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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燕长歌低声道，“都是被扔进来的曾经的祭品吗？”
肖童点了点头，“是。就像陈鸣说的那样，就是刚才那个人，我们跟你一样，都是曾经以为必死无疑，要下锅被活活煮熟的祭品。结果我们却被扔进了这里。那个大祭司，也没有留下一句话。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我们扔进这里。但至少，没死。我一开始是高兴的，可是很快发现，在这里，真的会生不如死。我发现不会饿了，也不会渴了，时间过得好像很漫长很漫长，除了漆黑一片，就是乌突突的石头，好像明明过了很多年，却还是没有老去，也不会死去。可是，我们却会疯，被这漆黑的无望之地，活活逼疯。”
“你进来多久了？”
燕长歌看到他刚才不太想开口，但一旦开了口却还语句分明，便猜测他来这里的时间应该还不会太久。
因为太久的那种，估计都已经忘记了怎么开口流利的说话，思绪也会因为这漫长的孤寂黑暗绝望变得麻木迟钝才对。
“六年。”
肖童垂眸道，“因为在我进来之后，根本感觉不出时间多久，只觉得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有一天，又来了个新人，接着又是无尽的漫长，现在来了你。如果魔主是三年收一次祭品，那就是六年。但你知道吗，这六年，在我的感觉里，却好像过了六十年都不止。漫长而折磨，如同行尸走肉。”
“那你来的时候，应该有些人就在了？他们没有试过逃出去吗？”
“有试过的，”肖童目光放远，“摔落下来，半死不活，痛苦的死去了。所以，在我刚进来第一次要尝试的时候，他们就劝我不要犯傻，没用的。可是我不甘心，久而久之，次数多了，我就成了他们眼中听不进好赖话，执拗的怪胎。再后来，我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们便早就从一开始的劝阻，变成了嘲讽，又变成现在的欺辱。其实我明白他们为什么热衷于欺辱我，因为在这没有活人气的死人谷，也许欺辱欺辱我，是他们唯一可以时不时进行的消遣。欺负我，让他们好像有了事做，有了地方可以发泄，不至于被这无边死寂逼疯。”
“你倒是看得透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本不该是他们的消遣。”
燕长歌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凄惨脆弱的少年了。
肖童两眼凝神地看着他，却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是消遣我，他们不会疯掉，我也是。而且我知道，他们不会把我弄死，也不舍得把我弄死。听说，在我之前，他们也有过针对欺负的人，我只不过恰好是现阶段的这一个而已。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不然，大家都会疯掉的。大祭司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哪一个要是疯了，就会被大祭司带出去处理掉。我们就是这样矛盾，怕这样漫无目的的活着，却又更怕疯了被大祭司不知道究竟怎样处理掉。”
燕长歌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里的人究竟感受了怎么样的绝望和麻木，并不好轻易去评判肖童这话的对与错。
但粗略一想，对于他燕长歌来说，应该不会那么可怕。
毕竟他是真正不止一次经历过漫长岁月那种世界的人了，不会像小世界普通凡人一样那么觉得煎熬，前不久，他还为了跟美强惨赌气，在系统空间“宅”了八十五年。
不过那是有吃有喝有玩，还能上网。
但要说类似的，他曾经在修真界有时闭关一下子很多年，算是有点儿可比性，但闭关入定，却又不一样，那种时候意识不是枯燥的，反而百年一瞬而过。
这里，听肖童的说法，感受是反过来的。
会觉得过的很慢很慢。
“从由被下锅的死局，让你突然看到活的希望，却又在这里，一点一点吞噬掉你重来的希望，”肖童苦笑一声，“有些时候，我竟然也不知道我在尝试什么了，也不知道这样苟活着，到底是死了好，还是继续苟活好。”
燕长歌抬头看向了乌压压的头顶，忽然站起了身，快步朝着一侧崖壁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肖童看到他猛然站起来，目光紧紧跟上了他，却没有站起身来。
“爬上去。”
燕长歌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石壁上。
肖童没有开口，却只是无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那肩膀的衣服被刮开了两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血迹。
这是他刚才被殴打前，最后一次摔落下来，添的最新伤。
伤的不重，只是擦伤，但也意味着他这一次并没有爬多高，就滑落了下来。
“我试过了。”
看到燕长歌两手都扒住了石块，也抬起了脚，肖童终于开口了，“这边不好爬。我刚才试的那个地方，是这些年里，最有可能爬的更高的地方。这边底下还好，再往上一点，有一片很大一块都没地方落手使劲儿，过不去的。”
燕长歌放下了手，转头朝他露齿一笑，“好吧，我是个听劝的人。”
“他们估计还在那，”肖童道，“如果现在过去爬，又加上你刚才维护我，说不定他们会连带把你也看成跟我一样可以欺负的目标。所以等等吧，他们不会一直呆在那里的。”
“好。”燕长歌便也走了回来坐下了，“你刚才说，大祭司会隔一段时间就来？一般多久？或者，什么情况下他会来？”
第655章 魔主化身大祭司×祭盘里的少年11
燕长歌的这个问题，似乎让肖童很是迟疑了一下，他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阵儿，才谨慎开口道，“你不问，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你这一问，还真是奇怪。”
“哦？”燕长歌定神看他，“怎么个奇怪法？”
肖童道，“因为那个大祭司，往这里来好像并不是有什么固定时间的，次数也不多，至少我来了之后的这六年里并不多，也仅仅是见过他七八次而已。有两次只是来了走一圈便离开了，其他的五六次，你别说，现在一想，好像是一有人疯掉，他便出现了，然后把疯了的人带走，说是要处理掉。来的极为及时，就好像，他是一直在看着这里一样。”
“这样吗？”
燕长歌微微眯了眯眼，“我大概了解了。不过，听你的意思，是这六年里，已经疯掉了五六个人了吗？”
肖童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在这六年里，比我刚来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快一半了。也不尽是疯掉了，有的只是行为像发疯一样，胡乱攻击人发泄，有的像是崩溃，大祭司便会出现，把人带走。甚至还有一个是……”
肖童的脸上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大概是憋得久，又孤寂无望，便想寻乐打发漫长寂寞。于是他便……便强行撕扯别人衣服，想逼别人跟他做那事，大祭司也是突然出现，把他带走了。”
燕长歌挑了挑眉，手指忽然扣在了肖童的肩膀上，“还有这种cao作？不过，既然你们都知道发疯，或者做点儿发疯的事，就能出去，为什么不试试呢？”
肖童苦笑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就是这么矛盾。又怕这样绝望的漫长日子，但更怕大祭司口中那未知的，处理掉。因为大祭司的话里，这个处理掉，必然不是什么出去就会获得自由的好结果，更大可能是被虐死。但也不是绝对。我听说，也有人在这里呆的实在崩溃，故意发疯了一阵，被带走了，但他是已经抱了必死无疑的心的。但大部分人，还是惧怕啊。”
怕这孤寂漫长绝望凄凉，却又没有勇气直接面对惨烈的死亡。
“我懂了。”
燕长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忽地一个下滑，猝不及防地扯开了肖童的破碎衣服，语气暧昧道，“你刚才说，有人强行撕扯别人衣服逼人做那种事被带走，是这样吗？”
肖童一惊，身体瞬间绷紧了，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却因为身上的伤，轻轻松松就被燕长歌另一只手也扣住了另一边肩膀！
肖童的脸色顿时白了，话都磕巴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我又不好看，甚至还很丑！”
这个刚进来的人，怎么这样！
刚才他帮自己，又愿意跟自己聊这么多，本来以为他是个好人，跟那群因为他的丑陋就针对他的人不一样，没想到，这个人比那些人还要过分！
燕长歌露齿一笑，眼中竟是奸邪之色，抓着肖童衣服的手又猛地往下扯了一节，直接露出来肖童的大半个肩膀和一小片儿胸膛，“我又不嫌弃你的疤痕，你可是我掉进这里跟我讲话最多的人，就让我好好疼疼你！”
“不要！”
肖童的眼睛都红了，死死瞪着他，可是本就比燕长歌还瘦弱的身体，再加上身上的伤和累积伤的虚弱，他根本无力挣脱开燕长歌的挟制。
“住手！”
就在燕长歌要进一步的时候，他的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风浪一下子就将燕长歌整个人都从肖童身上掀开了。
“不得造次！更不得玷污升魔谷纯息之地！”
燕长歌摇晃一下才站稳了身体，转头看向来人，不禁挑了挑眉，“嘶，大祭司，是您呐，好久不见。”
而且，这下他总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原来不是叫死人谷，而是叫升魔谷啊。
燕长歌仰头快速看了一眼头顶黑压压覆盖整个谷底的黑魔气，嗯，恰如其名。
“燕长歌，”冥放那张自从初见就始终挂着一副慈悲柔和模样的脸上，此时此刻竟是少有的严肃冰冷，“好久不见四个字，你最不该说。这升魔谷里的人，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不省心的，才不过半日光景，就闹事，再次跟我相见了。”
要是这里面的人足够熬得住，不会那么快疯乱失智，很多可能都进来后很多年也不会再见到他。
燕长歌可倒好！
“所以你现在要把我带去处理掉了吗，”燕长歌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表情，“还是说，继续下油锅？”
冥放一脸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下子，才缓下了语气来，“你不是真的失智发疯，也不是真的要对他做什么。念在你是第一次，暂且不究。”
“别啊！”
燕长歌眨了眨眼，“别不究啊，你究啊！”
冥放冷冷看他，“那我就把他带出去。”
燕长歌皱眉，“大祭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要对他做什么，不是他要对我做什么，你得追究的是我！”
他只是要见冥放，可没打算过了度，连累肖童。
冥放淡淡道，“我可没说把他带出去是要处理他，我只是把他带出去，防止你再对他胡作非为。”
燕长歌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肖童的表情，发现肖童眼睛一亮，眼中就露出万分惊喜来。
他这是……没把自己弄出去，倒也不算白闹，阴差阳错把肖童救出去了？
“大祭司果然明察秋毫！”
燕长歌适时地捧了他一句，但还没放弃最终目的，“但是大祭司啊，我色心正起，就算没了肖童，可能也会对其他人动手动脚，毕竟这谷里个个都是美少年。总之，留下我就是个祸害！”
冥放眯眼看他，“你就这么想死？你知道他们口中的处理掉，是什么意思吗？你以为是什么好事！？你想想他们为什么宁可在这里绝望的活着，都不想被处理掉？既然你不懂，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所谓的处理掉，就是魔主拿他们炼药了！失智疯魔的人，魔气，怨气，痴念气，甚至“生魂死气”已经是最浓烈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魔主最喜欢的养料。这样的人，就会被带去，扔进魔主的炼药池，受尽身体魂魄的七七四十九日折磨，被冶炼成魔丹。”
燕长歌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好半晌，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魔主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什么煮熟了吃掉的祭品。而是把祭品扔进这里，用漫长黑暗把人逼疯，变成最好的炼药之材？”
他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被这“死人谷”逼疯的祭品！
不一定是真疯的地步，但也一定是疯狂崩溃的地步。
冥放沉默了一下，那双暗紫色的眼眸才重新抬起落在燕长歌的身上，“你很聪明。作为一个对这些毫不了解的凡人，听了我的话，便能直接想到魔主的真实用心。以你的悟性，如果修魔，也许大有前途。可惜，你已经进了这里。是魔主亲自开口，在罗十三和你之间，选择了让罗十三留在魔界修魔，而你，被弃升魔谷，只等日后你意识也挺不住，疯了又或者崩溃了，就成为炼药材。”
“如果我一直清清醒醒，就是不疯呢？”
燕长歌侧眸问他。
“那就继续在这呆着。直到不清醒。至少，我没见过无数年过去，一直不清醒的人。也许不会疯，但终究变得迟钝，麻木，如同死人。而且那种，是魔主最喜欢的药材——生魂死气。”
“所以我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燕长歌自嘲一笑，“他，像他一样，你不是就要把他带出去，而是不是处理掉吗？”
燕长歌指了指肖童。
“只是暂时的。”
冥放道，“等确保你不会再对他胡作非为，他还是要回来的。”
肖童眼中的光亮又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大祭司，我也想知道，除了呆在这里，或者被带去炼药，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那是不是，就算他真的爬出去，爬出这崖底，也依旧是一个死？
那他一次次往外爬，又有什么用？
只是不甘。
只是因为不甘罢了。
又或者，像那些人殴打自己，作为一个消遣精神的事做一样，自己一次次往上爬，也只不过是有一个事做，这样就好像心里有个希望，有个坚持，不至于被无尽死寂逼疯。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揭破自己的坚持。
“有。”
冥放背转了身，抬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崎岖不平的石壁，“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但他不甘心，像你一样爬了一次又一次，再后来，他索性选择利用这里魔气浓郁的优势，自悟魔功。魔功修成，他当然也就出去了。所以，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看你们在这里是只想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还是愿意自己悟出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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