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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boss救赎指南(穿越重生)——扇九

时间:2023-12-29 09:22:05  作者:扇九
  那个少年也是如此,脸色惨白,漆黑双眸幽深地盯着他。
  他记得那时滚烫的眼泪,还有不甘的质问——“为什么是我?”
  “我有需要照顾的家人,有计划好的人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傅偏楼闭了闭眼。
  没关系,他在心里轻轻说,回去以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可以照顾你的家人,走在计划好的人生路上,完成非做不可的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世界,也再不能插足。
  但怀抱着这些记忆,以这样的心情迎来终末,于他而言已是一种奢侈。
  “谢征,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他几近温柔地注视着谢征,以从不敢明摆的、贪恋的眼神,描摹过五官的每一寸。
  老贝壳犹疑地问:“小主人,这真的好吗……”傅偏楼已然听不进去。
  静静地看着,慢慢地,再听不见半点声息。他才探出手,轻轻触碰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面颊。
  不复温暖,比他还要冰冷。
  谢征死了。
  像是麻木的感官终于有了知觉,心底骤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痛楚。
  太苦太痛,逼得傅偏楼情不自禁地垂下脸。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谢征未曾展开的眉心,沿着眼窝滑到眼尾,拖曳出长长的水痕。
  就好似死去的人也在哭。
  直到此刻,傅偏楼才敢放任自己宣泄些许心声。
  “对不起,”他伏在谢征耳边,对着不能听到的尸身低低说,“……我爱你。”
  从始至终,你都不知道,也无需背负这沉重的感情。
  真是太好了。
 
240 声音 了结前夕。
  从石窟走出, 映入眼帘的,是霜雪也似的鬓发。
  湖心端坐的人影听闻动静,朝这边望来,深秀的眉目, 墨黑的眼瞳, 嗓音带着毫无情绪的平淡:“好了?”
  “……”傅偏楼没有应答。
  掌心不自觉攥紧镇业枪的枪柄, 触觉刻入魂魄地熟稔。
  送走谢征后, 剩下的一段日夜里, 他几乎时时如此,片刻不松。
  傅偏楼所放在眼里的东西不多, 一旦属意, 就是砍断手指都不能叫他放开。生怕转一转眼,有关那个人的记忆便如风吹柳絮雨打浮萍般,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可终究还是忘却了。
  轮回倒转,镇业枪矗立在清云宗禁地, 守着不见天日的前尘往事。他则变回懵懂无知的幼童, 开启重复了第十二次的人生。
  无数画面在识海中不断翻滚,仿佛隔了很远,又好似就在昨日。
  身心俱疲,只剩茫然与仓皇, 傅偏楼无言地倚在石壁处出神许久,才勉强养回些说话的力气。
  一开口, 声线喑哑得连自己都快辨认不出。傅偏楼盯着对面容貌年轻却白发苍苍的男人, 眼神一瞬锐利:“为何你会知道?”
  “你究竟,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复杂,“算是什么?”
  “——柳长英。”
  男人神情无波, 一如既往的漠然,比起活人,更像是一样物件。
  从幽冥离开后,傅偏楼去往清云宗,欲夺镇业枪。
  他本已做好大打出手的准备,却不想步入禁地,看见柳长英,对方半分意外也无,径直转身,领他走到镇宗仙器之前。
  像是早早知晓,这里埋藏着他割舍不下的一段记忆。
  迎着傅偏楼戒备打量的视线,柳长英缓缓启唇:“不知道。”
  他算是什么?他不禁也困惑起来,这个疑问,他从未思索过。
  名为柳长英的道修?
  坐镇清云宗的宗主?
  听命于秦知邻的傀儡?
  仅余半截的夺天锁?
  无论哪一个,大概都不是眼前之人想要的答案。
  “我只是记得,”柳长英说,“很久以前,你将重要的东西放在了这里。”
  “你记得?”
  傅偏楼脸色微变:“莫非,你与我一样……”
  不,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柳长英,准确而言,是与魔一样,并不受轮回影响。
  也对,就连转生为人的自己尚能断断续续地记起曾经,柳长英体内封存着天道的一部分,又怎么不可能留下记忆?
  也就是说……
  傅偏楼眼神幽深:“不论今生前世,你都很清楚以后会发生什么?包括我会反抗你、乃至最后毁灭这片天地……那为何不提前对我动手?”
  “为何动手?”柳长英反问,“你乃我的半身,我不会杀了你。”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除却这件事,天下再不值得挂心。
  “半身么,”傅偏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本以为,你是想重铸夺天锁。”
  他们是夺天锁被斩断的两半,本该一体的存在。
  器身乃他的血肉为主,柳长英为次;器魂则正相反。
  过去,如非当年的仙境七杰插手干预,他的意识应当会彻底泯灭,神魂被柳长英吞噬,成就夺天锁的器灵,彻底夺天。
  但在那之前,他先一步逃了出去,有了人身。
  不臻至大乘,他便无法回归器身,要想重新合二为一,柳长英不得不待他羽翼渐丰。
  相对的,随着世易时移,傅偏楼也不再是那个柔弱无力、任凭宰割的婴孩,会成长到足以威胁柳长英的地步。
  柳长英收他为徒、将他关在清云峰上,意图傅偏楼很明白。
  所以他借机周旋,逐渐养出属于自己的势力,用来与对方抗衡,逃离掌控。
  可倘若柳长英什么都记得,怎会没有半分行动,只眼睁睁地看他施为?
  明知等到后来,根本不能奈何得了他,还不趁早做打算吗?
  傅偏楼实在不解,又不禁想起,十年前兽谷一役,这人曾语焉不详地丢下一句话,他心存疑虑,一直记到如今。
  ——“天之将亡。我与你,留下谁都行。”
  彼时,傅偏楼尚不觉其中深意;直到眼下,才若有所悟:
  “你早知道,天道为业障污染,无力回天。”
  柳长英颔首:“天道衰亡已无可挽回,然世间万法行之有律,它的存在不可或缺。”
  “既然如此,”他避也不避地望进傅偏楼眼底,平静道,“就造一个新的‘天’。”
  傅偏楼不禁沉默下去,这般想法,竟与天道书不谋而合。
  只是柳长英不清楚,自己的神魂和身躯承载不了天道之威,也对魔的威胁一无所知。
  此世之间,唯有他可以。
  若不然,天道也不至于为了让他答应,从而折腾出那么多乱子。
  思及此,傅偏楼嘲弄一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说,秦知邻仍做着执掌天道的美梦?”
  他端详着柳长英,须臾,摇了摇头。
  不谈秦知邻如今还有无余力,若是那家伙的意思,对方也不会说什么“留下谁都行”。
  柳长英却说:“不知道。”
  “不知道?”
  柳长英抚上心口,阖目道:“我不过是,听从了心里的声音。”
  傅偏楼沉默下去,他忽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的男人并非一具被剥离感情的傀儡,而是那个与白承修一并湮灭在白焰之中的应常六。
  他涉水行到男人身前,像曾经无数次被召见时那样,席地而坐。
  柳长英看着他,困惑之余,不免微微恍惚。
  修眉杏眸,乌发雪肤,明盛骄肆的一张脸,像也不像。
  他记得许多,自然包括那条与他定情、被他欺骗,最终斩毙手下的那条白龙。
  但也仅仅是记得,生不出半点情绪,仿佛隔雾看花,并不分明。
  前世今生加起来,柳长英活了无比长久的日子,而这么多日子里,大多是独自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静静听着心底不断响起的声音。
  那个声音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因他虽能说话、行动、思考,看上去与常人一般无二,却并没有意志,不知该何去何从。
  最初,只有一道,来自他的主人,将他炼制为傀儡的秦知邻。
  那声音令他下药、祭炉、夺天……接着,心底又浮现了另一个声音,来自被困缚的天道。
  它与秦知邻意见相悖,彼此争斗,谁争赢了,柳长英就听谁的。
  他按心底的声音所言,将夺天锁的半截器身镇入界水,号天下道门,谨遵敕令。在那之后,其中一道声音逐渐虚弱下去,只间或地响一响。
  另一道则愈发猖狂,为所欲为。
  而待他再一次照那个声音的话,前去兽谷斩杀孽龙后,心底,陡然浮现出第三道声音。
  并不来自任何旁人……仿佛诞生于他自己。
  那道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也太过沉默,很多时候,柳长英都不能感受到它真的存在。
  直至他看到被关在牢里,奄奄一息的柳天歌。
  心底的声音说,放了她。
  放了她?要怎么做?
  是秦知邻将她关在此处,所以,他要前去请求对方。
  可走到门口,正欲推门而入,应龙与秦知邻交谈的声音遥遥传到耳中。
  幽冥石不知所踪,那又如何?
  到头来,该死的家伙全死光了,他们手里却还留着底牌——
  青龙虽死,应龙犹在,最要紧的是,身为无垢道体的柳天歌。
  有这几样筹码,不愁造不出第二件夺天锁。
  一瞬间,眼前血光淋漓,浮现出的,是白龙被他一枪穿心前,眼中沉重得无法理解的神情。
  心底的声音无限放大,掩盖过万事万物,清楚地对他说,不容许。
  不容许?要怎么做?
  ——杀了他们,摧毁夺天盟。
  傀儡毫不犹豫,听从了那道声音。
  于是应龙亡魂枪下,秦知邻重伤逃走,他一手将鼎盛之时的夺天盟覆灭,待到落幕,前去狱中,放出了柳天歌。
  不要再与我沾上关系了,心底的声音说,走吧,走得远远的,忘记曾经伤害过你的一切。
  他便将寻到的叶因遗物丢给对方,勒令她舍弃作为柳天歌的名姓,不准再提起。做完这些,最后那道声音也消失了。
  他便回到这个地方,继续静静地等待。
  等待着……三百多年后,有一天,他看见了与那条白龙少时,一模一样的脸。
  他感到神魂的震颤,知晓了那是何人。
  那两道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复又响起,掌控着他的一言一行。
  一个告诉他,要抢来上古血脉的尸骨稳固器身,要夺取对方的神魂,重铸夺天锁;另一个告诉他,不能伤害对方。
  短时间内,这并不冲突,于是他将人收为弟子,放在身边照看。
  只是,每一回凝视这张脸,那些有关另一个人的记忆便不断翻涌。像也不像,世上只有一条白龙,死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人像他。
  可柳长英还是会不断地叫来这名弟子,看着他的脸,每当此刻,心底就会似有若无地响起一点声息。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来自于谁,他只一昧地听从,因为他便是如此活着。
  “十年前……应龙的尸骨力量散尽,凤凰骨又未到手,而你,始终没有过来清云宗。心底的声音等不及了,要我将你捉回来。”
  柳长英平铺直叙地说着,眼中未曾泛滥一丝波动。
  “我前去兽谷,看到了你,还有柳天歌。”
  微弱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对他说,帮他们。
  帮他们?要怎么做?
  天之将亡,唯有夺天。
  不能让“那些人”所看重的这片天地毁灭。
  就算自己就此消失,也在所不辞。那个声音这么说。
  他便照做。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傅偏楼深吸口气,见对面依旧一副无心无情的冷面,突兀之间,百感交集,莫名生出些怜悯。
  他曾长久地受制于对方,天下第一人的名头,从入道那一日起,便如山脉一般沉沉压在肩头,令人心生忌惮,不敢松懈。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家伙罢了。
  连感情和想法都无法自主,不知不觉中丢掉了平生最为珍贵的事物,却还懵懵懂懂,茫然不知缘由。
  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对于他的想法,柳长英浑然不觉,就算知晓,大抵也不会有何反应。
  看到傅偏楼不再那般戒备,脸色平静下来,柳长英方才问:
  “你可想好了?”
  “……嗯。”
  傅偏楼垂下眼,睫羽颤颤,仿佛不堪重负。
  再掀起来时,色泽殊异的眸中却不再动摇,下定了决心。
  “我会留在清云宗。”他说,“待步入大乘那日,便重铸夺天锁。”
  他不会让这片天地走向灭亡,为此,必须这么做,傅偏楼有所觉悟。
  “只是——”
  “只是?”
  “在那之前,得先等一个人来。”
  柳长英问:“谁?”
  傅偏楼不答,转首向洞窟外望去,目光一瞬迷离:“……他很快就会来了。”
  “我要在这里,做一个了结。”
 
241 对立 我送你回家。
  谢征醒来时, 天边未明。
  床幔轻拂,扫过浅浅的阴影,上方悬挂的清心灵器风铃般叮铃作响。
  那是去往幽冥前, 更换被拽坏的纱帐时, 他与傅偏楼一道挂上的。只需微微清风, 便会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宁神的乐音。
  手边柔软的床幔也一样, 从颜色到料子,皆按两人的喜好添置。有讲究的条件时, 谢征并不会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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