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哥儿这辈子没这么羞赧过,那点儿处变不惊都被自己臊没了,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能说出这么腻歪的话。
段安北那儿也半晌没了动静,陈念南后知后觉,不会把人恶心着了吧?
他试探性地给段安北发了个“睡着了吗”,对面的声音重新响起:“......没。”
段安北顿了顿:“我就是没想到你能这么......”
段安北没找着形容词,“哎”了声:“我脸都红了。”
两人黏糊得都不像自己,尤其是
喃風
陈念南,哪还有什么冰山的劲儿,都快成暖气片了。
小情侣正式恋爱第一天,谁也没挂电话,腻歪完了陈念南把脸从被子里捞出来,又恢复成了面瘫的样子,但耳机里不断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又让他眉眼都带上了点温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念南下意识去看手机,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他翻身下床找充电器,屏幕刚亮起来,一条新的消息就传了进来,他的呼吸滞了一瞬。
【安北】:早安,念南。
段安北原本是想设成“宝贝”的,但这样的话情到浓时腻歪腻歪就够了,说多了都觉得羞,思考半晌,还是改成了“安北”。
安北念南,足够亲近也足够特殊。
但这样的改动也足以让陈念南心动,他的背书声都比以往要大了些,久久没能平息的悸动在他胸腔里扫荡,直到蒋国华走进班。
“渭华大学三个星期后的化学竞赛提前了。”蒋国华把手里的化学书往讲台上一扔,双手搭在两侧,“提前到了下周三。”
蒋国华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扔下的石子,整个班都躁动起来,他们班作为清杭大学的物化生实验班,几乎人人都是要参加这个竞赛的,竞赛往前挪了半个月,很多知识点就得再紧着赶赶。
“为什么啊老师!”董力第一个喊出声。
“今年高考政策有变。”蒋国华的眉头也没放下来过,“除了化学竞赛,又新增了数学和物理,各省保送名额马上就要定了,所有的竞赛在此之前都要完成。”
陈念南撩着眼皮,看了眼手肘边已经刷完了的三本竞赛书,他无所谓复习时间的长短,但段安北不行,他还在准备辩论赛,完全抽不开身再去复习化学。
陈念南停了笔,低头在课桌里翻了好半天也没找着自己要的,下课后就直奔着小卖铺去,出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两本A4本。
六点的时候,陈念南把事儿跟段安北说了,段安北沉默了几秒:“没事儿,应该能来得及,我复习得也差不多了。”
段安北周末回来,离开考不过就四天时间,陈念南不知道段安北要怎么来得及。
但第二天早上他就明白了。
互穿回来之后,陈念南压根儿都不在床上,手里还捏着笔,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儿,入眼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桌边的草稿本,原本崭新的本子已经用了大半,密密麻麻都是解题过程。
段安北也不瞒着他掩饰什么,高三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要往前冲就得拼。
陈念南没去动它们,换了本竞赛书往外走,随手冲了杯速溶咖啡。
昨天写了一半的笔记还在桌面上摊着,陈念南从竞赛书里挑挑拣拣,埋头继续往上写。
王鹏鹰来的时候路过陈念南的位置,“哎”了声:“南哥你这是在整理化学竞赛知识点?”
他早就不怕陈念南了,偶尔还能给陈念南扔几颗糖,就上回给段安北的那种,大白兔奶糖。
陈念南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愈发快:“嗯。”
“能给我也看一份吗?”王鹏鹰说,“真来不及了,我第一本竞赛书一半都还没写完。”
陈念南手上的笔顿了顿,终于抬了头:“这是给段安北的。”
王鹏鹰“啊”了声:“我看复印件也行。”
陈念南把两本几百页厚的A4本叠在一块儿,无声地想他证明复印的不可行。
王鹏鹰石化在原地:“你全写完啊?”
陈念南不觉得这有什么多的,淡淡地应了声:“我已经写完三本竞赛书了,可以不用继续。”
陈念南不是在卖弄,继续做新题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给段安北整理知识点,也是他重新看错题的一部分,算不上什么舍己为人,这是互利共赢。
他看见王鹏鹰一脸手上,嘴唇翕动,迟疑了下:“如果你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这是陈念南的社交极限了。
王鹏鹰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连忙飞奔回去拿化学书:“这题、这题、还有这题,我连答案都没看明白!”
陈念南垂着眼,一题一题讲了,讲到最后,王鹏鹰打了个哆嗦:“我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你生气了?”
陈念南不明就里:“什么?”
王鹏鹰把手臂伸出去:“看见没?”
“很黑。”
王鹏鹰:“......我是让你看我的鸡皮疙瘩!你以为这是鸡皮疙瘩吗?这是你声音里掉出来的冰碴子!”
王鹏鹰喊完又觉得不对劲,看着陈念南淡漠的瞳孔,咽了咽口水:“我......我没骂你啊......”
陈念南淡淡地“嗯”了声:“没生气,还有问题么?”
“那个......我能问一个吗?”
陈念南循着声音看去,是他八百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同桌,三年同桌,陈念南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
陈念南声音确实冷,让人没法儿分清他究竟生没生气但他讲题就只讲题,不损人不怼人,没那些“你连这都不会”“这不是常识”之类的话,甚至多的眼神都不分一个,问起来丁点儿没负担。
队伍排了长龙,小郑进班的时候“嚯”了声:“这干嘛呢?”
“问题呢老师。”董力说,“好学。”
“问......问陈念南啊?”小郑愣了半秒,“那你们这竞赛结束了得请人家吃顿饭。”
陈念南手下的笔顿了顿:“不用。”
他知道小郑这是要推波助澜,但陈念南觉得麻烦,他除了一张臭脸,推杯换盏的都不会,除非是和段安北喝交杯酒。
“你还挺助人为乐。”小郑乐了,“行了,都回位置上去,有问题课后来问。”
陈念南垂下眼收了笔,低头继续替段安北整理重难点,他没法儿带到寝室赶工,怕段安北生气拒绝骂他,只能白天争分夺秒,而这些课对于他来说听不听都一样。
周五的时候,三本竞赛书终于全部整理完,陈念南平静地合上本子,揉了揉中指处被笔杆子摁出凹陷的指头,面不改色地换了本习题册。
刚下笔,蒋国华就走进来发准考证:“一人一张,仅此一张,跟高考准考证一样重要,绝对不能丢,下周三是要带着准考证和身份证进考场的,少任何一样都进不去。”
等蒋国华走了,陈念南不动声色地走到段安北座位上,把他的准考证拿过来收着了。
这周他们都没打算回家,放学的时候陈念南收了本子刚要往寝室走,就接到了段安北的电话。
第42章 互穿停止
“我给你点了个外卖。”段安北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可能没感受出来,我昨天穿过去的时候都觉得你胳膊瘦了一圈,得补补。”
陈念南愣了下,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食指拇指换成圈套着试了试,确实瘦了点儿,白皙又修长纤细,但仍然很有力量感,攥紧的时候,指尖的冰凉搭着爆起的青筋,莫名像个淡漠的怪物。
陈念南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应了声:“谢——”
“不要说谢谢。”段安北声音带着笑,“要说......”
段安北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的羞赧,“要说......我爱......”
他不出声了,大白天的不比晚上,什么没羞没臊的话都说得出口,“爱”啊“宝贝”啊都太腻歪,互穿的时候听着自己嘴里说出的是对方的声音只觉得甜蜜,现在不行,这太腻歪了。
段安北迅速岔开话题:“我们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讨论辩题的时候——”
“我喜欢你。”陈念南开口打断他。
段安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念南没有用“爱”,但他没有深究,笑了好半会儿:“我知道啊——快去拿外卖,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就要穿过来了,你可别等我自己来拿。”
挂了电话,陈念南背着包往校门口走,外卖放在墙根,是个肉夹馍,旁边还有束白铃兰。
陈念南小心翼翼地把花拿起来,蹲在那儿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花瓣上有些沾着泥了,但还是很漂亮,纯白的颜色配着黑褐的肉夹馍,有种莫名的违和,却又很可爱。
他刚拿出手机对着花瓣准备拍,却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的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身后忽的被猛推了一下。
他被推得一踉跄,手掌下意识往前撑,最后零点几秒,忽的又改变方向,蜷缩起身体,把铃兰拥进怀里,连带着肉夹馍也被紧紧护在身下,手肘狠狠地在地上往前擦去,整条小臂被粗糙的石子划出一整排的伤痕。
陈念南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连带着嘴角边的笑也散了,阴翳地向后看去,不认识,但眼熟,猴子的小弟。
“来一趟?”
要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敢这么跟陈念南说话的,陈念南几乎笃定了他是要为猴子进去的事儿报复,巷子里没藏着百八十个人也得有五六十个。
陈念南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段安北就要穿过来了,渭华大学远在千里迢迢之外,如果一个半小时内自己解决不了这些人,应付他们的人就会变成段安北。
陈念南捏着花站起来:“别犯贱。”
他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想打架,明早在这儿等我。”
他扭头要走,那人却突然笑了声:“段安北,那个人是叫段安北吧?”
陈念南的脚步一瞬间滞住了。
“这个是他吧?”那人拿出手机,视频里嘈杂的声音传来——
“念南!我喜欢你!”
“嗯。我也是。”
陈念南手脚突然变得冰冷,手上的白铃兰在风中无辜地摇曳,被挤压的花瓣像脆弱的琉璃。
他笑了:“威胁我?这能证明什么呢?”
陈念南捋着手里的花,神色平静,眼底却低沉得要渗血:“他不过是在帮我阻止别人的骚扰。”
那人愣了下,咽了咽口水,刚才的威风散了小半,又调出来一张图,是校内两人的牵手照。
是校内的人偷拍的。
陈念南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随意地瞥了眼:“我牵过搂过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是有多希望我是个同性恋?”
他嗤笑一声:“可惜我——”
那人咬咬牙,手指在相册上再次一划,脚底却做足了逃跑的准备——
一张小巷子里的接吻照在陈念南眼底不断放大,陈念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里的铃兰安静垂败,花瓣耷拉在十月的晚风里,头顶傍晚的火烧云倏地一下全灭了,夜幕四合,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雨水的气息——
啪嗒——
啪嗒——
下雨了。
那一瞬间,陈念南觉得灵魂里好像有什么被剥离,身体周围一直环绕着的粘腻梦幻的泡泡“噗”的一声碎裂,千百个念头闪过。
他不能抢这部手机,抢了就意味着心虚,而照片一定有备份。
他不能跑,跑了这张照片也不会自动销毁,也许它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蒋国华的位置上。
他不能打,段安北要来了,任何的动手都会让——
段安北。
陈念南头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应声崩开,一种类似于第六感的直觉告诉他——
段安北不会来了。
雨势越下越大,陈念南有些恍惚,这场大雨像极了五年前的出逃,当时的他掰折了对方的手指,并在他的脸上啐了一大口,而段安北仿若神明,肩上是不存在的披风,大喊“你们不许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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