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欺人太甚,黄口小儿真是欺人太甚,牧文栋在心中默念,恨不得此刻拂袖而去,牧元正拉住他袖子小声道:“阿耶,别忘了大伯的交待。”这大伯便是指的牧文光,想起牧文光对五房的敲打,牧文栋收敛神色道:“是小老儿的不是,在这儿给你赔罪了,对不起!”
“牧五伯,你对不起谁,对不起什么事,可要说清楚,当日这话你可不是对着我说的。”元静云步步紧逼,牧文栋喉咙咯咯作响,脸色涨红发紫。
“……我对不起大房,对不起牧遥,不该质疑大房的眼光,不该轻视牧遥的心意!”牧文栋索性豁出脸皮,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牧遥扶着门框,站在内堂,但她与翠蝶两人都听见了牧文栋的道歉。牧文栋虽不是真心忏悔,只是迫于无奈,才上门道歉。才此刻牧遥心中却是畅快无比,连带着翠蝶的神色都跟着飞扬起来。
牧文栋脸色青紫,见对方拉下老脸跟自己道歉,自然也不必真的与他撕破脸,朗声道:“五叔公何苦如此,做晚辈的岂敢为难长辈,传出去外人会骂我的,我既与牧遥定亲,也算是半个牧家人,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事就此揭过。”
牧文栋硬生生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热。若非牧府从未出过一个案首,他何必如此放低姿态。元静云也知牧文栋嘴里虽说着道歉的话,但心里定是恨死她了,可那又如何。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新生开学
“岁旦之际, 本是家人团聚、欢庆的时刻,只是小侄家中尚未准备庆贺之物,此番收了牧五伯的年礼,来不及回礼, 实在过意不去。”元静云坦诚地回应着牧文栋的好意,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过去言行而心存芥蒂,总归牧遥姓牧, 也愿意与之建立更好的关系。
见元静云退让, 牧元正连忙道:“都是牧家子弟, 何必因为一些误会而彼此生疏呢?五房早已备好不少岁晚节物, 晚些也送些给静云兄。”
元静云微笑着点头, 表示接受牧元正的好意:“多谢牧五伯的体谅, 静云便在此先谢过五房。”
见对方突然换了这般无赖嘴脸,牧元正也不禁咂舌, 说好的读书人脸皮薄呢?说好的读书人心胸宽广呢?这刚送出不少笔墨纸砚, 五房已是大出血,怎得还找他们要呢?
牧文栋见元静云换了一副恭顺模样,心底便是消气不少,年岁之礼不过是些俗物, 哪怕是平日,他五房每年也会送些给各房,当做是族内人情往来,主动送礼, 反倒显得关系亲近,倒也不心疼。
“嗯, 能得贤侄青眼相待, 小小年礼, 不足挂齿。”牧文栋到底是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狐狸,脸色立刻变换为先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微笑道:“若缺些什么,只管同元正说,你成了牧府的姑爷,便也是元正半个亲兄弟,老夫幼时看着牧遥长大,也舍不得瞧她吃苦,他日还望你待她好些。”
短短两句话,四两拨千斤,先前那些冷言冷语成了他对牧遥疼爱有加,舍不得牧遥吃苦,这才对她不满,现下瞧见她有本事,也放心的将侄孙女交给他。
“我虽是牧遥的堂叔,但与你年纪相仿,以后我们平辈相交,若是缺些什么,只管来找我。”牧遥按照辈分当喊牧文栋一声五叔公,只是元静云一开始心中不满,这才直呼牧文栋外头的诨号。
“既如此,静云斗胆唤堂叔一句文正兄。”元静云拱手道:“在此谢过五叔公。”
随着这声‘叔公’唤出,两房也算将之前的梁子结算清楚,牧文栋抚须点头,这牧家若得了个文曲星,是有利于整个家族的大喜事,往日他们为了和朝中官员搭上关系,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若族中能出一两个好苗子,他日步入官场也能提携族中后人,牧文栋自是想通了这些关节,才拉下脸皮与元静云和解。
等牧文栋两人离去,屋内的牧遥这才同翠蝶走到院内,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木箱,牧遥心中触动,双手一一拂过。
“遥儿,方才你听到了吗?”元静云见心尖上的人缓缓走出,立刻迎了上去欣喜道。
“嗯,”牧遥点头,眼角泛红。
“可还欢喜?”元静云像是只乖巧的大狗,温柔的双眼中带着璀璨的亮光。就这般定定的看着牧遥,仿佛此刻眼中只剩下她。
“嗯,欢喜,有你,已是最大的欢喜。”牧遥哪里舍得让眼前之人眼里的星光消散,她只想她知道,有她在,便是最大的欢喜。
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而此刻最为烦闷的唯独季元,明明几月前他还是前呼后拥,被众人被众人尊敬,可谓众星捧月。如今,却沦为了众人的揶揄和嘲笑之人。他坐在屋中,烛火摇曳,心情愈加沉重,怒火在胸中燃烧,恨不得将元静云剥皮拆骨。
其次便是被封禁在家不得外出的方青岚,自从与季元传出风言风语,方德元便将方青岚禁足在家,更是打算年后便为其定下婚事,免得与季元拉扯,再污了名声。牧家将元静云看得重,是因为牧家乃商户,家中虽有钱财,但并非名门望族,急需改换门楣。
而对于五姓之一的方家,族内青年才俊不胜凡举,莫说小小案首,哪怕季元高中状元,在方德元眼中也不过是个会读书的好苗子,远远算不上佳婿。方家的女子,嫁的莫不是功勋卓著的世家大族。
季元心中清楚,所以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牧遥,而非方青岚。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原本方德元已答应送他去府学,因着方青岚一事,已多日闭门谢客,对他视而不见。看着桌上快要熄掉的烛火,他也不明白为何一年前还意气风发的自己,现下却落得这般处境,究竟是从哪步便开始错了?他拿起铜签,拨弄了一下油灯,让火燃得更旺了些,八月院试,他定要将失去的再重新夺回来!
元静云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新年,自是同牧遥一同过的,但因为八月院试,元静云并未放纵,依照着平日的习惯温书,吃了年饭,便算是过完了。
过完年,年初七便要去县学报道,牧家五房那边打发了两个奴仆来给元静云搬东西,元静云没拒绝。牧文光见状,也派了两个丫鬟去帮着收拾卫生。怕元静云考前出意外,牧遥临出门前也是千叮万嘱,还特意给了她十块银饼,元静云也未推辞。
她这身子单薄,似是风稍微大点都要被吹跑,叫人看着确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虽说养了一年,但自小亏虚的身子还没补起来呢,学院里吃好还是吃坏全看兜里的银子多不多,这部分钱元静云没打算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可熬不过寒窗苦读。
县学一个月放一次小假,三个月放一次大假。想到又是许久不能见到牧遥,元静云心中有些不舍,拉耸着眉眼,无奈却又不得不去,虽说杨夫子教得好,但是终归不是那些批阅试卷的老学究,要弄懂试题方向和出题人的喜好,还是要与学院的先生打交道。
“你且安心,近些日子我也要忙书社里的生意。”牧遥捏了捏元静云的手,手中握笔处也生出不少薄茧。
“你前几日说姚哥儿写的话本子吗?”
牧遥点了点头,轻声回应:“是的,他的文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颇为有趣,倒是吸引来不少生意。”
元静云有些吃味道:“等我考完,我也帮你出书。”名字元静云都想好了,就叫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乖,怎得还使小孩子性子了,若是真的中了举,怕是求你题字之人都要踏破门槛。”牧遥柔声说道,她的笑容温暖如阳光,透过微风拂过的树叶洒在两人身上。
她轻轻抚摸着牧遥的手,“我会努力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换洗衣服,被褥洁具,零零碎碎也装了几个箱笼。
牧遥的马车将元静云送到县学门口,坐在马车里看着元静云进了县学大门,翠蝶从另一侧上了马车道:“都安排好了。”
牧遥这才点头,唤马夫回府。
和元静云一同考进县学的共四十七人,都是今日入学,被分在丙班。
书院的规定是两人一间屋,新入学的学子,必有一人要落单,安排住宿的管事对元静云有些同情。
四十七个新生,除元静云以外的四十六人,都被管事早早安排到了一起,元安想与元静云住一间宿舍,也被管事找了各种理由拒绝……刚入学就被牧府的丫头管的死死的,元静云是真的可怜,竟连能交好的同窗也没有,怕是这赘婿的身份免不了被人排挤。
“元静云,你先一个人住着,下次若有新生,再重新安排。”下次的新生恐怕就是明年的县考了,若元静云真能考过八月府试,怕是她都不必等,可能在这县学是等不到室友了。
元静云难受吗?自然是要仰天大笑!她是不介意男女合住,但能一个人霸占一间屋,这么舒坦的事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元静云自己偷着乐,在外人看来她却极可怜,看着她沉默寡言的安置箱笼铺床叠被,隔壁屋的同窗都有点同情了:“我们要不要同她说说话?毕竟她也是今年案首,说不定还能讨教些学问。”
男子的室友翻了个白眼,“你莫非不知,方青哲放了话,说让他在书院读不下去,我们凑上前做什么好人!好在我们没与他分到一处。白日我瞧见有人去寻管事,偏偏将他独自分去一间宿舍,怕是早就开始动手了。”
“竟还有这事!”男子愕然。
“方青哲可是县令公子,你我家中是何光景,心中难道没数?”
这话戳得男子心中一痛,再也没力气同情元静云。
“快看,方青哲来了!”男子一扭头,可不是么,方青哲带着几个师兄快步走来,那六亲不认气势汹汹的步伐,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好惹,似是今日元静云要被狠狠收拾一番。
“你瞧,可不就来找元静云麻烦了。”男子的舍友幸灾乐祸道,他唤作章天骄,自是取了天之骄子之意,本是此次夺取案首的人们人选,却被元静云中途截胡,听说元静云开蒙一年便考取案首,更是嫉恨。
不仅他们两人,其他人也都探着脑袋张望,瞧着方青哲直奔元静云那屋,纷纷猜测,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莫不是要打起来吧?
元静云刚把东西归置好,满意的打量自己的宿舍,一抬头就瞧见方青哲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出现在门口。虽说对方人多势众,但她不怕呀,她现在已是童生,又是在学院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方青哲要敢对她动手,怕是方县令也不可将此事草草盖过。
“方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元静云面带笑容道。
元静云身形单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看似孤立无援,方青哲却也清楚,此子不简单,身后的牧府虽只是寻常商户,却又好似与九王爷关系匪浅。他此刻不能在众人眼下动此人,他这番不过是特意前来敲打一番,季元同他说,若非此子设计陷害,青岚便也不会被父亲关在府中急忙议亲,终日以泪洗面。想到此,更是青筋凸起。
“我来找你当然有事,程卿,你既考入了书院,也当知道学院的规矩。”方青哲言辞严厉,眼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
“方兄说得是,学院自有规矩,静云自当遵守。但也请方兄明示,若有何不妥之处,还望能够明言告知,不背地里生事。”元静云面带微笑,从容自若地回应,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不惧怕方青哲的威胁。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看好自己。”
砰!
元静云将两人身前的窗户关上,方青哲身体后仰,要不是退的快,差点被打中脸。
元静云把方青哲气得脸色铁青,看着紧闭的门窗,一拳捶在墙上:“元静云,你很好!竟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
窗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青哲吃瘪离去,元静云在屋内继续整理东西,并不为得罪方青哲的事而烦恼。县学乃是官学,严禁学子私下斗殴,哪怕她卑躬屈膝,也得不到方青哲半点好脸色,反倒会让人觉得她性格懦弱,好欺负,倒不是直接将姿态摆出来,你要收拾我,来啊!我也不怕你。
窗户被人推开一条小缝,一张脸挤在缝隙里嘀咕:“静云兄,方才听说方青哲来找你麻烦,你可有大碍?”
听到好像是季长吉的声音,元静云上前两步将窗户打开,“吉哥儿!”
“好久不见,”季长吉眼里透着忧虑:“听说你方才直接将方公子赶走了?”
“嗯,”元静云坦然点头。
“可是,初到县学,你就得罪县令公子,旁人怕是都不敢与你相交。”季长吉神色闪躲,就差说自己也不敢在人前说与她相熟了。
元静云垂眸低笑,也理解季长吉心中顾忌:“你还是离我远些吧,君子之交淡如水,吉哥儿你性子温和,一心扑在课业上,不必忧心我。”
季长吉脸色憋得通红,想说并非如此,却又被其他同窗的眼神盯着如芒在背,他也不过是家中光景惨淡的普通人,家中供他读书已是力竭,哪里敢招惹县令公子。
拱了拱手说了句:“保重。”便失落离去。
入学第一天,元静云真正意义上的被排挤孤立,虽然有个忧心她的同窗,却也不敢公然和她亲近。而元安比她入学早一年,两人并非在一个班上课,平日有自己的学业要操心,也没空时刻都关照她。
这一个月里,方青哲也找过几次麻烦,都被元静云当场化解了,方青哲没讨到便宜,元静云也过得不轻松。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心有余悸
元静云也是当过学霸的, 在高三的时候也算是达到了人生巅峰,到了大燕从头学起四书五经肯定需要一个过程。如果说杨夫子等人给自己单独辅导是开小灶补进度的话,那么县学便是正式跟上了众人的节奏,与众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所以这一个月不少被县学的夫子夸赞, 更是引得不少羡艳或嫉恨的目光。
当然, 像季元这般等了一年去参加院试的人,仍旧超过了元静云一截, 但是相比之前参加县试时的差距, 已经缩短到了一年, 这也是牧家五房主动致歉, 拉近关系的主要原因。
短短一年, 其中半年元静云还在帮牧府打探消息, 真正接受夫子教导的时间不超过半年,就是在这种无人看好的情况下, 元静云竟然还能一举夺魁, 拿下案首。
这天赋怎能让人不惊叹,若是他自小出生世家,受专人教导,岂非状元之姿?现下元静云入赘牧府, 娶了牧遥,牧文光自当将资源向这般有天赋的少年倾斜,要么将其扼杀摇篮,要么就在其困顿之时雪中送炭, 牧府只是商户,还没有官宦之家那么狠的手段, 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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