,以为能抓住一个东西,但修剪平整的指甲毫无阻拦地嵌入了掌心。
“将军,你怎么在剑鞘上挂个这玩意儿?”
边塞空旷,守边的将士们孤寂无聊,不巡逻的时候便爱围在一起聊天烤肉吃,耶律录刚下了值,准备回营帐休息,路过营帐门口时弯刀上的一枚长命锁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耶律录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鬼戎亲卫跑来,单膝跪地:“将军,陛下预计在十八日后启程返京,谴属下来问是否同行?”
“不了,元拓随时可能南下,你去告诉陛下,我在这儿帮他守着。”耶律录答道,同时扭头告诉一旁烤肉的鬼戎士兵,“再等等,还没熟。”
鬼戎士兵张嘴的动作顿在半途中,有些惊愕:“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家里小孩很会烤这些。”耶律录温和一笑,“看他玩着玩着便也跟着记住了。”
时间很快,转眼十八日匆匆而过。
这期间没什么大事发生,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元彻和沈之屿抽空一起去了趟吴小顺的新家,并在吴小顺家里宴请了那五十位有从龙之功的魏国新将领。
吴小顺有一儿一女,龙凤胎,刚会走路,见着人就兴奋,哒哒哒地从西院一路跑到东院,再从东院回西院,跑也就罢了,还不走正常路,非要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用小肉胳膊掀开大人们的长腿,吴小顺苦不堪言,被迫一路道歉。
终于,绕着新家三圈后,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
“快跟爹回去!不然让你们娘知道了打屁股!”吴小顺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心想带孩子竟比闯火海还累,然后慢慢直起腰来,“你们娘找了块新板子,打人可……丞丞丞!”
孩子们挑来挑去,挑了位满院最好看的人抓住。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的身份。
还在见到亲爹吓得一脸菜色后,不知天高地厚地做着鬼脸往后缩。
吴小顺:“……”
沈之屿伸手抵在嘴边,对吴小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他此番来没对外公开身份,就当作是和牛以庸他们一样的内阁阁臣。
吴小顺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拘谨地退去站在一边,元彻去正院与众人喝酒了,沈之屿看着还没自己膝盖高的孩子,弯腰抱起女孩:“是姐弟还是兄妹?”
“啊?”吴小顺差点没反应过来,忙答,“是兄妹,大人手中的是妹妹。”
哥哥见着妹妹被抱住,不开心了,拉着沈之屿的袖子左右晃:“我也要抱!我也要!”
妹妹立马警惕,搂着沈之屿:“不抱他!不抱他!”
哥哥原地坐下,哇哇大哭起来。
妹妹也不甘示弱,在沈之屿胳膊上撕心裂肺。
“哎哟祖宗们,别哭了!”吴小顺两条腿都在颤了,刚准备去把小兔崽子们揪回来,以免弄脏了丞相大人的衣服,一只手就先于他,拧鸡崽似的拧起小男孩的后衣领。
“这小孩嘴里塞了个唢呐吗?”元彻喝得半醉,抖了抖,“张嘴,朕瞧瞧。”
孩子们虽然喜欢好看的,但这好看得建立在有亲和力之上,像陛下这种看着就凶的,再俊也没用,小男孩的哭声停止了瞬间,下一刻,更大程度地爆发出来,不仅嚎地满院的人都望了过来,还加上了四肢动作。
元彻没防备,众目睽睽之下被踹了一脚,脸上的脚印儿清晰无比,顺带还把酒踹醒了。
到此为止,吴小顺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元彻:“……”
这也能晕?至于么?
一片寂静尴尬中,只有沈之屿和小女孩没忍住,笑了出来。
元彻见沈之屿难得这样开心,便也没多说什么,先让鬼戎兵将吴小顺抬进去,然后放下小男孩,指着自己的脸:“踢丑了没?”
“没。”沈之屿也让小女孩和哥哥回去了,“依旧很帅。”
回答非常舒适,于是陛下背着手哼哼了两下,顶着丞相大人的赞赏和一个脚印儿,在齐刷刷地“恭送陛下”的声音中得意洋洋地离场了。
返京当日已经是十一月底,真应证了走时那句“冬天才能回来”。
看完魏国再看京城,真是相当繁华了,俨然已经有了盛世之都的苗头,年关将近,大街小巷已经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小孩们穿着色泽鲜艳的新衣握着糖葫芦嬉笑打闹,偶能听见几声鞭炮响,年货囤放在各个商铺的门口,估计明日或者后日就要放上货架,开始售卖很难想象,年初的时候它还在经历疫病的动乱。
从古至今,也就元彻在位时期能有如此奇迹般的扭转。
鬼戎大军停在京郊,亲卫军继续随行,帝王带着收复北方的丰功伟绩回城,城门大开,百官出城相迎,而这帝王车驾从官道缓缓驶过时,大家都在好奇一件事:往日里喜欢抛头露面的陛下今日怎么瞧不见了?
兀颜在最前排默默腹诽:那当然是因为不在这里了。
如果众人够仔细,就能发现街边人群中,陛下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便衣,拉着前朝丞相大人蹿进小巷,轻车熟路地拐过几道弯,来到巷子深处的一家小吃摊边坐下。
“老板,来两碗清汤馄饨,都要大碗的!”
老板刚支起桌子将摊摆出来,汤都还没烧滚,就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瞧,竟是上半年那俩小伙子。
“半年没见,你们忙什么去了呀?”老板娘连忙放下手中杂活,洗了手给他们先煮上馄饨,“来来来,不够就说,不要客气。”
元彻早就想这里的馄饨了,不仅仅是因为好吃,还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在里面,端起就旋干净一碗,老板娘看他吃得香,心里高兴,连忙又给他添了些,直到第三碗剩下小半,元彻才喘过口气,抽空答道:“离京了,出去帮家里收点地回来爽!果然还是这味儿舒服!”
而此时,沈之屿刚吃掉半碗,问道:“二位家中可还好?”
“好的好的。”老板娘欣慰道,“就你们上次离开不久,老头子在街上遇见了位贵人,帮他捡到了祖传的玉佩,那位贵人本想用金银答谢的,这哪儿成啊,举手之劳罢了,可贵人说一定要答谢,不知怎么着,弯弯绕绕地就查到了我那儿子欠的钱和他们家有点渊源,于是大手一挥,嘱咐只还本金便行,上个月刚刚还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还是要多行善事啊。”
沈之屿笑了笑:“那便好。”
至于那位“贵人”姓牛名以庸,“大手一挥”是兀颜带着鬼戎兵踹了黑赌坊这件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吃饱喝足后,老板坚持不要他们给银钱,推来推去好几轮,沈之屿最后道:“您收下吧,这大个儿太能吃了,不然下次不好意思再来。”
大个儿一愣,扭头看着桌上空空荡荡的四个碗,其中有三个半都在他肚子里,想反驳却无力。
就这样,才顺利将钱给了出去。
回相府的路上,没帝王的帝王车驾已经散了,看热闹的百姓也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就继续忙碌,忽然,路边一个孩子惊呼一声,说下雪了。
沈之屿抬头一看,还真是,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在灰色的天上缓缓飘下,有一片落来他鼻尖,怪凉的。
下一刻,一件衣服盖来他头顶,
“跑起来!”元彻揽过他就跑,“这雪会下很大!”
元彻是在北境长大的,那里常年飘雪,对他而言,一眼就能看出哪些雪是下着玩的,哪些雪能积起来。
果然,上一刻还温和的雪花骤然变脸,夹杂着冰雹唰唰而下,砸得屋顶的瓦片哐当响,街上的人都在躲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雪,魏喜在瞧见雪时立马烧起了地龙,让两位主子回来后没被冻着。
跨进屋门的瞬间,一种精疲力尽后又安稳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终于回家了。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牛以庸等人前来敲门,告知南方藩王有动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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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坚壁 第二十二
欢天喜地地向你跑来
冷潮来袭, 日落时,院子里的雪已经积有一尺厚了。
厨房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翻滚,魏喜听见, 跑过来揭开砂锅盖子,往里丢入一把洗好的姜和红枣红糖。
然后重新盖上, 改小火慢熬。
沈之屿畏寒, 就连夏季里也穿得比旁人多, 一入冬, 简直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不过好在他原本就清瘦,饶是穿再厚也不会有臃肿的感觉。
他们刚一进门就来了消息, 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功夫也没,狐裘下的袖子沾着几片从外面带来的雪花, 地龙一熏, 化掉了,成了半干的湿润, 挺尴尬的,换件衣服有些兴师动众,不换又贴着手腕难受。
元彻发现,抓过沈之屿的手, 给他把袖子往上挽上一小段,稍后又觉得他的手太冷了, 干脆捂在自己的手中。
“里面的衣服没湿吧?”狐裘挡着看不见,陛下只好开口问。
“没。”沈之屿侧着脑袋虚咳一声,提醒他这里还有旁人。
元彻收回视线, 看向底下的以牛以庸为首的几位阁臣。
阁臣们连忙低头假装自己很忙。
元彻一笑, 换来沈之屿的另一只手:“众卿继续。”
牛以庸跟着沈之屿往北方跑了一趟, 并不是第一时间听到南方藩王有动静的人,跟进这事儿的是另一位内阁阁臣江岭(注),牛以庸的那位同乡,他出列,呈上一封奏折:“陛下,这折子是十日前到的阁内,臣等不敢随意处理,还望陛下定夺。”
折子上写了洋洋洒洒一大堆奉承的话,元彻直接往后翻,从第三页开始,才有了些内容。
元彻将折子放在案中间,方便沈之屿一起看。
南方算得上点名头的藩王是楚王,和北方不一样,他们的国土小,百姓也非什么烈性子,出不了吴小顺那样的领袖,常年从事经商和贸易,兜里除了有点钱,没什么大的能耐,只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尤记得三年前先帝举行训兵,楚国有位将军跑马跑到一半,从马背上摔下断了腿,闹了好大的笑话。
楚王说每年愿意送上白银,缎料,粮食等若干,前面坠着的数字简直大得让人眼红,只求陛下能留他们一条性命,其他任由处置。
若真能以如此和平的方式解决,那当然再好不过。
这时,屋门被敲响。
亲卫走去将屋门打开一条缝,雪风嗖地就往里蹿,一时间,水落滚油似的刮得满屋地案务乱飞,牛以庸等人连忙扑身去抓,生怕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文书顺序被打乱,元彻吼了句“快关上”,同时挡去沈之屿面前,不让风刮到他。
关门前,魏喜顺着这条缝蹿了进来,小脑袋上全是雪。
“冷冷冷死了。”魏喜牙齿都在发抖,手中托盘上的姜汤却护得好好的,他将汤盏递给沈之屿,“大人,还是烫的,小心点。”
身体不好后,每年冬天沈之屿都得靠姜汤驱寒,魏喜做饭的本事不行,但熬姜汤的手艺早已经练出来了。
沈之屿接过姜汤,见他鼻子冻得通红:“别出去了,去那边烤烤火。”
无烟炭炉在屋子里放了三个,魏喜点点头,跑去左手边那个蹲下。
亲卫递了魏喜一张帕子,让他把雪擦去。
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近十年都没这么冷过,若非京城已经活过来,恐怕得冻死好一批人。
目光回到折子上,元彻问道:“如何?这折子能信吗?”
“不好确定。”沈之屿泯了一口姜茶,被姜独有的辣刺得皱眉,不过胃里很快就暖起来了,“可有查楚国近来的动静?”
“有!”
江岭从一堆乱的案头中翻出一封信,风风火火地递去沈之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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