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乔端详了岩画一番,又仰头观察顶部的明光珠,隐隐约约看到了余缺的珠孔,最终得出一个听着很靠谱的结论,“是不是要让这些珠子按照岩画上的图案排列?”
燕祁赞同地点头。
“可是要怎样移动它们呢?总不至于要顺着岩壁爬上去,将它们一个个抠下来吧?”
“地面上一定有可以控制明光珠移动的机关,找一找吧。”
燕祁同刘元乔分头行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凡脚下所踏之处,目光所及之处,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统统翻了个彻底。
刘元乔的十只爪子被岩壁上的灰尘染得乌漆墨黑,愣是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她们的猜测,或许,她们都猜错了?水底没有秘密,四周也没有机关?
绕着大半个湖走了半个时辰,刘元乔累得腰酸背痛,靠在岩壁上休息。
湖对面的燕祁还在仔仔细细地寻找线索,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因着隔着老远的距离,所以刘元乔敢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放在燕祁的身上,盯着没一会儿,燕祁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倏忽转头,将刘元乔赤裸裸的目光逮个正着。
燕祁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询问,“干什么?”
刘元乔不语,她虽做贼心虚,也知面不能露怯的道理,隔着半个湖用无辜的目光同燕祁对峙。
燕祁失笑,检查完最后一段岩壁后,从湖的另一面绕过,向刘元乔走来。
刘元乔神态自若地移开目光,反手捶了捶腰背,假装自己歇够了,继续沿着湖边寻找线索。
“你盯着这一处已经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了,可是发现了什么?”燕祁冷不丁从背后钻出。
刘元乔反客为主,“燕祁王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
“没有?”刘元乔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要困在这里了。”
“未必。”
“嗯?”
“我们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地方没有找过。”
燕祁侧过身,刘元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她曾坐在上面歇脚的石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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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编自《酉阳杂俎》“胡蔓草,生邕容间。丛生,花偏如支子稍大,不成朵,色黄白。叶稍黑,误食之,数日卒,饮白鹅、鸭血则解。或以一物投之,祝曰:“我买你。”食之立死。
第92章 破阵曲(二十三)
从外面看,石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除了表面平整光滑外,并无引人注目的地方。
刘元乔和燕祁各占据石墩的半边,合力将它往不同的方向推,然而石墩稳稳当当、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并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
刘元乔吹了吹手上的灰,对燕祁说,“咱们现下两眼摸黑一通乱撞,好像不太行,燕祁王可学过机关之术?吾是未曾学过的……”
话音未落,只听“咔挞”一声,石墩从正中裂开,断裂的横面齐齐转向同一个方向,合为一面,露出了隐藏在石墩内部的棋盘似的纹路。
“你……碰了哪里?”刘元乔问。
燕祁用脚尖在石墩背后点了点,“运气好,这里有个东西,不小心踩到,它就动了。”
刘元乔狐疑地看着燕祁,她很是怀疑燕祁话中的真假。
当真只是运气好?不是为了诓她一起推石墩?
“咳,”燕祁咳嗽两声,在横面前蹲下,“你来看看这个。”
“哦。”
横面被纵横的直线分成三十六宫格,每一个交错的点上都有一颗黑棋或白棋。
刘元乔用手指随意按住一颗棋子,“能移动。”
“白棋的数量与明光珠一样,”燕祁仰头数了一下头顶珠孔的数量,“黑子的数量同珠孔一样。”
“莫非要用白子取代黑子,让白子的排列方式与岩画上图案一致,就能够解开水底的秘密?”刘元乔猜测。
“看来是如此,只是,”燕祁顿了顿,“只是这种博弈之术来自中原,鬼方族是如何学会此术的?”
刘元乔一颗一颗地移动棋子,“或许鬼方族曾有人到过中原,学会了博弈之术也说不定,至于为何要用它做成机关,或许就是因为它来自中原,草原上会此术的人并不多,所以用它才更为安全。”
棋子在刘元乔的指下有序而快速地移动,头顶上的明光珠也随着棋子的移动而移动,“棋盘”上的白子不断占据黑子的位置,明光珠不断填补珠孔的空缺,黑子渐渐退至外围,明光珠不断往正对着湖中央上方的珠孔聚集,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元乔停下手,“好了。”
看着泾渭分明,同岩画上的排列方式别无二致的黑白子,燕祁难得开口夸赞道,“你很擅长博弈之术。”
刘元乔目光如炬,朝燕祁微微一笑,“不及王汗。”
说这话并非她谦虚,而是燕祁言语之间暴露了她自己也深谙博弈之术,不然,她如何能看得懂。
陡然间,明光珠光芒大盛,幽蓝的湖面如铜镜一般,倒映出明光珠的影子,影影绰绰间,二人感觉到了湖水的异样。
“湖水好像,在动?”刘元乔不确定地问。
燕祁拉着刘元乔后退至岩壁旁,“它在涨潮。”
水面不断上涨,由湖中心起,幽蓝色的浪花一排推着一排,往湖畔涌动。
“怎么会这样?”刘元乔紧张地攥紧衣角,“它怎么不退潮,反而涨潮呢?”
水面上涨的速度不断加快,湖水很快溢了出来,可以预料,若它再以这般速度上涨,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整座山洞就会被淹没。
“燕祁,是不是吾将棋子移动错了?”刘元乔焦急地问。
不应当是这样。
燕祁迅速回忆方才刘元乔移动的每一个黑白子,岩画、石墩、明光珠、湖面……究竟哪里出了错?
明光珠的倒影并未受涨潮的影响而有所波动,安安静静地躺在湖面上,光影流转间,燕祁如梦初醒,“图案反了。”
“什么?什么反了?”
来不及解释,燕祁急忙蹲下身,打乱棋盘上的布局,说来也奇怪,白子一动,上涨的湖水便立即停止了脚步。
心下的猜测有了答案,燕祁对照着岩画上的星图,将黑白子往相反的方向移动。
黑子每动一下,湖水便下降一分,当黑子占据了方才白子的位置后,湖底露出了一整面硕大的石门,石门上,是一副完整的鬼面。
又是一阵“咔哒”声传来,棋盘上的黑子齐齐向石墩内部凹陷,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明光珠。
明光珠一现,鬼面石门便缓缓向左右两侧开启,露出了石门后的石阶。
石阶又长又抖,没入一片黑暗。
“走吧。”燕祁说。
“哎等等,”刘元乔抓住燕祁的袖口,“你怎么知道黑子才代表着明光珠的?不会,又是猜的吧?”
“鬼方尚黑。”燕祁解释道。
“哦。”
原来是有理可据的猜测。
二人一起踏上通往不知何处的石阶,走入门内的一刹那,鬼面石门便在身后重重阖上。
“燕祁王,这下我们可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燕祁握紧手中的日曜剑,“没有退路,还有前路。”
刘元嘉和吉翁跟在南图勒卫队的后头在断崖下转悠了一整日,眼看第二日又要过去,可是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吉翁,我们是不是错了。”刘元嘉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用来遮掩容貌的草灰,“我们不应该跟着南图勒这群人,应该跟着北图勒的那一群,说不准人家已经找到人了。”
吉翁按着刘元嘉的肩,将他往树丛中按下去些,“北图勒应当也没有寻到人,否则他们会迫不及待地向天下宣告燕祁王在他们手中。”
刘元嘉蹲得太久,腿有些麻,忍不住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一只脚上,另一只脚微微伸直,以作缓解,“说的也是。那燕祁王的运气一向好,逢凶化吉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现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若燕祁王还活着,必定会想尽办法联络部下,可为何至今一点迹象都没有?”吉翁思忖片刻,“莫非他被什么绊住了脚,来不及留下暗号?”
南图勒的士兵在孤臣的带领下坚持不懈地在崖下搜寻,这是距离断崖一里处的位置,瞧他们垂头丧气的模样,大约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吉翁的猜测给了刘元嘉启发,“吉翁,你可知道山的另一侧是什么地方吗?”
石阶看着长,其实走上两刻也就走到了底。
双脚落在平地上的那一刻,刘元乔和燕祁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城。
城门大开,从城外能看到城内笔直的街道,以及街道两侧紧凑的房屋。
只是这城诡异得很,四周静悄悄的,街道上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仿佛一座陷入沉睡的城。
刘元乔裹紧身上的披风。面前这座城处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她却能感觉到四周有微弱的冷风吹来。
“我们要进去吗?”刘元乔问。
燕祁看了她一眼,“你若不想进,可以在此处等候,本王进去找到出口后再来唤你。”
“不。”刘元乔坚决摇头,“万一你进去以后,城门和那个鬼面石门一样阖上了怎么办?”
“那就一起走吧。”燕祁也就是吓唬吓唬刘元乔,没想真的将人扔在城外,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哪里都比不上她身边安全。
穿过石块砌成的城门,就到了城内。
“你说当年逃到这里的鬼方族人到底有多少,瞧这些房子可不少。”刘元乔踩着燕祁的影子往前,一路喋喋不休。
“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些房屋的样子好奇怪,竟有六面墙。”
“鬼方族是灭族了吗?”
“他们为什么会灭族?”
……
刘元乔倒也没指望燕祁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燕祁又是一个话少的,她若再不发出点声音,心里头瘆的慌。
走着走着,燕祁突然停住了。
“怎……怎么了?”
“前面有光。”
“哪……哪里?”刘元乔站在燕祁身后,视线越过她的肩直直看向前方,前面果然有光,一闪一闪的,好似黑夜里微弱的烛火。
“走,去瞧瞧。”
地下城不大,中央一条街走过,没多久就到了另一个城门口,发出光亮的地方,在城外。
“我们这就要出城了?”刘元乔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竟然什么都没在城内遇到。
“你是为没有在城内碰见什么东西而感到可惜?”燕祁拨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这是一座空城,你要是好奇,可以回头看看。”
“回头,看看?”刘元乔结结巴巴地开口,“后面,有什么?”
燕祁迈开步子往前走,“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元乔后背一阵恶寒,她才不上当,“哎!你等等!”
她急忙追上去抓住燕祁的日曜剑,打算挟剑以令图勒王,免得燕祁丢下她。
燕祁一眼看穿了刘元乔的心思,手上一松,剑便落到刘元乔的手中,“你不觉得重就抱着吧,小心剑锋。”
日曜剑的剑鞘被扔在了崖上,刘元乔生怕割到自己的手,解下披风在日曜剑外面缠了几道,这样就能将剑刃包住了。
日曜剑以日为名,取光明之意,大约是心理作用,抱着日曜剑,刘元乔安心不少,后背也不那么凉飕飕的了。
“咦,光呢?”刘元乔左看看右看看,她们分明是循着光来的,可是到了地方,光却消失不见了,满目所见,只有长着一片野草的地下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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