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刘元乔疑惑地低头往自己的前胸上看了看,又疑惑地抬头,这,是男人的身体?
又是一阵寒风钻进了洞内,燕祁冷不丁皱了皱眉,打了个寒战。
刘元乔急忙将燕祁的衣裳掩上,又用披风将人严严实实地从肩膀遮到膝盖。
她刚刚想什么来着?
哦,对,她在想,燕祁的身体为什么看上去同她的那么像?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刘元乔的目光落在了坠落在旁的白纱上,顿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白纱的用途。
也许不是用来包扎伤口的呢……
因为她自己的身上也有一条,春芜在的时候,是春芜给她绑,春芜不在的时候,她自己绑。
它的确不是用来包扎伤口的,而是,用来掩盖身份的。
难怪燕祁要刘元嘉,难怪她要娶刘元嘉……
刘元乔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晴天霹雳说不上,如遭雷击也说不上,她很茫然,不过茫然中她还残存一分理智。
刘元乔没去动燕祁的伤口,她默默地将白纱重新围了回去,又默默地给燕祁穿好衣服,绑上银带,然后盘坐在燕祁的对面,盯着她的睡颜发呆。
比起燕祁王是个女人这件事,刘元乔更加无法接受燕祁王同她一样,都是女人。
何其荒谬!
不过,她不能责怪燕祁骗她,因为燕祁真正想骗的人是刘元嘉不是她,而她也在骗燕祁。
只是,燕祁骗她,燕祁的大仇得报,燕祁的王位一日比一日稳固,若能活着回去,燕祁还会成为草原共主,反观她呢,她骗了燕祁,她背国离家,她提心吊胆,她终日惶惶,她还,还用承平侯的身份在燕祁身上失去了自己的心。
刘元乔啊,你好荒谬。
她就这么坐着,坐在燕祁的对面,想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篝火的光一点暗过一点,刘元乔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在火光即将熄灭之际,燕祁睁开了双眼,在这双漆黑的眼眸里,刘元乔看见了自己想要抛弃的心。
“你不听话。”
这是燕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
刘元乔平静地注视着她。
燕祁笑了笑,挣扎将身体前倾,抓了一把枯枝扔进篝火堆里,暗下去的火光刹那间再度大放光明。
“昏迷前,让你看好火,不要让它灭了,你看,它差点就灭了。”
刘元乔低下头,“反正,天就快亮了。”
燕祁缓缓转头看向洞口,那里,半明半昧。
再收回目光时,燕祁注意到了树枝上搭着的小半块绢布,两只巴掌大的一小块,快被篝火烤干了。
“那是什么?”燕祁问。
刘元乔移过去捡起绢布攥在手中,“你发烧了,便想着用它沾了雪水搭在额上给你降温,结果你喘得厉害,只好让你靠着岩壁,这样一来帕子也就搭不住,就放那儿了。”
燕祁闻言单手撑着往上靠了靠,掀开膝盖上搭着的披风,披回刘元乔的身上,问道,“冷吗?”
刘元乔摇摇头,将手中的绢布叠好握紧,“王汗醒了正好,吾正愁没办法给你清理伤口,请王汗稍等一下。”
刘元乔钻出山洞取雪,用前法融了一掌心的雪水重新将帕子揉搓一番,关切地望着燕祁,“王汗若不介意,请解开衣裳,吾……吾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燕祁的目光从刘元乔的掌心移动到刘元乔的眼睛,又从眼睛移回她的掌心,婉拒道,“多谢君侯,然不必麻烦了,伤口早已愈合了大半,只是坠崖时稍稍裂开,不打紧。”
“王汗是为了护着吾才导致伤口裂开的,若是伤口不干净导致恶化,吾实在愧疚,”刘元乔将绢布往前递了递,“王汗还是清理一下吧。”
燕祁注意到刘元乔红白相间的手指,开口问,“你手怎么了?”
“啊,这没什么,大约是揉搓绢布时搓红的,只是微微有些痒,不打紧。”说着,刘元乔单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你是不是碰了雪后又立刻烤了火?”燕祁元气还未恢复,声音有些疲倦,疲倦中透露着一丝生气。
“是,怎么了?”刘元乔不太明白为什么燕祁忽然之间不高兴了。
“没什么。”燕祁接过了绢布,“冬日碰了凉的东西以后,不要立刻碰热的,会痒。”
“哦。”这一点刘元乔还真不知道。
燕祁接过绢布以后,就停止了动作。
饶是刘元乔这般不善察言观色的,也读懂了她脸上的犹豫。读懂以后,她在心中苦笑,她在试探什么?试探燕祁会不会主动将自己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剖给她看?
她还真是荒谬到魔怔了。
且不说燕祁不会那样做,即便那样做,也是将秘密剖给承平侯看,剖给刘元嘉看,从始至终,同她刘元乔有何关系。
“吾先出去透透气,王汗请便。”
刘元乔说着便要走,却被燕祁一把拽住。
“你的手不能受冻,别出去了。”
身后的声音传来,燕祁像是正撑着岩壁起身。
刘元乔急忙回身按住她,“王汗要出去吗?外头冷。”
“没事。”燕祁执意要向外走。
刘元乔背过身,将双手置于火上,半埋着头,“吾烤烤火,不看你。”
太阳渐渐升起,日光照进洞穴,一寸比一寸深,过了许久,刘元乔听到燕祁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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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破阵曲(二十一)
身前的篝火“噼里啪啦”先后爆了两朵火花以后,刘元乔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才真正停止。
燕祁系好银带,提着日曜剑就要出洞。
“王汗要去哪儿?”刘元乔眼疾手快地拽住燕祁的袖子,挡在她身前,“你烧还未退。”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燕祁她拿开刘元乔的手,径直走了出去,也不说出去做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燕祁回到了洞穴内。回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一只被扒光了皮,依稀能看得出是只鸟的东西。
燕祁将鸟用树枝一串,架在火上烤。
“这是什么?”刘元乔没见过这种鸟,好奇地问。
“赛格鸟。”燕祁回答说,“你大约没听过,不过是能吃的。”
“哦。”刘元乔悻悻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鸟被烤至半生半熟时,香气不住地传来,刘元乔直勾勾地看着逐渐被烤出油的鸟,一夜没吃东西,她确实是饿了。
“怎么还不好?”刘元乔吸了吸鼻子,尴尬地问。
“马上就好。”燕祁将鸟翻了个面。
炙肉的香气渐渐盈满整个洞穴,燕祁将鸟从火上移开,一个“好”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隐约听到洞外传来了人声。
“到前面去看看,那里有个洞口!”
“这里有脚印!”
“脚印?!一定是燕祁的!”
“好像还有香气!”
“快!后面的跟上!”
……
从脚步声猜测,来的人不少。
刘元乔焦急地看着燕祁,燕祁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移到她身边,“走。”
“往哪儿……”
燕祁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洞穴深处,“往里。”
“可是……”
可是那边万一是个死路呢?
刘元乔不敢细想,燕祁既然这么决定,想必已经有法子脱身,她也只能跟着她赌一把。
燕祁在前面探路,刘元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越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暗,前头又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刘元乔有些怕,脚下的动作便慢了些,燕祁见状握住她的手腕,“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跟着我的脚步,没事。”
虽然刘元乔内心抗拒,但是她也深知此刻并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后面传来了那些士兵的声音,他们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踪迹,一定会追过来,她们也只有隐入前方的黑暗,借着黑暗的遮掩,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身后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光线消失的一刹那,刘元乔的世界也跟着陷入了黑暗。
这时的她仿佛一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燕祁的牵引不断往前。
刘元乔手心不断泛出冷汗,燕祁也觉察到了她的畏惧与紧张,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到身边,用左臂圈住她的肩,右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侧,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往前。
她们走啊走,不知在黑暗中置身了多久,一炷香,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这条洞穴就跟没有尽头似的,怎么走也走不完。
“燕祁……”刘元乔停下脚步,“怎……怎么还没走完?”
燕祁用日曜剑往前方探了探,“不知道,它太深了。”
“不知道?”刘元乔偏过头,不死心地问,“你不是有把握吗?”
“有把握什么?甩掉那些人吗?”燕祁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好像没声音了,他们应该放弃了。”
刘元乔:“……可是,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怎么敢……”
燕祁收回日曜剑,重新环护着刘元乔,“世上之事,不会每一件都在意料之内,也不会每一件都有把握,”她感受到了刘元乔后背的僵硬,怕是吓到了她,便改口道,“不过君侯可以放心,本王出生之时,大祭司曾有预言,本王是个长寿的命,没那么容易死,所以同我在一起,你可以放心。”
刘元乔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燕祁十分笃定。
黑暗里刘元乔根本看不见燕祁的神色,便是觉得这话扯得很,她也只能暂且相信,“那好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往前。”燕祁理直气壮,“本王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所以前面应当是安全的。”
刘元乔踌躇不已,她着实觉得燕祁是在诓她。
这人若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那就是在豪赌。
“那些士兵在洞口守株待兔的可能有九成,难道你想被他们抓走?”燕祁“恐吓”道。
“不是还有一成的可能吗?”刘元乔讨价还价,“说明你也不确定他们到底走没走。”
“那你是要赌九成,还是一成?”燕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燕祁果然是在赌!她为什么要依靠一个赌徒?
好吧,除了依靠这个赌徒,她别无办法。
刘元乔很快认清了现实。
“走吧,说不准前面别有洞天呢?”燕祁温柔地蛊惑。
别有洞天?
刘元乔可不求什么别有洞天,她只希望前面是个出口。
燕祁也没真觉得前方别有洞天,可偏偏被她瞎说八道给说中了,走着走着,她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汪泛着蓝光的,水潭?
说是水潭也不对,因为面前的这一汪远比水潭要大的多,倒像是半个湖泊。
刘元乔惊讶地蹲下身,“这……洞内会有湖泊?”
“别碰!”燕祁斩钉截铁地阻止刘元乔伸手的动作,“这水看着蹊跷。”
“也是,它还发光呢。”刘元乔直起身,在燕祁的牵引下绕过湖,沿着岸边往里走。
绕了半晌,她们就发现,好像这里是洞穴的尽头,再往里就没路了。
刘元乔指着蓝色湖水揶揄道,“燕祁王,这就是你说的‘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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