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抿抿嘴,制止自己力作多情的联想,狡黠地反问,“你方才说,只要我想,一切皆有可能。那我想要的,可以彼此对话的玉令,何时才能做出来?”
李冉登时失笑,无奈地轻点王洲鼻尖,“你啊!”
皱皱鼻子,王洲抓住李冉的手指,顶着红通通的耳根,恶狠狠地瞪他,“不要答非所问!”
“是我不对,让大王久等。”李冉垂首,状似歉然。
距离好像太近了一点,王洲不自在地退开两步,强撑住高傲的样子,“算了,我知晓此事不易,你记得多加用心就好。”
“谨遵大王旨意。”李冉继续低眉垂首,比起寿仙宫的宫人也不遑多让。
“噗嗤!”王洲破功笑起来,“道友这伏低做小的样儿扮得可真像,和初见时的清冷淡漠、仙气十足,可是判若两人。”
李冉抬起头,含笑解释,“这可不是扮。或敬或畏或怜,有此表现,皆是人之常情。”
咬紧后槽牙,王洲暗戳戳地试探,“不知又有哪些个人,能让道友如此敬畏?”
“还有哪些?不过老师一人而已。”李冉似笑非笑,隐晦地给他回应。
王洲心中一动,微微瞪大了眼。所敬畏者只有一人,那李冉的身份?
李冉含笑不语,只静静地看着王洲,似是在等他询问。
他才不要被牵着鼻子走!王洲眼珠一转,直接转移话题,“既是人之常情,道友又为何强调‘一人’,看来还是不够豁达啊!”
不够豁达吗?本是心照不宣表明身份,被王洲这一说,李冉却忍不住深思。
以往凡人草木、花鸟鱼虫未曾入他眼中,弟子教众约莫有些印象,众位圣人才能被他平等相待,唯有面对老师才是恭敬有加。
他在介意老师吗?李冉自省,是啊!他当然介意!老师向他传道受业,法力之高强,远远将他抛在身后,他的心底又如何不介意不向往?!
他一直在渴望追上老师、甚至赶超老师啊!
心念至此,李冉周身气机涌动,引得王洲忍不住侧目。
“多谢小友指点,等我。”李冉轻抚王洲侧颜,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揉了揉热度上升的脸颊,王洲愤愤,“呸!动手动脚!谁要等你!”
第57章
诸侯朝觐前日,本该只有三人的文书房又被重臣们塞得满满当当。
王洲按时来此理完政事,只当看不见一旁虎视眈眈的群臣,起身便走了出去。
“大王请留步。”
王洲应声停步,转头却发现叫住他的人竟是比干。这位一向敬业,经手之事皆公正严明,这还是第一次比干单独见驾。
因着人物滤镜,王洲忍不住猜测,“王叔叫住孤,是有秘奏呈上?”
“非是秘奏,是臣心下有疑。”比干摇头,恭敬俯身,“日前东伯侯、北伯侯先后至朝歌,大王皆于次日设宴接风。为何前日西伯侯、南伯侯齐至,昨日大王却并未设宴?”
原来是为人打抱不平来了!王洲心情低落下来,他似笑非笑,“王叔自己也说,前二者有先有后,后两者却齐至朝歌。不知王叔可曾发觉其中异处?”
说来有趣,西伯侯南伯侯进城时间恰恰好是一前一后,而与他们同行的各路诸侯,最后进城的两位,进城时间又恰是一后一前,倒真是巧得很。
比干手下能人不少,这个巧合自然有所耳闻,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王洲只当没看见,继续道,“至于为东伯侯北伯侯设宴接风,东伯侯乃王后生父、太子外翁,于情于理孤都该设宴款待。”
“而次日,孤宴请的不止是南伯侯,还有平州侯与沧州侯。高道长欲在平州、沧州另建两个盐场,孤自然得先问过他们意见才行。”
“高道长还要另建两个盐场?!”此刻宴请不宴请的事早被比干抛在脑后,他的心思全落在了盐场之上。
之前大王与东伯侯合作,因东伯侯的身份,以及手下掌管盐场的便利,无人试图分一杯羹。
但若大王不止要建一个盐场,平州、沧州可以,其他地方又为何不行?比干的心砰砰跳着,一瞬不瞬地望着王洲。
王洲淡定点头,“高道长说先往东鲁边做试验边修建,平沧二州先行选址,待东鲁盐场进入正轨再开工。”
只是在选址?比干思绪翻腾,再待不住,慌忙找了个借口告退离开。
电视剧里七巧玲珑心的忠臣,在现实世界也是有私心的凡人啊。王洲叹了口气,吩咐谷茂密切注意驿馆动静,默默往寿仙宫去。
回宫之后,王洲躺在床上顺了顺自己的计划,还偷得浮生半日闲,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
然而刚起身出了内室,侍御官启奏,“北伯侯在午门外候旨。”
“领他至嘉善殿。”王洲舒展舒展四肢,准备去看看这个改造了三天的北伯侯有无起色。
入殿,崇侯虎朝拜毕,王洲赐座。
看着崇侯虎一脸憔悴,两个黑眼圈比熊猫还明显,王洲窃笑,明知故问,“这几日,崇卿可是休息得不好?”
“大王明鉴,”崇侯虎重重叹气,俯伏在地,“臣有愧!”
他一向以自己体恤麾下将士、战无不胜为傲,谁知带人辅助耕地之时才发现,除开少数出身将门之人,其余兵卒皆是驾轻就熟,崇侯虎便知晓,大王所言兵卒出于乡野确是事实。
不对,应该说他以前也知晓此事,却从未真正理解“出身乡野”这四个字。
而带人耕地的三日,他真正劳作的时间不多,毕竟身为诸侯,他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阻拦他。
在休息的时候,崇侯虎无聊便拉着管事说话,这才真正了解乡野之困苦。看着一刻不停翻地的农人,尝了不见半点肉腥又苦又涩的菜团子,听闻每次抽丁过后还要打理公田的痛苦煎熬……
以往乡野不曾入他眼中,人不够就抽丁,缺了钱就往手下摊派索取,这些针对的全是兵卒之家人。如此这般,他对兵卒的好,实则却是在挖他们心肝。
他心中有愧啊!
听完崇侯虎的心声,王洲心头郁结,合着这人还是没有百姓!
也罢,出身高贵的大老爷,指望他这么点时间便共情庶民也不太现实,王洲安慰自己,只要他有所改变,行为能达到自己要求便好。
调整好心态,王洲说道,“既然有愧,卿可有心弥补?”
“臣正是有心却无力,求大王相助!”崇侯虎抬头看了一眼,又俯身下拜。
王洲心头有了些猜测,“卿有何求?”
崇侯虎头也不抬,大声道,“臣观朝歌之外,耕地之时,曲辕犁可耕耒耜数倍之地,恳请大王售卖一批予臣。”
“臣之兵卒皆言,北地春耕晚于朝歌,若此时快马回程,恰能赶上今年农时!”
话中之期盼着实真情流露,王洲却是冷哼一声,“以卿之所见,城外共有多少曲辕犁?翻地之事何时可结束?你带走曲辕犁,朝歌城外的田地又该如何是好?”
崇侯虎听得出王洲不悦,心里却高兴起来,大王问出此言,若他有解决办法,将曲辕犁带回去就有希望了。
他抬起头来,满脸是笑,“大王,臣已询问过管事,城外有三成农人使用曲辕犁。一切如常,还需六日即可完成耕地。”
“若臣请来诸侯马匹兵卒相助,三日即可完成。届时即便臣带走所有曲辕犁,亦不会误朝歌农时。”
“看来卿是早有准备?”王洲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崇侯虎麻利地再次俯身,“大王,崇城之外亦是您的子民,求大王广沐天恩!”
思忖半晌,王洲声音冷冰冰道,“售卖曲辕犁之事,决计不行。”
“大王?”崇侯虎焦急地直起身。
“孤可将之借与崇城。”王洲抬手,正色道,“只是有条件。”
崇侯虎冷静下来,紧握双拳,“还请大王明言。”
他心中已下定决心,只要大王的条件不过分,他一定立刻答应。
“孤正派人于朝歌之外试验种田秘法,如今已略有所得。若卿能以崇城之外部分田地与孤试验,这曲辕犁出借又何妨。”
崇侯虎一脸狂喜,重重叩首,“臣听闻曲辕犁亦是大王试验之物,今大王欲恩泽崇城,正是臣求之不得!臣叩谢大王!”
“崇卿免礼!”王洲虚扶一把,面色和煦如春风,“卿离宫之后,即可相请诸侯相助。待三日过后,孤会派相关之人,带曲辕犁与你同往崇城。”
“臣谨遵王命!”
崇侯虎乐乐呵呵地出了王宫,当即便联系交好诸侯,将他们空闲的兵卒马匹全送到城外耕地。还联系各位管事准备屋舍吃食,节省众人来回消耗。
如此一来,未至天黑,“大王手中有耕地之利器,并承诺将之借于北伯侯”,便已传遍驿馆。与早前比干传出的“大王欲再建雪盐场,正于平沧二州选址”,将各镇诸侯炸得沸沸扬扬。
其中各色各相,未及入夜,便被谷茂一一传入王洲耳中。
“你说什么?!苏妲己要进宫?!”初闻这个消息,王洲双目圆睁,险些跳起来。
对大王的反应疑惑了一瞬,谷茂回过神来,认真解释,“是的,是西伯侯为冀州侯出的主意,冀州侯所派的送信之人已离开朝歌。”
原著纣王向苏护要人,苏护宁愿反了也不答应,现在竟然主动送女?王洲摇着头,还是不敢置信,“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驿馆诸侯皆在谈论雪盐场选址与曲辕犁之事,冀州侯散步之时,听闻这两个消息,面色阴沉地往回走。”谷茂一五一十地细细描述,“西伯侯得知消息比冀州侯略早,听随从说完,他便回屋起卦。起卦之时面色也不甚好,然后他就出门遇上了冀州侯。”
苏护素来仰慕西伯侯姬昌之贤名,与之巧遇,苏护心中欢喜,上前攀谈。
姬昌亦不负其贤名,邀苏护饮宴。二人酒酣饭饱、相谈甚欢。
说到兴处,苏护重重地放下酒盏,为姬昌打抱不平,“贤伯仁德四布、忠义两全,今大王有利器不与贤伯,却与那等剥民利己、心如饿虎之人,我实为贤伯不平啊!”
姬昌肃了脸,缓缓摇头,“昌知贤侯之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贤侯不可不敬。”
苏护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贤伯所言甚是,是我失言,自罚一杯。”
他盛满美酒,朝王宫欠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姬昌脸色和缓下来,看了看苏护,欲言又止,独自闷了一杯酒。
“贤伯可是有话教我?”苏护见状,放下酒盏,倾身问道。
又看了苏护一眼,姬昌面色一阵变换,长长叹口气,“背后言人是非,实非君子所为。然贤侯正直端方,昌不忍目视贤侯遭殃,只得做一回小人。”
苏护大吃一惊,对姬昌俯身下拜,“贤伯之名四海何人不知?您心怀仁义,护感念万分。”
“贤侯何必如此?”姬昌连忙双手虚扶,语气急促,“昌直言便是。”
“北伯侯辖制北方四百诸侯,素闻其与贤侯不甚和睦。平沧二州正将冀州夹在中间,未曾听闻你与二位君侯交好,想是边界有些摩擦。”
浅析一遍苏护名声鹊起的邻居,姬昌缓缓道,“如今三者皆入大王之眼,又因大王之命彼此相交,贤侯需得早做打算才是。”
平沧二州与冀州哪是有些摩擦,他们实是早有嫌隙。苏护自家人知自家事,若他们得到机会,定不会放弃对冀州下手。
再有北伯侯,苏护素来不甚服他管辖,北伯侯心知肚明,看苏护也不顺眼。若三者联合,苏护闭上眼,只觉前方正写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慌了一瞬,苏护便镇定下来,再次躬身,“还请贤伯教我。”
“贤侯快快请起!”姬昌再次虚扶,捻了捻长须,“此事看似危机重重,破局之法却也易得。”
“三者联系全因雪盐场,而冀州处于平沧二州之间,若平沧二州能建盐场,冀州又有何不可?”
苏护霎时反应过来,“盐场此时正在选址,若能取其一而代之,危局自破。”
短暂的兴奋过后,苏护叹息,“贤伯之策极佳,奈何那雪盐铺掌柜与我有些误会,或许也是因此,大王选址之时,临近三州却漏了中间。”
“贤侯不必沮丧,”姬昌沉稳地劝慰,“东伯侯为大王合作之第一人,贤侯大可效仿。”
效仿东伯侯?苏护一愣,他手下并无盐场,如何效仿?
“自去年春,大王至女娲宫进香回来,清心寡欲足足一年多。”姬昌又捻了捻胡须,“身为人臣,不可不虑大王身体之康健,子嗣之绵延。”
苏护心领神会,“我家中有一女妲己,薄有姿色,素习医理。若得以侍奉大王,想是能督促大王爱惜身体,绵延子嗣。”
话落,苏护向姬昌告辞,回去便手书一封,命人送回冀州。
听完谷茂的话,王洲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按众臣朝贺安排,苏护都进不得午门,他便是要献女,又往何处献?”
“此计非止西伯侯献于冀州侯,”谷茂一板一眼地道,“亚相亦献此计于东、南众位临海诸侯。”
也就是说,西伯侯与南伯侯皆知晓并赞同此事?他们不会都以为他收了美人才会跟人合作盐场吧?
王洲无语地摇头,“孤着实不知这些人脑中装的都是何物!为何眼睛只能看到后宫这块地儿!”
谷茂抬头挺胸,气势昂扬,“大王高瞻远瞩,世人皆远远不及!”
若非谷茂的声音仍旧没有半点起伏,他都快要相信了!王洲狠狠白了谷茂一眼。
转过弯来,王洲却决定将人收下来。其他人且不说,原著之中苏妲己可是进了朝歌的,他心有抱负,更是担心露了马脚被上头直接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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