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野眸底噙着笑,“好。”
安连奚这才转回头,看着看着就品出了不对来。
醉酒的感觉他经历过两回。
虽说已经隔了大半月,但安连奚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他指着刚才自己喝过的杯子,控诉,“这个是酒。”
薛时野对他点点头,“是酒。”
安连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凝视薛时野,被对方坦然的表情弄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一时不知该惊讶于对方竟然知道还是去深思其他。
酒劲来得又快又猛。
薛时野赶在他面上染起绯红时,半拖半抱把人从位置上带起来,安连奚整个人都挂在他臂弯里。
明康帝注意到他们起身的动作,转头,“怎么了这是?”
薛时野:“吃饱了,想先离席。”
明康帝顿了下,刚才他还往底下扫了眼,安连奚分明对这歌舞十分有兴趣。
怎么这就吃饱要走了。
“去吧去吧,今日不若就歇在宫中?”明康帝象征着地问了一句,本以为会被拒绝。
只见薛时野沉吟了一秒,“好。”
明康帝诧异,接着就看到薛时野抱起他的小王妃就离开了宴席。
不仅要让岐王代为逐鹿,还让其留宿宫中,这隆宠简直绝无仅有。
以往不是没见过明康帝让薛时野留宿宫内,但哪次不是被拒绝。
怕是也只有岐王有这待遇了。
众臣啧啧。
明康帝还在想,他家三子何时转了性子,想来是担心他那小王妃舟车劳顿,不愿再让他赶路了吧。
至于真正原因,只有薛时野知道了。
他抱着又一次酒醉的安连奚往寝宫走去,这里是他成年前住的地方,日日都有宫人打散,干净得很。
一路上,安连奚都异常安静。
薛时野时不时垂眸看一眼。
安连奚没说话,只是在看他。
薛时野心头微动。
刚才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把酒放了过去,一边想对方喝下,一边又在想对方喝下后的反应。
可能是今天把人给吓住了。
薛时野想让他放松一点,他先是让人准备了醒酒汤送上来,趁人还有些意识,喂他喝了下去。
“薛时野……”
安连奚喝了,还在喊他。
薛时野道:“我在。”
“你还没告诉我。”
薛时野没想到这次喝醉后的安连奚思绪竟还这般敏捷,居然还记得之前他承诺过的话。
薛时野循循善诱,“小乖想知道?”
安连奚坐在榻上,看着他点点头,乖得不得了。
薛时野和他对坐着,也看着他,“我现在若说了,你明日记得住吗?”
安连奚喝了酒,脸慢慢红起来,思维能力还在,但很是缓慢。
好半天他才说道:“我能。”
薛时野笑了。
这小醉鬼。
能就怪了。
前两次有哪次记住的。
不说第一次,第2回 就让薛时野吃了不少苦头。
安连奚还在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真的能。”
薛时野缓声道:“那若是忘了怎么办?”
安连奚也问:“怎么办?”
薛时野又是一声低笑。
安连奚:“怎么办怎么办!”
似乎在让薛时野想。
薛时野被他看得心头微/热,道:“若忘了,我就再说一遍吧。”
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
却又格外宠溺。
安连奚眸光微亮,在烛火的摇曳下,似是闪着光。
薛时野把人捞过来,“想知道我与父皇为何关系如此僵硬吗?”
这一次,他终于叫出了‘父皇’两个字。
但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甚至隐约有些漠视在里面。
安连奚:“嗯。”
声音渐弱了下去,不知是困了还是酒劲上来了。
薛时野说:“他害死了母后。”
一句话说得又轻又缓,不疾不徐,好像藏在了心底许久,经过反复的挣扎诉说而出。
即使安连奚现在头脑不是很清楚,可心底却在泛着疼。
好疼啊。
薛时野:“还害死了外祖。”
他的诉说仍在继续。
“害死了舅舅。”
“害死了舅母。”
害死了好多人。
薛时野眸中悄然凝聚起血丝,恨意几乎铺天盖地,他还记得怀里的人害怕,即便喝了酒也不一定记得今日发生的事,也依旧反应性地闭上了眼睛。
心底的戾气被死死压着。
当年的那一幕仿佛又重现了。
薛时野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母后死了……
外祖父死了……
舅舅、舅母死了……
沈玦……成了孤儿。
就在这时,脸颊忽然二人捧了起来。
薛时野一怔,睁开眼看去。
安连奚正努力张着有些困顿的眼,定定望着他,“薛时野。”
薛时野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面前的人。
片刻后,他才想起应声,“嗯。”
安连奚好似真的最糊涂了,一时又唤了他名字一声,“薛时野。”
薛时野:“嗯。”
安连奚跪坐着靠在他身前,薛时野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彼此。
忽然间。
额前落下一道轻吻。
“薛时野。”
薛时野还在愣怔,没有回音。
那杯酒好像是被他喝掉了,那种酒后的混沌感开始在薛时野脑海中蔓延,及至占据了他整个思维,他反应变得比真正喝醉后还要缓慢。
没听到回答的安连奚又喊了一声,“薛时野。”
薛时野缓过神,撩起眼帘。
安连奚那双格外黑亮的澄澈眼瞳便映入他的眸中,正在专注而又珍视地望着他。
“以后,我陪你。”
一字一句,迟钝又认真。
还在末尾补充了一句,给这句话加上了限定的期限。
“永远。”
薛时野猛然把人抱紧。
许久的沉默过后,是安连奚的声音再度打破这片寂静,“薛时野。”
薛时野回得很快,“我在。”
安连奚说:“我好困啊。”
话题一下子跳转,方才沉重而温情的气氛瞬间被淹没。他还记得自己喝醉了,“我又喝酒了。”
薛时野看他,“是喝了。”
安连奚这会意识已经彻底不清了,不忘最后同薛时野说一句,“那我要睡觉了。”
是真的好乖。
不哭不闹。
这种时候了,还会安慰人。
这样好的小乖,怎能叫薛时野能够放手。
怕是……
永远也不会了。
“不能睡。”薛时野倏然说了一句。
安连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是撑着精神,嗓音迟缓道:“为、什、么?”
薛时野注视他良久。
最终,他捧着安连奚的脸。
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能睡。
还不能睡。
早从之前在暖阁时,薛时野就想这么做了,但还顾忌着之后要前往宴会,因而放过了对方。
但是现在……
薛时野笑了声,他回答道。
“因为我要亲小乖。”
第36章 头疼啦
薛时野亲了人好一会,睁开眸子。
不出意外的,安连奚已经睡着了,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眉尖轻轻蹙起,似还怀着疑惑入睡。
见状,薛时野不由低笑了一声,继而抬手揉散他皱起的眉,带着人躺到榻上,轻声开口。
“睡觉了。”
室内一片安静,无人回应。
安连奚再次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的时候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光线有些昏暗,透过层叠床幔间的一丝缝隙钻进来。
他不敢乱动,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薛时野怀里。腰际扣着的那只手存在感十足,正有力地握在那里,似掌握着他的所有动向。
安连奚知道薛时野是十分敏锐的,因而他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可能是即便酒醉也仍旧在努力记入脑海,亦或许是,简短的话语传递出来的回忆太过深刻痛苦。这一次竟真还让安连奚记住了昨夜发生过的一些事。
原来是这样。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由,但安连奚依然不可遏制地感觉到了难受。
他在替薛时野难过。
自己的父亲害死了母亲,单就这一条便足以让人崩溃。
想到自己听闻的关于先皇后薨逝的信息,当时的薛时野才多大啊……
怎么受得住。
思及此,安连奚再也难以忍受般,胸/口疼痛起来,呼吸亦在这一瞬变得粗/沉了些。
即是这时,腰上的手动了动。
薛时野的声音响起,“醒了?可是难受?”
仅凭呼吸上的微弱差距,薛时野就能凭借这一点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安连奚慢慢平静下来,“醒了。”
“嗯,”薛时野应了声,又问一遍,“难受?”
安连奚不想说谎骗他,埋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下。
薛时野:“哪里?”
安连奚说:“心口疼。”
薛时野拧眉,不待他开口,自己的手被人摸索着抓住,而后被带着,覆上一个微/热的所在。接着,软乎乎的语气从耳畔传来。
“这样就好了。”
安连奚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得让薛时野的手放在这里好似真的舒服了些。
半晌,薛时野像是找回了声音一般,缓缓说道:“好。”
寂静在无声的蔓延,气氛却格外温馨缱绻。
安连奚突然间又开口唤他,“王爷。”
薛时野的语气乍一听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可却带着点急迫,仿若生怕回应慢了似的,“怎么了?”
安连奚听出来了,小声道:“我已经好啦……我们现在是在宫里吗?”
昨夜对方是喝醉了被他带过来的,薛时野以为安连奚感觉出这里与府上的不同,遂回答:“对。”
安连奚:“那我们回去吧。”
薛时野说:“还有早朝。”
安连奚顺势改口:“早朝完一起回家。”
薛时野心道这么着急,有些好笑他这是怎么了,忽然就开始认床了。
却听安连奚又犹犹豫豫开口说了一句,“王爷……”
薛时野:“嗯。”
“我也不喜欢陛下了。”安连奚忽地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薛时野一顿,却是很快反应过来。
还记得……
凝滞一瞬,他问:“为什么?”
安连奚丝毫没提昨晚的事,更加不知道薛时野已经猜出他还记得的事,只是低声喃喃道:“你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
薛时野心间触动,又说:“那小乖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吗?”
安连奚迅速答道:“不想!”
这话得既迅速又大声,应完后他方才反应过来,低声找补道:“我不想。”
安连奚已经知道了原因,又怎么会再问,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还记得昨晚的事。
毕竟……谁都不想把自己的伤疤袒露人前,所以,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薛时野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把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且,竟还叫他遇上。
安连奚一动不动,由着他抱。
乖巧得不像话。
不多时,外间就传来张总管的声音,“要上朝了,王爷。”
薛时野朝外应了声,然后又对安连奚道:“你且再睡会。”
安连奚在他怀里点点头,有些不舍地蹭了蹭薛时野,留恋对方身上的温度。
薛时野指腹在他腰上摩/挲,低语,“待上完早朝,我来带你回家。”
安连奚:“好。”
薛时野去上早朝了,安连奚却是睡不着了。
抛开昨晚薛时野提到的那些,另一件事便逐渐浮现在他脑海。
昨夜……
薛时野又亲他了。
安连奚慢慢,慢慢地把被子往头上盖了盖。
和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
这一次的尤为凶/猛。
薛时野吻/得又/急又/深。
安连奚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他这里,脑子里像是缺氧,之后他就睡了过去。
心脏跳得太快,似乎又开始难受了。
被子里,安连奚拼命想把这一幕忘掉,心跳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安连奚从榻上起身,听到动静的温木进来伺候,“少爷不再多睡会?”
那也要睡得着才行,安连奚清了下嗓子,缓慢开口:“不睡了。”
温木点点头,等看清帷幔中透出来的人影时怔了怔,“少爷是不是又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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