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就看到远远有小厮带着人往这边疾步走来。
陆茵陈眼中闪过惊讶,也站起身迎了出去。
待她和岑桑兰看清楚来人时,都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江陵还没开口,旁边小厮先说道:“小的去了最近几家医馆,他们要么说馆内大夫都抽不出身,要么大夫就都去出诊了,没想到老天保佑,恰好就碰到江大夫看诊完路过侯府附近,小的跟江大夫说起侯爷病情危急,江大夫立马就答应过来了。”
江陵朝两人拱了拱手就要往里走去,却同时被两个女人拦住了。
“你还敢来!我哥就是吃了你给的药丸才突然吐血昏死过去,你是不是故意在药丸里下毒了?”岑桑兰满面怒容地质问道。
陆茵陈也附和道:“虽然江大夫说那药丸还没有人试过药,但把侯爷治成这样,足以证明江大夫你的医术还欠火候,现在侯爷性命危在旦夕,就不劳烦江大夫了,江大夫请回吧。”
岑桑兰刚刚还怀疑过是不是陆茵陈和江陵串通好了来谋害她哥,现在听陆茵陈这么严词拒绝江陵,心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江陵一点也不慌张,而是问了几个关于岑东阳现在状况的问题,岑桑兰又气又恨地把岑东阳垂死的症状说了出来,就差指着江陵的鼻子骂他庸医了。
陆茵陈皱眉观察着江陵,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听江陵越问越详细,她及时打断两人的对话说:“好了,别跟他啰嗦了,来人,还不快把江大夫送出去。”
“等等。”江陵避开小厮来抓他的手,“按照你们所说,侯爷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就算你们想要另请其他大夫,恐怕也赶不过来,何不让在下再试试。”
岑桑兰犹豫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岑东阳的情况恐怕耗不起了。
陆茵陈看着江陵,似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蛛丝马迹,她总觉得江陵是有备而来,哪就那么巧,路上走着就让小厮碰到了。
于是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知道江大夫一向热心,但有些事也要量力而为,可千万别为了逞能把自己一生给毁了。”
面对陆茵陈的冰冷打量和岑桑兰的怒意,江陵坦然直视着两人:“如果在下说一定有办法救回侯爷呢?”
陆茵陈眉心一跳,正要拒绝,就听岑桑兰先开口道:“若是你救不回我哥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若是救不了侯爷,在下任凭侯府处置。”江陵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岑桑兰一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现在她哥危在旦夕,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江陵试一试。
陆茵陈想要阻拦,但岑桑兰说话间就已经把江陵带了进去。
江陵给岑东阳号了号脉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体的其他症状。
陆茵陈按住心头的焦躁道:“江大夫看得怎么样了?你再这么耽误时间下去,我看差不多就可以给侯爷准备后事了。”
岑桑兰也着急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江陵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多余紧张的情绪,只是看向陆茵陈问道:“我给夫人的那两丸药可都给侯爷服下了?”
岑桑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她进门时就发现这个药瓶掉在地上,为了好找江陵算账,她就收了起来:“是这个吗?”
江陵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打开一看,里面还剩下一枚药丸,他把药丸倒出掰开。
“你在做什么!”岑桑兰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迅速,她们都来不及反应,江陵就已经把药丸塞进了岑东阳的嘴里。
陆茵陈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错愕。
岑桑兰气得一阵头晕,取下墙上的剑就要砍江陵,还好陆茵陈把她给拦住了。
“你没看到他给我哥喂了什么!就是那药把我哥害成这样的,他居然还给我哥又吃了一次,你不去抓住他,来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这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就为了害死我哥?”岑桑兰一边挣扎一边怒骂两人。
“你冷静一点,你哥还在床上躺着,你就要在这里杀人吗?”陆茵陈也十分头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江陵反而平静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小姐莫急,在下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侯爷,侯爷要是醒不过来,你要砍死在下也不迟。”
陆茵陈看着淡定的江陵,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好不容易安抚住岑桑兰,她借口要把江陵看押起来,就把他带到了隔壁书房。
现在只剩下她们俩个人,陆茵陈才问道:“你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治病的药。”
陆茵陈冷笑:“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若是岑东阳有个三长两短,你会有什么下场?”
她原本还顾念上辈子欠他的人情,想要帮他逃过一劫,要是他自己找死可不能怪她。
“侯爷会醒过来的,”江陵笃定地说道,又看向陆茵陈,“其实侯爷得的不是疫病对吗?”
陆茵陈神色一僵,看向江陵的眼神也失去了温度:“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若是侯爷得的是疫病,你与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为何没有染上疫病,府中接触过他的人也没有得病,单靠侥幸来解释恐怕说不通。”
江陵无视陆茵陈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又说道,“我昔年曾听说过一种毒药,中毒之人的症状和这次疫病的症状十分相似,我研究过后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治疗这次疫病的一些药材对此种毒症有着激发药性的作用,若是服用治疗疫病的药物,中毒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会让中毒者人受尽折磨死去,夫人,你说若是有人眼下这个时候不慎中毒岂不是很容易被误诊?”
江陵把话说到这,陆茵陈反倒笑了起来:“疫病来势汹汹,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治不好疫病那也只能说病人自己命数已尽,可若是被误诊了,那可就是这个大夫的问题,治死了病人他也难辞其咎。”
陆茵陈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江陵不多管闲事戳破下毒的事,那岑东阳死不死的就不会过多牵连到他身上,若是他非要指明是下毒,那大家就一起完。
“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隔壁突然传来岑桑兰惊喜的声音。
陆茵陈脸色一变,她立马看向江陵,袖中的拳头暗自握紧。
江陵平静地回看过去:“夫人,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大夫,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我不会去管。”
“好一个治病救人,”陆茵陈笑得森冷,“就算这是一个恶人,救活他会害死别人,你也救吗?”
江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今天中毒或者生病的是夫人,夫人觉得在下应不应该救?”
陆茵陈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紧绷地抿住了唇。
“站在夫人的角度或许侯爷十分该死,可在另一些人的角度或许憎恨的对象就成了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大夫,来找上我的病人,我总归是会医治的,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江陵说着就要去隔壁查看岑东阳的情况。
在走出书房之前,江陵又站住脚,对陆茵陈说道:“有人曾对我说过,即使夫人做过错事,他也愿意原谅夫人的过错,陪着夫人一起改正错误,希望夫人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你站住!”陆茵陈彻底不再维持一贯的冷静,而是挑明道,“你说的人是再再对吗,是我那个‘好儿子’把金珏兰的花交给你的对吧?”
明明是问句,陆茵陈语气却十分笃定,要解开金珏兰的毒性必须要金珏兰的花朵做药引,能接触到那盆花的人本来就不多,能摘下花朵又交给江陵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想必上次再再说要送干花给他,那朵花就混在了那些干花中给江陵带走了。
既然这两人都能提前准备好解毒的药丸,自然也是清楚她是重生之人的事,陆茵陈索性也不再隐藏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个大傻瓜,上辈子被一个狗男人害惨了一生,这辈子又被狗男人的儿子串通外人欺骗,我真傻,我怎么会相信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可以信赖的人。”
江陵看着陆茵陈五官开始扭曲,本想不再理她,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若是要害你,又何必一直留在你身边,早在他周岁宴那天我就可以带走他了。”
“你终于肯说出实话了,他和你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承认我们的确瞒着你做了一些事情,可我们从未想过要害你。”若不是再再坚持要帮助陆茵陈,他又何必费心做这么多事情。
陆茵陈怒道:“少用这些为我好的话来骗我了,你们难道不清楚岑东阳是个什么东西,这次你们若是救回了他,那死的就是我,所谓的对我好,就是让我去死吗?”
“你以为你毒死他就不用偿命吗?”江陵也冷冷反问道。
他现在脑海中记忆碎片越来越多,还出现了很多不同走向的事情发展,在那些不同的记忆线中,陆茵陈不止一次在重生后报复上辈子辜负她的人,可没有一次能有好结局,她仿佛就是上天注定的反派,再缜密的计划也总会被识破。
今天要不是他拦住继续去找大夫的小厮,那小厮便会碰上从宫中返回家里的太医院院判,太医院院判见多识广,自然不是寻常大夫可比,他仔细查看了岑东阳的症状,很快便判断出这是中毒之症,他不仅解开了岑东阳所中之毒,也顺便抓出了陆茵陈这个下毒之人。
江陵没有明说这条记忆线中发生的事,但他暗示中给出的信息足以让陆茵陈心头一震。
江陵难得的从这个一向好强的女人脸上看到接近崩溃的情绪,他一开始不赞成再再留在她身边,不仅因为再再知道的那些事,还有很多再再也不清楚的事都出现在他脑中,所以他坚信这个女人就是个没有救的坏人而已,她一遍遍重复人生,又一遍遍犯下不同的罪最终殊途同归走上绝路。
陆茵陈身形晃了一下,勉强扶住了桌子,她死命咬住唇,不让自己的崩溃从口中泄露出来。
“你以为再再整天提什么‘每日一善’真的是闲得慌吗,只不过是他还太小,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的命运。”
江陵看的再清楚不过,陆茵陈的人生悲剧不仅仅是来自于其他人,更多的是她对心中仇恨的执念,让她一次又一次因为执念被卷入仇恨的漩涡中。
陆茵陈笑了几声,那笑声却十分渗人:“照你这么说,反正我都是没好下场的,我报不报复这些欺辱过我的人也都不影响我的死局,那我还不如拉上几个垫背的,好歹死了也不算亏。”
这是江陵唯一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但他和再再交流过后,再再坚定地告诉他,只要陆茵陈不再做坏事,那她一次次重蹈覆辙的不幸也会结束。
他知道再再的来历不寻常,再再这也坚持,他自然也选择了相信。
“不,除了复仇你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出了这座宅院,你能遇上更多的人和事。”
江陵其实并不擅长讲什么道理,但他看到自己在作为男高中生碰到再再后,曾经成为了一名未成年心理辅导医师,帮助过不少青少年,那种感觉让他很惊奇,他从小学的是治病救人,但治疗的都是身体上的疾病,他还从未试过治疗他人的心病。
于是他尝试着说道,“死亡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每个人都是会死的,只不过是看到的人生风景不一样,若是因为会死就放弃人生可能会有的美好和希望,那重活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茵陈怔怔地看着窗外,喃喃道:“对啊,我重活一世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能是反反复复来历经磨难再悲惨的死去吧?她曾以为上天让她重生就是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可如果这让她的人生同样不幸,那这样的复仇又有什么用。
可不复仇就真的会变好吗?她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她不敢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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