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兄妹俩走在暖光的路灯下,冷风吹过来,路边的银杏叶子随着风在二人面前打了几个转落到地面前,仿佛落败的蝴蝶在演绎临亡对世间最后的片刻留恋。
骆苏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对骆苏羽道:
“明天要开学了吧,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哥明天送你去报道。”
“不用了,时方凯明天会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学校报道。”骆苏羽说。骆苏寒轻笑,“你们在一起了?”
骆苏羽有些羞涩的把右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去,低着头说:
“还没,我...想再等等,我怕妈会对待我会跟对待你的态度一样,吓到时方凯。”
这是非常讽刺的事情。骆苏寒只得苦笑。
“哥,你真的......要和伊莎姐姐结婚吗?你看起来好平静啊,不难过吗?跟嫂子不会觉得遗憾吗?”
骆苏寒对上妹妹的眉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在给小孩讲道理一般说:
“可是有些难过是没有办法完全表现出来的,反正又得不到解决办法,人活一辈子,不可能什么都顺风顺水,遗憾是常有的,慢慢习惯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骆苏羽不以为然。
骆苏寒愣了一会儿,手在空中僵硬着,停留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终于背过手去,向前不紧不慢地走去,用只有风听到的声音道:
“大概会吧,我还没走出来,我也不知道结果。”
骆苏羽只听到了最前面的四个字,同风一样冰凉。
方钰岚的恢复情况非常乐观,归功于骆苏寒的前后奔波,将她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很好。
期间,伊莎一家来看过几次方钰岚,每次来了之后会提一堆礼品鲜花,会在病房停留很久,陪着她一起聊天,商量延迟后的订婚内容,商量要购买的东西,还联系了一位国际顶级的婚纱设计师,商议准备为伊莎设计一款华丽的婚纱,准备来年开春的时候结婚穿。
其实方钰岚是想今年年底就把婚结了的,但伊莎觉得有点快,一些事情她还没有准备好,古本夫妇也觉得多少有点仓促,方钰岚便遵循了伊莎一家的意见,准备赶这个月中旬把婚订下,也算是心中稳妥了很多。
而剩下的时间,骆苏寒没有再提过一次和季晟奕有关的,变得异常顺从听话,这让方钰岚十分开心,就连骆苏羽都差点以为骆苏寒居然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骆苏寒的生日赶在了方钰岚出院的头一天。
医生说今天的单项检查已做完,在医院里再住一晚,没有病情变动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这是件好事儿。
骆苏寒中午回了公司,伊莎在他的公司已等候多时,骆苏寒看到了她,刚准备假装没看见,结果对方的眼睛和自己聚焦到一起,让骆苏寒不得不过去跟她打招呼。
“你来我公司有什么事吗?”
伊莎立刻把怀里一个很大的礼物盒递给骆苏寒道:
“知道今天你生日,我晚上订了一个包间,还有一些朋友,小羽和她的朋友我也邀请了,晚上一起给你庆祝生日吧!”
在伊莎期待的目光中,骆苏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身质感高级的黑色西装,最上面放着一条叠好的领带,骆苏寒对这样的礼物没什么兴趣,但不想驳伊莎的面子,只好敷衍了句:
“谢谢,我公司还有事儿,看我时间吧。”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伊莎在期待和失望中摇摆不定,而这样骆苏寒也没多少愧疚感,本来伊莎就是个不知情的局外人,如果不是这场联姻的牺牲者,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有意思,大概谁也不会愿意拥有这样的婚姻。
看着骆苏寒远去办公室的背影,伊莎双手在衣摆边缘搓了搓,按下电梯离开了。
下午骆苏寒特意多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直到看见窗外的城市边缘爬上片片血橙色的晚霞,临近黑夜降临,才收拾了东西,穿好外套往地下车库走去。路过办公区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季晟奕待过的工位,那里仍然放着他之前用过的东西,文件,水杯,随身听,一个笔筒,还有里面放着一些棒棒糖,荔枝味和草莓味,整个桌子以及整个办公区里,仿佛一瞬间演绎着他们之前搬运电脑的场面。
骆苏寒走到季晟奕的工位上,从笔筒里抽出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无意间发现还有一颗苹果味的,想起些什么来,便一同带走了。
他开车去了季晟奕租住的房子,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满满一袋啤酒和一条烟。
但输入的密码已经显示错误,她这才注意到门口贴着一个很狭窄的字条:
此房出租,有意向可向房东联系,电话:156XXXXXXXX
原来房东已经把房子收回去了,骆苏寒用手机拍下了这串电话号,扭头离开。
他开着车回别墅,街道热闹,华灯初上,手机跳转的信息连续了十几次,他瞥了一眼就关掉继续开车,似乎是不想让所有的人和事来打扰此刻的他。
回到骆家别墅时,厨房里是两个厨师和两个女佣在忙碌,还有一个助理坐在大厅,看起来是在给方钰岚准备晚餐,晚点助理送过去。
看到骆苏寒从外面进来,助理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打招呼:
“大少爷,您回来了。”
骆苏寒理都没有任何心思理,提着啤酒和烟准备上楼,助理从后面喊道:
“大少爷,您吃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厨师多添几个菜您一起把晚饭吃了。”
骆苏寒背对着他,站在楼梯口驻足片刻,冷冰冰惠回应:
“不吃,你们吃吧。”说完又脚步匆匆地跨上阶梯,直通二楼,一路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门,他脱掉外套,把啤酒一瓶一瓶放到靠窗的水晶桌上,烟拆开也跟着放在一起,屋子里的灯全部关掉,最后一把躺在了长椅上,椅子随着根部的弧度前后轻轻摆动,骆苏寒感到一股浓烈的疲倦被瞬间驱赶,很快又有一波新的倦意席卷全身。
他拆了一听啤酒送到嘴边,眼睛盯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和稠密的星星,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窗户对着的方向是阴面,也是季晟奕现在所在的遥远的英国的方向。
他灌完一听啤酒,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骆苏寒在荒芜的情绪中停止空想,伸手摸来电话,来电人是骆苏羽。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痛起来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可有的人悲伤到一种程度的时候就是平静,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一旦某一瞬间陷入到一段回忆中,便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掩面窒息。
第115章 缘分是个残忍的东西
面对骆苏羽这不合时宜的电话,其实骆苏寒不太想接,但第一遍没打通的她紧接着又打来了第二通,骆苏寒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传来骆苏羽的声音,周围都是嘈杂的哄闹,有躁动的音乐,有其他人摇骰子的动静,还有大家的喧哗和欢笑,和骆苏寒这头形成了鲜明对比,但都与骆苏寒无关。
“喂!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已经玩半个小时了,马上到上蛋糕的时间了,你快点!”骆苏羽在电话里催促着,骆苏寒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低沉着声音道:
“你们玩吧,我不想过生日,让我自己待会儿。”他挂断了电话,不管那头的骆苏羽如何应对,他都将手机进行了关机处理,扔到一旁,很快又开了一听啤酒,朝着口腔猛灌。
啤酒苦涩难喝,骆苏寒时常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喝酒,大抵是因为他的玻璃胃几乎很少喝酒,偶尔喝杯醇厚的葡萄酒,可比这便宜啤酒好喝太多了。
骆苏寒又看看手指间夹着的半截还在冒细烟的猩红烟头,他摸来烟盒,里面已经少掉了四根,都是他在半个小时内抽完的。
他已经戒烟五六年了,如今再次打开烟匣子,居然是因为情苦。骆苏寒突然苦笑起来,看着窗外的路灯和星空,笑得越来越大声,那种带着自嘲的,自己都觉得刺耳,可他忍不住。
笑着笑着,他便不笑了,突然笑不出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心痛。
从心房的位置疯狂蔓延开来,如同致命的病毒一般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让他的眼角被迫流出眼泪,从开始的一滴泪,肆虐出眼眶,沾湿睫毛,他逐渐被眼泪淹地睁不开眼,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一倾而灌,带着腥咸的眼泪一起咽下肚去。
听说人在十分难受的时候喝酒能驱赶这些不好的情绪,可是他都喝了四五听了,为什么不仅没觉得放松,反而更加难受,他以为自己才是得心脏病的那个,骆苏寒捂着胸口,每每想起马上就要和伊莎订婚,那种不甘就越加强烈的袭来,击中他的全身,粉身碎骨。
季晟奕他会因为不能和自己在一起而这样心痛吗?他还小,也许也会觉得是自己冲动了吧,也许,他已经走出来了,仍然陷进去的只有自己。
他太敏感了,容易想得很多,一想得多,就开始自我内耗,最终受伤的,过不去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快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骆苏寒给手机开了机,他盯着手机钟表在“滴答滴答”不停走动,虽然他知道等不来季晟奕的那句“生日快乐”,但执念让他再等等,再等等。
零点到了。
骆苏寒撂了手机,看着桌子上已经喝空的十几听啤酒空瓶,还有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的烟头,他昂起头,紧闭双眼,滚烫的浊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太阳穴进入头发里,他的面颊通红,双眼布满红血丝,躺在椅子上因为酒意的催化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遥远的英国。
季家大别墅。
季晟奕已经被季慎南软禁了快两个星期。
季慎南回国接他的那天,把他从机场抓回去,在他租住的那个房子里,用皮腰带抽了他一身的淤青,他最后被打得直不起身子。
季晟奕带着满身是伤的身体悄悄钻进房间给骆苏寒又写了一份纸条,本抱着骆苏寒不会来的想法,就压在了台灯底下。
他吃了很多晕机药,以至于回到英国的时候精神都没缓过来。
回到别墅后,季慎南找来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季晟奕查看了一遍伤口,开了一些口服消炎药和外抹的药膏,后来季晟奕就被关进了他的房间。
季晟奕居住的房间在别墅的第四层,季家别墅一共高四层,原本季晟奕住在二层的,但为了防止他逃跑,季慎南就把他的房间换到了四层。
给他留了阳面的窗户,屋子里安装着三个监控器,确保季慎南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他的动态。
季慎南给季晟奕配了三个女佣,三个厨师,两个助理,两个保姆,以确保完全照顾好他。季慎南的工作忙,常常不在家里,所以他为了防止季晟奕逃出去,在庄园的里三层外三层配了几十个保镖,前院后院一点都不落下。可谓是插翅难逃。
季晟奕什么都知道,他被没收了所有的电子设备,终日困在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和药,其他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但不管是发呆还是睡觉,或者干其他解闷的事情,唯一不变的就是对骆苏寒时时刻刻的思念。
因为骆苏寒还在等他,所以他从没放弃过逃出去的想法。
又过了一周。
骆苏寒订婚了。
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筹备好了所有订婚的事情,并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订婚宴,邀请诸多的名流来参加,当然这些都是方钰岚策划的,骆苏寒全程像具麻木的行尸走肉,方钰岚说什么他一声不吭,全程点头,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今晚的订婚宴格外盛大,伊莎一袭华丽红裙从楼梯款款走来,像极了天边鲜艳的火红晚霞,带着她精致的妆容,和她难得夸张的首饰,整个人被衬得闪闪发光,一目了然就是今晚的女主角。
而骆苏寒则是非常随意的穿了一身平日里工作时的深灰色西装,居然连口袋巾都没有放,也没有戴古本夫妇为他买的订婚戒指,送他的手表也没戴,就这么简简单单。
伊莎在众人煞羡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骆苏寒面前,对着他微笑,骆苏寒应付差事似的扯了抹转瞬即逝的笑,扭头喝着杯子里的香槟。伊莎打量起他身上的西装和空落落的手,好奇地问:
“咦?苏寒,你怎么没穿生日那天我送你的那身西装啊?也没戴我爸妈给你买的戒指和手表,是忘记了吗?要不我让人帮忙回去给你拿一下......”
骆苏寒转过身去,背着她说:
“没事儿,就是最近皮肤敏感,戴着不舒服而已。”
“那衣服......”
“订婚仪式马上开始了,你准备准备吧,我去上个厕所。”骆苏寒放下酒杯朝着会场外面走去,留下伊莎满脸失落地盯着他远走,总觉得骆苏寒是在逃避自己,可自己又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骆苏寒为什么这么避嫌她。
这么长时间,骆苏寒还是不肯接受她。伊莎有时候也在想要不要反抗父母的命令,别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可她喜欢骆苏寒,又实在舍不得,只是太累了。
订婚仪式很快就开始了,随着主持的开场白和音乐,按照仪式的流程,两位新人走上台去,按照主持人说的方式,献上鲜花,为伊莎戴上无名指订婚钻戒,二人签订婚书,并在订婚契上按上手印,最后礼成。
主持人带动着台下的人怂恿二人接吻,骆苏寒皱皱眉白了那主持人一眼,主持人也刚好看见,意识到自己闯祸,只好立刻改口让他吻一下女方额头就可以。
于是骆苏寒忍着全身抗拒的细胞,快速在伊莎额头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连吻没吻上都不知道,伊莎只觉得额头有点痒,很快感觉又消失。
台下的骆苏羽看着这一幕,默默叹了口气,一旁的时方凯扭头问:
“你哥订婚这么好的喜事你叹什么气呀?”
今晚时方凯作为骆苏羽名义上的“朋友”也来参加骆苏寒的订婚宴。骆苏羽看着手机里拍着哥哥和伊莎的订婚合照,感慨道:
“我只是觉得缘分这个东西,既神奇又残忍。”
时方凯不解:“此话怎讲?”
骆苏羽抬起头:“还记得我哥和季晟奕谈恋爱的事情吗?”
时方凯点了点头,骆苏羽双手抱臂道:
“明明不给两个人一辈子的机会,却还是要让他们相遇相爱,并在最爱彼此的时候被迫分开,和一个虽然自己不爱,却命中注定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残忍?”
时方凯跟随骆苏羽的目光,目视骆苏寒和伊莎二人围绕着酒桌跟大家敬酒打招呼,伊莎笑得一脸幸福,而骆苏寒的脸上更多的却是牵强。
“如果是这样一直陷落,那确实很残忍。”时方凯说着,突然又转了话调,“也许...伊莎并不是骆总的命中注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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