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乔往掌心哈了一口气,使劲搓了搓,开始腹诽起锡善和秦阿的抠门,偌大个王庭,不至于穷得连条毯子都没有吧?!
若非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明日议和的筹码,刘元乔恐怕就要怀疑锡善和秦阿是故意想要冻死她了。
刘元乔缩在角落里,抱紧双膝。
她不仅冷,还饿。
自从被劫出来,她是一口水都没喝,一点东西都没吃。
原因无他,是怕被下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药。虽然北图勒不会要她的命,但是保不住有其他的心思,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刘元乔盯着漆黑一片的穹顶发呆,她希望明日的太阳能够早些升起,也好让她早些见到燕祁,等见到燕祁以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吃饭。
当着燕祁的面,北图勒总不敢有异动吧!
刘元乔这边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另一边的秦阿等的没了耐心,命侍女带上木筒,直接来到侧帐。
“承平侯不吃不喝的,可是嫌弃北图勒的饭菜不合胃口?”秦阿的声音骤然在黑暗中响起,刘元乔吓了一跳。
侍女挨个点燃了帐中的油灯,刘元乔看清了来人,嗤笑一声,“是左夫人啊。”
“那承平侯喜欢吃什么?妾让他们单独去准备?”秦阿走进几步,温和地劝道,“君侯许多未曾进食,这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明日让燕祁见了,还以为是我们待客不周,承平侯还是多少吃点吧。”
刘元乔扭过头去,不为所动。
秦阿直起身,面上的温和一扫而光,“既然承平侯不愿意赏脸,那么就别怪妾身对您不客气,您若饿死在了北图勒,议和可就没用了。”
秦阿从侍女手中接过木筒,拧开盖子,居高临下地缓缓靠近刘元乔。
盖子打开的瞬间,刘元乔闻见了一股奇特的香气,香得不正常。
“左夫人想做什么?”
秦阿弯腰抓住刘元乔的衣领,“按住她。”
侍女领命上前,锁住刘元乔的双手。
这侍女会武,刘元乔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阿的脸靠得越来越近。
“秦阿!你敢?”
“承平侯误会了,这不是什么坏东西,而是北图勒的大补之物,你不用膳,妾总得用其它的东西吊着你的命。”说着,秦阿抓住刘元乔衣领的手移到了她的下巴上,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她灌进了刘元乔的口中。
这东西闻起来有一股奇特的香气,没想到入口之后却格外的腥,刘元乔忍不住一阵干呕。
刘元乔擦了擦自己的嘴,袖子上映出一片红,“这是什么?血?你给吾喝血?”
“鹿血,大补。”秦阿松开了刘元乔,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她,耐心地等待。
刘元乔被鹿血的腥气熏得头晕脑涨。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腥气渐渐散去,香气泛了上来。
刘元乔已经被熏得麻木了,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任凭秦阿怎么盯着她看,都一动不动。
秦阿压抑着兴奋,吩咐侍女,“你退下。”
待侍女退下后,她一把将刘元乔从地上拽起,贴在她的耳边悄悄开口道,“你不是承平侯。”
刘元乔身体蓦地一僵,可很快强自镇定下来,也许秦阿在诈她。
“左夫人说笑。”
“难道不是吗?”秦阿轻笑道,“妾听说承平侯是荥阳王世子,世子怎么也应该是个男子吧,可你却是个女人。”
保守了快一年的秘密被识破,刘元乔说不出此时此刻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知道自己大约是完了,不过,“左夫人如何肯定吾是个女人?”
秦阿晃了晃手中的木筒,“你对鹿血没反应。”
见刘元乔一脸茫然的样子,秦阿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鹿血是助兴的东西,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嘛,就没什么用了。”
刘元乔心里噎得慌,她是不是该庆幸秦阿用鹿血试她,而不是直接命人扒了她的衣服……
“小姑娘,你究竟,是谁呢?”秦阿含笑着同刘元乔面对面,这样的姿势方便她看清刘元乔神色的变化。
“不说话?不说话就没关系了吗?燕祁知道你是个女人吗?”秦阿盯了一阵,“看来他不知道。瞧你的样子实在不像图勒人,应该是魏人吧?你是承平侯什么人?为什么会以承平侯的身份出现?”
刘元乔深知自己多说多错,决意闭口不谈。
“这些问题你不回答,我也没兴趣知道,只要知道你是个女人,且燕祁他不知道你是个女人,这就够了。”秦阿伸手摸上刘元乔的脸,“细皮嫩肉的,想来若换成女装,也是个美人,谢谢你,小姑娘,你送了我一份大礼。”
“大礼?左夫人不打算告诉锡善王吗?”刘元乔疑惑地问。
“礼物就这么一份,若告诉了别人,如何够分呢,”外面的号角声响起,秦阿顿了顿,“时间过得真快,小姑娘,该出发了。”
既然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到也省事。
刘元乔闭了闭眼,让眼中的杀意消弭于无。
聊坝原,天门山。
锡善将议和的地点选在天门山上,天门山地势高,周围的山势地形一览无余,若是有人想要在周围设下埋伏,会很容易被发现。
锡善早几天便命人在山顶修建了营帐,还在上山的沿途为燕祁安排了向导。
巳时三刻,南北图勒的王汗正式在天门山上的大帐会面。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燕祁王,久仰。”锡善亲自出帐迎接。
“锡善王,久仰。”燕祁微微颔首,腰间的日曜剑随着她的动作轻摇。
锡善见了日曜剑,面色有些微变。
“锡善王,不请本王入帐吗?”燕祁单手按在日曜剑上。
锡善回过神,“哦,燕祁王请!”
燕祁进帐时,先看到了坐在左侧主座下首第一位的刘元乔,而后又看到了坐在右侧下首第一位的秦阿。
二人也看见了燕祁。
刘元乔看见燕祁时出奇的平静,她这副状态让燕祁蹙了蹙眉,而秦阿看向燕祁的双眸之中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燕祁王,请上座。”
燕祁不顾锡善的邀请,径直走到刘元乔跟前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病了?”
锡善一听急忙解释,“大约是我北图勒的饭菜不合君侯胃口,并非有意怠慢。”
“哦~”燕祁走到上首坐下,“那就开始吧。”
锡善王一头雾水,“开始什么?”
燕祁疑惑地抬头,“不是要议和吗?”
“这这就开始?”锡善没想到燕祁这么急,他以为还要推据周旋一阵子。
“不然呢?”燕祁望着刘元乔,“既然锡善王说,北图勒的饭菜不合君侯的胃口,那我们早点议和完,本王也好早点将君侯带回去,看着脸色,怕是有许多天不曾吃过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锡善王,你去向大魏解释?”
锡善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便依燕祁王所言,议和开始吧。”
“长话短说,”燕祁提醒道,“直接说你们的条件吧,怎样才肯……”
刘元乔骤然打断燕祁的话,颇有些委屈地看向她,“吾饿了。”
燕祁愣了一瞬,随即看向锡善,锡善会意,即刻命人进膳,“既然君侯饿了,那就先用膳吧。”
进膳的士卒鱼贯而入,刘元乔闻见香料的气味,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这回她是真饿了。
一段只比案几短一截的牛骨被呈送到刘元乔面前,牛骨边上还有两只银盘,一只里头放了白帕,一只上面盛的是一把割肉刀。
图勒的宴会大都是如此形式,一整块骨肉呈上来,宾客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割。刘元乔见过几回,呈上来的东西同她料想的别无二致。
刘元乔用帕子擦了擦手,用割肉刀贴着牛骨割下一片薄薄的肉片,捏着咬进口中。
肉的味道不错,只是这把刀,似乎并不锋利。
燕祁一直留心着刘元乔这边的情形,待觉察到她的动作略有停滞,不免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刘元乔继续用刀拉扯着骨肉,有肉筋相连的地方,她怎么都切不断,一整块牛骨肉被她拉扯得惨不忍睹。
燕祁看不过去,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先用骨杯里的酒将匕身浇了一遍,又用白帕将残留的酒液擦干净,而后才走到刘元乔跟前,用匕尖将肉筋挑开,就近割了几片,垂头问刘元乔,“这样切,明白了?”
“嗯。”刘元乔点点头,接过匕首,学着燕祁的手法一刀一刀片肉,“果然顺手了许多。”
刘元乔片得越发顺手,燕祁放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方才发生的一切被锡善尽收眼底,他不免大喜,没想到燕祁对承平侯比他料想的还要看重几分,那么接下来的谈判他就更加有信心了。
在场四个人,只有刘元乔最有胃口,旁若无人地吃着东西,一块牛骨肉被她吃了大半,可见是真的饿了。
刘元乔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学着燕祁的方法洗了匕首,匕首放在一旁,她冲燕祁眨眨眼,“饱了。”
燕祁闻言放下银杯,“那就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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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破阵曲(十七)
天门山山势险峻,如今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更显料峭。
随燕祁一同来此的巴彦和孤臣在帐外等候。
巴彦用胳膊肘敲了敲孤臣的胸口,“王汗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出来?”
“应当是还未结束。”孤臣表面看上去目不转睛,实则在暗暗观察四周的环境。
“你说锡善老儿会开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我们君侯?”巴彦摸着下巴,“会不会让我们的大军退出北图勒?”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锡善不至于这么天真吧!”
帐内,锡善正将拟好的议和书呈送给燕祁,燕祁拿到后草草看了一眼,“锡善王胃口不小,竟要本王退至仓城。”
锡善瞥了一眼刘元乔,笑容可掬,“听闻承平侯的嫁妆占了雁城王庭十余个营帐,可见君侯的身价非同凡响,若本王只要求燕祁王您退出聊坝原,也显不出君侯的身价不是?”
听闻锡善提到了自己,刘元乔以为自己很该有点表示,“哦,吾以为锡善王将吾绑到这里,是想用吾同燕祁王换秦阿夫人呢,原来不是啊?没想到吾区区一人,在锡善王眼中竟抵得上一个瀚海公主加仓城至聊坝原的大片疆域,锡善王当真是抬举吾了。”
“瀚海公主”四个字让锡善变了脸色,秦阿入图勒已久,久到让他几乎忘了秦阿是瀚海王之女。
燕祁兴致盎然地接着刘元乔的话说道,“大魏沃土千里,百年繁华,比起瀚海更令锡善王心向往之,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燕祁话锋一转,“无论锡善王如何对大魏心驰神往,都同本王没什么干系。”
“没什么干系?”锡善不觉提高了声音,“难道燕祁王不想带走承平侯了吗?”
“本王何时说过不想带走君侯,本王要带走君侯,锡善王难道还能阻拦不成?本王听一听你的条件,也只是想看一看,是否有动兵戈的必要,锡善王你可别忘了,议和可是你们北图勒提出来的!”
锡善咬牙切齿,“燕祁王,眼下腊月大雪封路,你想再起兵戈,恐怕没那么容易!”
燕祁气定神闲,“没那么容易,却也不是全无办法,本王觉得,锡善王心中应该有数。”
“有数?!”锡善冷哼一声,“燕祁王指的不会是山下埋伏的號回营吧?燕祁王你可知,本王为何要邀请你来这天门山?”
“自然是为了瓮中捉鳖,但谁在瓮中,谁在瓮外,锡善王真能猜得准?”燕祁右手按上日曜剑,锡善“腾”得从位置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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