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钦似乎有些满意了,缓缓转头,“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在旁侍立的宫人不敢乱看,脑袋都快垂到裤/裆了,“应该快了。”
“应该?”薛云钦站起身,对着宫人温柔一笑。
宫人扑通跪地,“奴婢这就去催。”
得到首肯后,宫人连跪带爬地离开。
软榻上。
安连华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到这一幕,只觉心惊。
以往他怎么不觉得,六皇子其实这么可怕。
换作之前,安连华即使看见这一幕,也只会以为宫人畏惧皇子威仪,六皇子御下有方。
然而今天,他好似看明白了什么。
安连华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多想下去。
同一时间,另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海。
对,应该按照对方说的,把安连奚带到六皇子这里。
安连华心中做下猜测,心跳都因为这一想法变得愈发迅速。
让六皇子折磨安连奚。
届时,岐王一定会发疯。
安连华想到那个场面,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就是要这么做。
安连奚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知。
有了薛时野的保证,在第二日安连华过来时,安连奚直接让侍卫打发了。
一连两日,安连华都拖着肿得老高的腿趁岐王面圣之际过来,却始终见不到安连奚的人影。
他的数次无功而返,薛云钦竟忽地表现出不在意起来。
这让安连华有种心里的计划又一次落空的挫败感。
他还想看着安连奚受折磨。
安连奚这几日非但没有受折磨,反而过得十分滋润,只是明康帝的库房快要被他宠爱的三子给掏空了。
这日,明康帝让薛时野带着安连奚一起过去。
刚见到安连奚,明康帝便道:“看来老三没有欺瞒朕。”
安连奚抬头看了眼御座。
明康帝对着他慈和一笑,“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说话间,明康帝又瞥一眼薛时野。
薛时野拉着人坐到了明康帝下首,动作小心,呵护之意明显,看得明康帝欣慰极了。
儿子也懂得疼人了,虽说库房极速缩减,但明康帝却丝毫不心疼。
安连奚最近天天服用着薛时野从明康帝库房里要来的珍稀药材,脸上再找不见病气,面色红润,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明康帝转过头,和身后同样笑得一脸褶子的高公公相视一眼,都品出了一个味——夫夫情深。
安连奚被明康帝和高公公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往薛时野身边靠,但又隔着椅子。
薛时野倒是不在乎,本欲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又怕他当着明康帝的面会害羞,于是只得按捺。此时见安连奚用明亮的双眸看过来,心里便止不住泛起一丝痒意,手指拢了拢,正欲动作。
只闻上首的明康帝在这时道:“可能在中秋前赶回来?”
安连奚听到这里,忽然就把头偏了回去。
薛时野准备伸出的手顿了顿,也望向明康帝,神情看不见半分波澜,简单回道:“不知。”
明康帝听他声音平平,心里叹了叹,还是接着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薛时野略一颔首。
安连奚直到出了含凉殿才问薛时野,“王爷,我们要南下了吗?”
薛时野牵着他的手,“快了。”
南下,这意味着可以去江南看看了,古代的家乡又是什么样呢,安连奚眼中升起些向往。
“这么高兴?”薛时野看他。
安连奚点点头,十分开心,“嗯嗯!”
薛时野勾了下唇,把人拉过来,再一次抱着人开始在满行宫招摇。
现在不止宫中,凡是在行宫的那些臣属谁人不知,岐王将岐王妃宠上了天去,那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模样,似连旁人多看都不让。
人多的地方,众人只能看见一青灰色幂篱,见到岐王妃长相的人少之又少。
那日游湖少数人目睹过其真容,更是将之吹得神乎其神,连京城都有人听闻了岐王与岐王妃的事迹,纷纷对这一对感到好奇。
那可是岐王,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动凡心。
薛时野不仅动了,还把整颗心都送了出去。
怀里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全部。
安连奚被他看得脸热,往他怀里扑,“你不要看我,快点走。”
薛时野想抱,他就让,反正他也不想自己走。
可是安连奚又不喜欢被太多人看着,所以让薛时野快些走。
薛时野轻笑了声,脚步却听话快了几分。
回了东殿后,薛时野去书房处理接下来南下事宜,安连奚则独自躺在榻上,准备小憩。
他原是想跟过去,但薛时野担心会吵到他,于是眼下房内就只剩安连奚一人。
映恬和映红这会端了碗花茶过来,“王妃。”
温木接过送到安连奚手中。
今日薛时野带着他面圣,映恬、映红待在东殿,此时道:“王妃,安公子今日又来了。”
安连奚刚喝了一口花茶,闻言眉就拧了起来。
“又来了啊……”
安连奚是真的觉得不对了……
安连华到底要做什么。
脚都肿成那样了,还要每天来找他。
“听闻他那腿是未遵医嘱,那么多天才没好全。”映恬说了一句。
“我看是用力过猛所致,”学医的映红接茬,“扭伤后可不能直接揉,若暴力揉搓会加重病情。”
安连奚听完点了下头。
映恬犹豫一瞬,还是问了:“那下次安公子过来……”
安连奚沉吟,“还是不见了吧。”
得都得罪了,也不怕这一回了。
从温木那里知晓那二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映恬和映红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当即毫不迟疑道:“是。”下回直接让侍卫打发了。
安连奚花茶也不喝了。
温木把茶杯又接了过来,“少爷,睡吧。”
这个点是安连奚午睡的点,但是薛时野不在,他有点睡不着,感觉身子都是冷的。
这么些天,安连奚还没有感觉到过冷,身体的异常来得明显,让他有些坐不住了,他这怕不是又要生病了。
安连奚皱起眉头,从榻上起身。
他去找薛时野了。
书房,此次南下的一众官员尽皆聚集,其中不乏能臣,是明康帝特意挑出来辅佐薛时野的,可见对其的看重。
朝中这些老臣可都是人精。
岐王名声不好又如何,有皇上为他撑腰,说不得就是下一任帝王。
因而这些人在面对薛时野时,态度都十分恭敬,便是一些老臣都多有礼让。
薛时野正在翻看一本折子,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冷笑一声。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站出来。
“王爷认为……”
站出来的正是工部侍郎,他认出来,那上面呈上去的东西是他写的,而上面写的……工部侍郎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你既已安排好,还问本王做甚?”薛时野扯起一边唇角,“不若去问老六?”
工部侍郎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是六皇子的人,但因为对蝗灾有些了解,所以被安排在此列中。
而他的折子上,也是六皇子授意。
“回王爷,六皇子前日已禀明了陛下……这次南下,六皇子也会去。”
话落,房中半晌寂静无声。
工部侍郎顶着极大的压力,心中叫苦不迭,这位主可不是好惹的,六皇子这差事着实让他难为。
即这时,书房的门被扣了扣。
未合拢的房门因这一下缓慢从外打开来。
薛时野眯眼扫视一干大臣的凌厉目光一顿,旋即,在所有人或惊愕或呆滞的目光中,他走下上座,往门走去。
众人顺着看过去,门边立着一道纤瘦的人影,只露了半边身子。
安连奚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原来这就是薛时野说的会吵到他,在这开会呢。
“怎么过来了?”薛时野把人挡在身前,垂首道。
安连奚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冷。”
他才刚说完,身子蓦地便腾空起来,整个被薛时野抱入了怀中。
下一瞬,薛时野不再管房中等着他决策的众臣,径自抱着人离开了书房。
温暖的体温将安连奚包裹,伴随着一阵舒适的感觉,他往薛时野胸膛上靠了靠,听到了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颤。
“下次也要这样。”
安连奚‘啊’了声,撩起眼帘看向薛时野。
薛时野下颚抵在他额前,低声道:“冷了,热了,都告诉我。”让他时时知道他的情况。
安连奚听明白了,怔怔望着薛时野。
少顷,他往对方怀里蹭了蹭,轻声说:“好。”
薛时野因王妃撂下一干大臣的事自然传进了明康帝耳中,但他什么也没说,一句责难的话也无。
此事他原是全权交给薛时野来办。
然明康帝却架不住皇后的软磨硬泡,愣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六皇子也加入了南下的队伍,只不过对外依然是让其辅助岐王。
薛时野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注。
因为安连奚说他冷之后,夜里果然又发了热,一直到准备南下的当天才好,却也没好全。
安连奚病恹恹地躺在薛时野怀里,没什么精神。
薛时野拧眉,同张总管下令,“再推迟两天。”
张总管一怔。
这可是南下的大事。
要是推迟,其他大臣肯定会说闲话,届时王爷本就不好的名声怕是又要加上一项了。
但张总管什么也没说,“是。”
他正打算出去把推迟南下日期的事告知其余人,却忽听一句,“等等。”
上次会开到一半,薛时野就带着他走了,就是安连奚都听到了不少闲话,此时哪里能让薛时野再为他推迟日期。
“我没事的。”他靠在薛时野肩头,缓声说,吐出来的气息还有些热,洒在薛时野颈间。
薛时野并未说话,安连奚抱住他脖颈,“我真的没事。”
不等薛时野开口,他又继续,“走吧走吧,我想你带我去江南了。”
薛时野闻言无奈道:“走吧。”
张总管收回了走出去的脚步,暗暗给他们王妃竖大拇指。
还是王妃有办法。
薛时野抱着安连奚往外走,南下的队伍站了一排。
沈玦也混在里面,谢景亦站在他身旁。
刚走过去,薛时野就看到马车另一边立着的薛云钦,后者对着他微微一笑,视线并未乱看,“三皇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薛时野只略略同他颔了颔首,继而抱着埋头在他胸前昏昏欲睡的安连奚就上了马车。
在他身后,薛云钦的目光掠过二人,视线扫去,瞥见了宽大的玄色衣衫间,露出来的一只泛着苍白的手腕,指尖微微带粉。
那抹风光一闪即逝。
薛云钦眯缝起眼,也上了后面的马车。
安连华在车上等着,这段时间他安分了许多,在薛云钦面前说话都小心不少。
薛云钦也没看他,视线若有似无扫过前方的马车,眼底一片晦暗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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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失踪啦
此次南下是去赈灾,江南之行则安排在赈灾后。
安连奚并没有什么意见,其实只要能四处走走看看,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怎么这么乖。”薛时野抱着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好叫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安连奚半阖着眼哼哼了两声,没有接话。
也不是不想接,只是身体有些难受。马车很大行驶亦算平稳,但他还是隐隐的不舒服,胸口闷闷的,好像有点喘不过来。
薛时野一手抚在他眼尾,“又难受了?”
安连奚点了下头,眼睫微垂,想到之前答应过薛时野的话,低低说:“胸口闷。”
闻言,薛时野把人往身前带了带,同时伸手覆在他心口,为他顺气。
眉心紧皱。
安连奚靠着他,觉得好受了些,抬眼瞥见他眉间的拢起,扬起手。
微微泛着凉的指尖落在眉前,薛时野眉目舒展,听到安连奚小声同他道:“我没事。”
薛时野把人又揽得紧了些,呼吸渐沉,从喉头挤压出一个音节,“嗯。”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就这么想让他心疼。
安连奚想再说几句,但又实在没什么精力,只最后又道了句,“真的没事……王爷,我要睡了。”
薛时野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睡着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小乖’,是薛时野在叫他的小名。
这一觉睡得有点沉,安连奚醒过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到了驿馆。
他不知道的是,原本车队应该在下一个驿站休憩,薛时野却到这里就让人停了下来。
此次南下,所有的决策权都在薛时野手里,纵然有人心生疑惑也俱都不敢忤逆他的决定,于是便全部停了下来。
不过薛时野另遣了一列先锋部队率先赶往南境,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但是这么一来,队伍抵达南境的时间怕是又要拖上一拖。
薛时野不管旁人如何想,他只做他想做的。
眼下,他只想让安连奚的身体尽快恢复。
随行的刘太医抵达驿馆就被叫了过去,心中就猜到了王爷为何早早叫停,暗自感叹了一句王爷待王妃情深便罢,将最近新制的药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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