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洲所在的马车,几乎都不能算是有车厢,只有一圈齐腰的围栏和一把撑在头顶的大伞。茶几没地方放置不说,连坐垫,不,是座椅都没有。因为此时的王洲正笔挺地站在马车上,双手恰好扶握住左右的栏杆。至于车夫也并不是坐在车辕,而是牵着马儿步行前进。
除了自己站立的马车,王洲眼前还有两列疑似护卫的队伍。他们排列整齐,衣着相似,手执兵刃,或是骑马或是步行,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再听声音,他身后跟随的队伍,规模绝对不会比前面小。
王洲狠狠闭上眼,又倏地睁开,然而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
只见那熟悉又陌生的毛球,从远而近,慢悠悠地飞到王洲眼前,欢喜地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是我带着你穿书了呀!”
这一瞬间,王洲眼前一黑,肚子里有一万句国粹想要送给毛球,更想立刻抓住这个罪魁祸首搓圆揉扁,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问个清楚。
然而身前气势汹汹的队伍,让王洲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僵硬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努力地用唯一可以肆无忌惮的眼睛,对着毛球发出无数道凌厉的眼刀,恨不得能直接将毛球砍成碎片。
“你不要在心里骂我呀!”毛球周身萦绕着浅浅的紫色光芒,声音仍然很轻快,还主动告知王洲,“只要你在心里想跟我有关的事情,我都能知道的。”
对这等坑死他之后流露出的好意王洲完全不愿意接受,他狠狠磨着牙,在心里质问,“谁让你带我穿书的?!”
想一个字,王洲的怒气值就上涨一截,当他的质问传递给毛球之时,王洲的手背上早已青筋暴起,显然正将手心里的栏杆当做毛球来发泄。
“你自己答应的呀!”毛球答得理直气壮,还认真地给王洲描述当时的情况,“当时你怀疑我骗你,我提议立下天道誓言,你不愿意,说要立大道誓言。我答应了,大道誓言就成立了呀!”
停顿了下,毛球扁着嘴巴,委屈地反问,“本来昨晚就该带你穿越的,但是你跟我说,等你睡醒我再带你穿书,我都依你了,你怎么还要这样质问我?”
“那是我喝醉了酒,以为自己在做梦!”王洲心头又是一串一串的国骂在刷屏,直恨不得脱口而出喷死这个倒霉东西,“意识不清时签下的合同是无效的!”
他昨晚心情不好,喝的酒又杂,理智早飞走了九成九。冷不丁又冒出来一个不科学的东西,王洲可不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知道这一“梦”就把自己给坑惨了!
王洲痛心疾首,古人云喝酒误事!喝酒误事!真是诚不欺我啊!
毛球感受到王洲的悲愤,急急道,“是你答应我穿书的!你不能反悔!”
情况不对!王洲狐疑地打量着毛球,毛球两只小爪子不停地收拢又放开,小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后飘。
这心虚的模样说没问题鬼都不信,王洲心中明悟,升腾的怒气整个冷却,眼神如冰,“穿越之前你就知道我后悔了,你是故意抢在我开口之前带我穿过来。”
毛球后退的动作倏地停下,它爪子一握,豆豆眼对上了王洲的视线,然后……期期艾艾地飘回王洲面前,压低了声音哭唧唧,“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应该等你醒过来说服你再穿越,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
“原主跑路的时间太久,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他,我再不带你穿过来原主就会被发现暴毙!那样的话,整个书中世界都要濒临毁灭!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毛球两只小爪子在身前攥成一团,豆豆眼水蒙蒙地望着王洲,努力向王洲表达自己的无奈和善意。
可怜兮兮的毛茸茸真是太犯规了!王洲微微侧头不去看毛球,他居然在想虽然是做梦,但总归穿书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不全是毛球的责任!
果然是神奇的先天灵宝,他这回是见识到了!王洲在心中给自己拉了一条高高的警戒线。
感应到王洲的想法,毛球两只小爪子无力地耷拉下来,豆豆眼暗下去,整个球都更灰了,它委屈巴巴地说,“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的。我们立下了大道誓言,某种程度上早已心灵相通、休戚相关,我是绝对不会故意伤害你的!”
“是吗?”王洲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毛球连忙展示自己的诚意,“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下,你的识海有我们立下的誓言,你感受一下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识海?虽然知道这是修仙小说中的专用术语,也确信自己并没有学过任何道法神通,王洲还是闭上眼,尝试在自己的脑子里找东西。
放空思绪,深深呼吸,一连三次,王洲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一个乳白色的光球。
这是什么?王洲想罢,光球上的乳白色光晕渐渐生长,消散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同一时间,王洲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关于这个光球的信息。
这个光球正是毛球和王洲所立下的大道誓言,具体内容则是昨夜二者之间的对话。而借着这道誓言,王洲随时可以和毛球心灵相通,在不愿意的时候也能随时防止毛球听见自己的心声。
同时,因着这道誓言,毛球永远无法伤害到王洲,相反在王洲受伤的时候,毛球也会受到一定的损害。
消化掉誓言的信息,王洲心头的敌意消散些许,“看来,你对我确实没有太大的恶意。”
“我明明从来没有恶意!”毛球两只小爪子扑腾了几下,不服气地反驳。
王洲不屑地冷哼一声,“不顾我的意愿带我穿过来就是最大的恶意!”
理亏的毛球抖了抖绒毛,不说话了。
第3章 (全文修改,建议重看)
成功压制住毛球,王洲正要询问这个世界的情况,就见队伍前方有一道身影逆着队伍朝他而来。
王洲定睛望去,来人骑着一头身戴五彩、神骏异常的……牛?往上看,一身锃亮的盔甲,胸前一把又浓又密的大胡子,黑亮顺滑得格外夺人眼球。
视线再往上,白净的面皮、丹凤眼、卧蚕眉,头上绑着形似抹额的布条,顶上露出编成辫子的头发,年纪不算大,气势却很是不凡,王洲忍不住向毛球询问此人的身份。
毛球还未回答,神牛已在马车前方停步,来人朝着王洲躬身行礼,直起身后张口说道,“@¥%&*……”
王洲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不是吧,穿书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居然还会存在语言障碍?!
一愣之后,他也顾不得弄清来人身份,急急在心里呼唤,“毛球!毛球!这家伙是在说什么?!”
“他说目的地就要到了,让你做好准备。”毛球也没掉链子,迅速给他翻译。
“现在我该说什么做什么?”王洲又问,急得都快冒烟了,“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呀!”
毛球飞到王洲身边,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豆豆眼鼓励地看着他,“不用担心,你仔细回忆一下,能想起来的。”
王洲侧头看了毛球一眼,想想它费尽心机忽悠他穿越到这里,应该不至于只为了立马坑得他露馅,便将信将疑地在脑中回忆“任由你安排”应该怎么说。
大致想了三五遍,王洲感觉自己的嘴巴自动张张合合,发出几个他完全听不懂的音节。
“¥%*@”来人又躬了躬身,骑着神牛转身回到队伍前方。
终于糊弄过去了!王洲暗自松了口气,忙问毛球,“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嘴巴自己就会动?而且说出来的话我居然还半点都听不懂!”
“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原主的灵魂其实并没有跑路,而是藏在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王洲期待地看向毛球,真情实感地提出建议,“要不你们再认真找一找?”
领略古代风情很好,但是语言不通,那不是度假而是渡劫!王洲此时无比地盼望毛球出了错,然后他就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不用找了,我们已经确认过无数遍,原主是真的已经跑路了。”毛球两只小爪子往后一背,整个绒球左右晃了晃,淡定地戳破王洲的幻想。
王洲还是不甘心,“那这具身体为什么能自己说话?”
“你知道肌肉记忆吧?就跟肌肉记忆差不多,这具身体的灵魂虽然跑路了,但是身体还残留着往日的习惯和记忆,你用心寻找就能找到。”毛球挥舞着小爪子,努力地用王洲的认知方式为他做解释。
虽然比一般的肌肉记忆神奇很多,但书里的世界嘛,王洲可以理解。
见王洲点头,毛球更积极地给他出主意,“要是你不想每次都这么麻烦,还有一个更简便的方法。就是将你的所有心神沉入这具身体,等你们彻底合二为一,你就能得到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
跟这具身体彻底合二为一?王洲不由得迟疑,他对原身的身份情况全都不清楚,万一原主的记忆里有些令人三观炸裂的场景,那不就是自己坑自己。
暂且搁置这个议题,王洲转而问道,“刚才那个人好像没有看到你?还是原本你就跟在原主身边,他早就习以为常?”
虽然刚才来人之时自己很是慌乱,王洲还是注意到,那个人眼神扫过毛球的时候,表情或眼神都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我自愿,能看到我的不超过十个。”毛球双眼发亮,得意地回答。
停顿一下,毛球带着几分期盼地补充,“如果你尽心为我遮掩,我可以做到只被你看见。”
“哦。”王洲礼貌地回应了一声,暂时也不准备深究这个问题。
因为王洲已经看见,前方的队伍似乎在往四处分散,隐隐还有若隐若现的建筑物,想来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看距离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到了。
等到下了马车还不知道要应付多少陌生人,王洲更倾向于趁着这点时间学习一下最简单的几句话。“听”可以靠毛球做翻译,想来不成问题,但要是连表示赞成反对或者随口答应,都要思考好多次才能通过身体发出去,这就不该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了。
猜到王洲不愿意与身体融合的原因之一,是对自己的戒备和不信任,毛球失落之余也能够理解。毕竟王洲会穿书确实是被它忽悠的,而且直到现在它也没有对王洲完全坦诚。
奈何毛球也有自己的顾虑和限制,就算想亲近王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它只能努力地配合王洲的想法,帮着他学习语言,以表达自己的善意和能力。
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等到马车停下,王洲已经能顺利地说出几句最简单的日常用语。
马上就要和书中世界的土著打交道,王洲不敢再分心,停下“方言”的练习,作势欣赏眼前的宫殿。
和他见过的紫禁城相比,这座宫殿没有那么规整恢宏,却更加古朴而生动。望着这宫殿,王洲心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皱眉思忖了好半晌仍然无果,恰好身后人声嘈杂起来,王洲默默转身看过去。
正如王洲所料,他身后的队伍比身前更长,因为他的身后除了一大批同前方一样衣着整齐的护卫,还有许多与他所乘相似的马车和披红挂彩的坐骑。
此时马车和坐骑都已经空了,它们的主人排成两班列在他的面前,齐齐行礼。
“说‘起’。”毛球飘到王洲面前,殷勤地提示。
这是刚才毛球提议他学的话之一,王洲挑了挑眉,张嘴吐出第一句书中世界的话。
行礼众人应声直起身来,左班中一名发辫花白的老者出列,恭敬地对王洲道,“@#¥大%下&”
“女娲宫已至,还请大王下辇。”不等王洲发话,毛球又主动地做起同声传译。
满意地看了毛球一眼,王洲不动声色地走下马车,这毛球不仅看着可爱,还有几分用处。
终于得到正面评价的毛球兴奋得翻了几个跟斗,更加小心殷勤地为王洲翻译,还趁隙告诉他,原身来此是为了给女娲娘娘上香。
被称作“大王”,所见之人全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看来原主不是一位实权王爷就是皇帝信重的皇亲。这种情况下,就算稍微有那么点异样,也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心里有了底,王洲在老者指引和毛球翻译下,从从容容地走进宫殿。
进了殿中,老者面色一肃,身后的窃窃私语全消失了,王洲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上香嘛,不管是敬神佛还是拜祖宗,最基本的尊敬是必须要有的,这种国人必备的常识王洲很懂。
入乡随俗,王洲听着毛球的翻译,随着老者的指引,平平稳稳地带领着身后的一群人,完成了庄严肃穆的上香活动。
等到所有人都将手中的清香插入香炉,烟气升腾,王洲明显感觉到殿内的气氛轻松了下来。
看来他没有掉链子!王洲放下提着的心,复习了下确认自己已经掌握在殿中新学会的“跪”“拜”等语,这才开始观赏殿内的景象。
只见大殿处处五□□妆,层层帐幔飘飞,有金童玉女塑像手执幡幢如意侍立两旁,对对银烛热火朝天,香烟袅袅朦胧似仙。
王洲正看得兴起,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帐幔,露出香案后的一座塑像。塑像容貌端丽,衣饰华美,仪态生动,宛如一个国色天香的真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王洲在现代社会见识过的那么多古今中外的美人,还是昨夜毛球给他幻化的美人侧颜,都没有一个能完胜眼前的塑像。
“毛球,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朝代?”王洲目不转睛地看着塑像,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雕刻技艺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毛球两只小爪子合在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丽的塑像,随口答道,“我们是在……”
然而在王洲的耳中,毛球的声音越来越小,等说到朝代的名字,更是已经完全听不见。
“毛球,你怎么了?为什么后面没声了?”王洲心脏狂跳,要不是亲眼看到毛球还飘在他身前,他都要以为毛球融化消失了。
毛球转身,疑惑地看向王洲,“什么没声了?”
王洲略微平静下来,描述刚才的情况,“我问你朝代,你回答的时候,我只听见‘在’字,后面就没声了。”
“朝代你没听见?”毛球张着嘴巴反问,见王洲点头,它转了转眼珠,“要不我再跟你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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