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落入尾声,高潮迭起,段安北的手一下比一下快,陈念南眼花缭乱,下意识又要往最边上逃,可余光瞥见段安北还崩着的唇角,又不敢动了。
这样高强度地集中精神实在困难,陈念南恍惚中眨了下眼,下一秒身体就僵着不敢动了。
段安北用他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捻住了陈念南的一根手指。
陈念南愣在位置上,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碍着段安北了,道歉的话刚要吐出,却听见段安北挺严肃地说:“放松,这样更方便。”
陈念南不知道要怎么放松,只能轻轻弯了弯手指,也不挣扎,像是勾住了段安北。
正如错过段安北细微震颤的手指,陈念南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钢琴音中,也没能听见段安北小声地呼气声——
段安北的心定了。
今天这场闹剧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互穿,可忘了互穿时间的,始终只有陈念南一个人。
这是段安北要追求陈念南的第一步——让人敢碰着自己。
段安北不是扭捏的人,所有的心动都太明显,从陈念南第一次在床上那样心满意足地偷得一个吻,到后来的拥抱牵手,意外也好人为也罢,段安北栽了也认了,不含糊,但这恋爱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谈了。
段安北不要人把自己捧上天,他只想跟陈念南并肩。
三分钟的尾音,段安北没再变过和弦,拇指食指轻轻夹着陈念南的手指,捻着摁着引着人只弹那个音。
终于碰着了,段安北想,他盼了一路了。
两人的手指都温热着相触,台上的空调给得足,可两人的指尖却都出了层薄汗。
陈念南不敢看,耳尖都泛红,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我自己来吧,就摁这个音对吗”这么句简单的话,硬是堵在喉咙口又掉进胃袋。
来场闷雷吧,陈念南想,他现在就是白先勇的《闷雷》里那个背德的主角,揣着不干净的心思,亵渎钢琴也亵渎段安北。
“我——”陈念南从喉咙口逼出个音,还没来得及说后半句话,段安北就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音乐已经到了尾声。
“我们先回去了。”陈念南打住梓梓要问出口的话,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线,“我们还有辩论赛。”
他边说,手却放在背后,段安北刚刚握住他的触感还没消,陈念南仍然怀念,却又不耻,只能一点一点地用拇指捻着。
走出大礼堂的时候,陈念南看着已经四合的天,觉得一切都突如其来却又顺理成章,梦幻却又真实——
他今天抱了段安北,又跟人牵了手。
陈念南沉默地回想着一切,一直到在教学楼昏黄的灯下看见半张脸裹着纱布的小郑,才忽的回过神。
小郑远远地也看见了“陈念南”,估计是陈念南上次主动问题的态度给了小郑莫大的鼓励,他冲“陈念南”抬抬下巴:“晚自修的铃没听见?”
段安北应了声:“马上回。”
陈念南一直没出声,他看着小郑脸上和胳膊上的纱布,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他冲小郑笑了笑,学着段安北平时小太阳的样子问小郑:“老师摔了?”
第23章 我喜欢男生
小郑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是,摔着了。”
不是在沙石堆里滚一遭是滚不出这个效果的,陈念南什么伤没挨过?这样的话骗不到他。
但能问声已经是他待人接物的亲近极限了,要散发善意太难,陈念南还是更习惯独着。他笑了笑:“老师注意安全。”
这话点醒了小郑,他拉住陈念南,又看看段安北 :“你俩关系好?”
“是。”听着段安北的声儿,陈念南愣怔了一瞬,手指蜷缩着捏了捏。
小郑丝毫没感受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迟疑了下,还是开口:“周末回家的时候让陈念南送送你,这两天外面的混混挺多。”
陈念南余光瞥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应了声,却想起了猴子在羊肉馆堵他的事儿。
猴子当时要揍的人就是个老师。
三人擦肩而过,段安北到底是幸福窝里捂大的,没能往那上面想,见着陈念南发呆问:“怎么了?”
“小郑的伤......”陈念南迟疑了会儿,“可能是被猴子打的。”
他这么一提,段安北就想起来了。
陈念南垂着眼没说话,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况且这事儿只是个猜测,小郑那儿不可能直截了当地问,问多了伤人面子,可要问猴子,陈念南又挺犹豫,他不爱跟他们沾着边。
“你想帮小郑打回来?”段安北问他。
陈念南摇摇头:“打回来没用。”
打架这事儿,不是为了警告,就是为了报仇。
小郑怎么说也是个体面的成年人,猴子打一顿也不敢处处挑事儿堵人,警告了容易弄巧成拙;
报仇也谈不上,不是陈念南的仇,他要怎么为人出头?
这是趟浑水,陈念南左右脚怎么迈都不合适。
“算了。”陈念南说,“我认识个医生,明天问他买点儿药给小郑送去。”
两人走到楼梯口的拐角,感应灯不怎么灵敏,陈念南蹬了好几下地才亮起来,昏黄的灯温吞吞地照着,角落突然传来了轻微的一声猫叫。
陈念南定睛看了看,是小橘。
“怎么跑这儿来了。”陈念南小声地说了句,蹲下身去摸猫,视线里却忽的闯进了另只手。
陈念南没反应过来,手下就触着了块紧实光滑的皮肤,边缘处还有被压实了漏出的猫毛,风一吹就摆动着挠人痒痒。
感应灯倏忽灭了,整个楼道陷入黑暗,连月光都没渗进来。
黑暗使人的感知觉无限放大,陈念南第一次知道不仅是指尖,自己的手背也能很热。
两人的呼吸交错,落在彼此的耳中咫尺可闻但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小橘“喵”了声,段安北倏忽回神,顿了顿才慢慢抽离。
背上的压力一轻,小橘小声叫着跑开了,两人却没动。
陈念南听得见自己呼吸声,却又觉得自己的心比月光赤/裸,比墙根灰暗。
“抱歉。”陈念南喉咙紧了紧,“有件事儿一直没敢跟你说。”
身边人没反应,甚至没有搭腔,陈念南恍然未觉,他的心拧得太紧,感官失灵,听觉和视觉一样模糊不清。
月光忽然斜着照进这个小角落,陈念南没看段安北,抬头去看月亮。
月亮光秃秃地挂在天上,一点儿云都没有,也没有星星,陈念南看着它,就像是看着自己——
“我是同性恋。”陈念南说,“我喜欢男生。”
和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啪”的一声,陈念南清楚地听见,自己碎掉了,从心脏到四肢,完完全全碎掉了。
段安北没什么反应,应了声:“我当什么事儿值当道个歉......我不恐同。”
天上高洁的月亮倏忽猩红了起来,从白玉盘成了大肉球,陈念南笑了声。
不恐同?
陈念南不知道要怎么跟眼前这个直男解释,同性恋不光是心理上喜欢男生,生理上见着喜欢的男生的身体,他还会有反应。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对段安北的欲望,要怎么解释自己在他身体里勃/起的瞬间蒸腾起的燥热,要怎么解释——
陈念南笑着说:“段安北,看天上,看月亮。”
段安北抬头看去,明镜高悬,月光皎洁,银白色的光辉星星点点地撒下,很大,很圆,很美。
可他却听见陈念南说:“好丑。”
段安北扭头看他,好像看见了破碎的陈念南,他的腰杆挺得很直,脚步扎得很稳,可他就是碎了;扬起的下颚棱角分明,可他看起来好脆弱。
段安北没法儿不爱这样的陈念南。
热烈却克制,美好却羞赧,偏执却真诚。就像爱一只伤鹤。
“很美。”段安北说,“很漂亮的月亮。”
你也是。段安北心中兀自接话。
“陈念南。”段安北说,“我真的不恐同,别怕。”
好像为了证明似的,段安北稍稍倾身,抱了抱陈念南。
陈念南却当他没听懂自己说的,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借着月光,段安北瞥见陈念南的笑容,像伸手去抚平,却还是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这样的动作显然不足以安抚陈念南,段安北轻轻攥了攥拳——
再等等,等你爱我而不敬我。
第24章 我也是gay
自那晚之后,陈念南就开始躲着段安北。
一直躲到了周五放学,陈念南坐在座位上用余光瞥着段安北,想等人好了悄悄跟着他后面。
小郑的话他听进去了,对段安北那句“罩着”的承诺也不是虚的,之前猴子的事儿没了后续,陈念南摔他手机踩他背他都没敢说一声,但段安北这儿他未必真不敢报复。
段安北无知无觉地走在前面,陈念南就边背着单词边跟着人看着人。
段安北没直接回家,他去榆树下看了小橘小白,刨了两个罐头,在意外发现墙根那儿竖着把铲子的时候笑了:“你爹很细心是不是?”
陈念南脸霎时一红。之前段安北都用石头刨罐头,满手的泥啊灰啊的,陈念南看不过去,就给人放了把铲子在旁边。
可脸上的温度刚上来,他就看着段安北又放下了铲子:“但你爹都能用手刨,我也能。”
陈念南皱皱眉,想说他不能,可又没法儿过去,拳头攥了一半,段安北又开了口:“除非你爹也用铲子......但用不用铲子有什么关系?谁不是一张皮包着一堆血,谁比谁矜贵了......”
陈念南的拳头慢慢松开,段安北嘀嘀咕咕,陈念南却摇了摇头——
不一样,段安北就该配得上最好的。
段安北喂了猫,在校门口买了两个杂粮煎饼,小声嘟囔:“别的都能一样,这个不行,我不要吃香菜......”
陈念南没听明白,只当他是带给沈蔓的,笑了两声,多可爱呢,买个煎饼还能自言自语。
段安北拎着两袋杂粮煎饼,也不吃,就甩着走,快到家的时候正要拐进文具店,突然就听见旁边小巷子里的动静。
“这种事儿你威胁不到我。”小郑的声音挺愤怒,“我会报警。”
“多新鲜啊。”猴子的笑声传出来,“我蹲过几次局子了没听说过?报了警往里蹲五天我又出来了,你那个学生能耗得过我?高三了吧?多重要的人生阶段啊——”
猴子嗤笑两声:“我说了,给我拍两张照这事儿就完了,你学生告老师这事儿我也不追究,再说了,那两小孩儿明显谈着恋爱呢,抓早恋不该是你们老师的责任?我这是给你创业绩。”
“做梦。”小郑说,“你来一次我报一次。”
段安北皱了皱眉,在小巷子那儿探出个头。里面就三个人,一个学生,挺眼熟,像是隔壁班的,还有小郑和猴子。
他掂量了下武力值。段安北也不是不能打不会打,上次跟陈念南说学了半年散打没骗人,三对一,胜算挺大,他刚要往里走,突然就被身后冒出来的手抓住了。
“我来。”陈念南拦着他,“你回家。”
算算这是段安北第四次见着猴子了,打架的场面也见的不少,但就是不知道猴子叫什么,陈念南没想把他跟这些人沾一点边儿。
段安北指着猴子:“那个唇钉人——”
“我来。”陈念南重复。
段安北垂着眼,靠到了一边。
陈念南的手陡然空了下来,他虚空着捏了捏,又往里面走。
猴子见着他的时候愣了愣,挺心虚地往后退了退,才皱了皱眉:“这个你也要保?”
陈念南没说话,默认了。
猴子乐了 :“这学校雇你去做保镖了?——不会是为了你那个小男友?给人刷好感度卖乖呢?”
小郑见着陈念南也懵了:“这儿没你的事儿,回去!”
陈念南指着那个学生:“这个,我管不着。”
他又指了指小郑:“这个我得保。”
猴子乐了:“你当你是这片区的老大了?”
陈念南从没管过这些事儿,除非是出了钱,否则从不插手,但算上段安北那次,已经两回了,要夺人救人不是这么夺的,都得让人卖面子。
除非是打赢了。
陈念南把书包往旁边放了放:“那就打。”
“打什么打!”小郑低吼着,“你别插手这事儿,我会报警,让警察处理!”
可惜陈念南从不信警察。
他刚要挥出拳,段安北突然冲出来从背后抱住陈念南,对着猴子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求你别打我们......我有钱,我给你钱,你别打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见着段安北颤抖着手递出了一叠纸币:“两千......够吗?就这么多了,我妈刚给我拿来报竞赛班的。”
“呦。”猴子率先反应过来,“小男友来了——我记着你上次不挺嚣张?”
“不是小男友——但他疼......”段安北抽抽鼻子,“我怕他疼——你要钱我给你,两千不够我明天再给你拿,你别——”
陈念南皱眉,小幅度挣扎了下,又不敢用力了怕把段安北弄疼:“收回去!我疼什么我疼!”
猴子笑了两声:“怕疼啊?”
他乐呵呵接了钱:“没事儿,啊,哥哥不打他——陈念南,有福气啊,找了这么个会疼人的小男友,你——”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滴呜滴呜的警车疾驰而过,霎时间堵住了巷口。
猴子怔愣两秒:“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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