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豫道了声:“舅舅。”
周大富对江豫摆摆手,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几句话要说。”
江豫心里不悦,每回这个舅舅都是一副“爹管儿子”的样子,对母亲更是没个分寸。江豫一提醒他,他就嚷嚷自己是长辈,算得上江豫的半个爹,江豫理当孝顺他尊敬他。
翻来覆去数回后,江豫不愿在下人面前和舅舅起争执,有损他江家二少爷的身份,所以现在见了周大富,江豫就躲开。
*
这边厢,聂屿舟推着江野朝房间走去。
春风轻柔,穿过院子里的青树红花,拂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江野随手抓住一片被风吹来的花瓣,笑悠悠:“没想到你挺有手段的。”
好像是夸奖。聂屿舟笑道:“都是跟侯爷学的。”
江野将花瓣贴在聂屿舟的手背,狐狸笑:“就喜欢你这样的心机美人。”
聂屿舟愣了愣,旋即笑道:“我就当侯爷在夸奖我。”
江野笑而不语,忽然脸上笑容凝固,示意聂屿舟停下轮椅。聂屿舟见他不对劲,问道:“侯爷,怎么了?”
江野骤然紧绷的身体又倏地放松下去,眯着眼淡淡笑道:“没事,我只是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吃凤爪了。”
聂屿舟:……那么难吃的凤爪居然还要吃第二次,侯爷口味真重。
“那我现在去做?”
江野望了聂屿舟一眼,道:“好啊。”
聂屿舟将江野推进房间,又将他平日看的兵书、下的棋盘、摆好,供他消磨时光。
聂屿舟道:“侯爷,你等着,我现在去做凤爪,保证和上次的味道不一样。”在厨艺这块,他向来没有什么天赋,只会做得一次比一次难吃。
好歹今天江野帮了聂屿舟大忙,聂屿舟再次下厨回报对方,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还没走出房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人就晕了过去,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江野站了起来,将他搂进怀里。
江野看了眼怀中人,轻声道:“果然还是体弱,还要和大黑多跑一跑。”
他竖起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扬声道:“出来吧。”
只见房间暗处走出来一人,竟是无耻之徒徐君思。他手脚些微颤抖,嘴唇也在面对江野的沉冷目光时瞬间变得苍白,心里直打鼓,怀疑此时用的这个计谋是否是个错误?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后退之路。徐君思认为就算今天的计划不成功,仗着中书令之子的身份,他也能全身而退。
徐君思道:“侯爷虽然病着,依然耳聪目明,真是令人敬佩。”
江野直视此人,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厌恶,不过此人既然敢藏身在他房间,又放了迷魂香,想来有一定的本事。江野喜欢和有点本事的人打交道,再将其置于死地,更有成就感。
“你想做什么?”
徐君思先晓之以情:“侯爷,你记不记得我曾向你倾诉过我对你的爱意?聂屿舟何德何能可以嫁给侯爷,我对侯爷的心思天地可鉴,满京城皆知。”
江野蹙起眉头,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掐死此人的心思。
徐君思察觉出江野浑身笼罩着的阴鸷杀气,吓得有点不敢继续往下说,立马给自己先找个护身符:“侯爷,家父是当朝中书令徐渊。我的身份可比你怀里的聂屿舟尊贵多了!”
江野冷笑:“原来是徐渊小儿的狗儿子。”
徐君思表面很紧张,甚至带了点愤怒,内心却很喜欢被江野这样辱骂,骂得越狠他心里越觉得兴奋。
徐君思忽然跪了下去,膝行到江野面前,道:“侯爷,我……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我的身份可以帮到你,聂屿舟不过是区区聂府的庶子,什么本事都没有,他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要你让我伺候你一回,我做什么都愿意。”
阅尽男子千千万,都不及眼前这一个,徐君思本着吃到就是赚到的心思,上刀山下火海也想伺候一回江野。
江野心里立刻起了一层本能的恶心,怒视徐君思,道:“所以你偷偷潜在我房间,放了无味的迷魂香,这就是你的目的?”
如果江野也被迷魂香迷倒,那徐君思是不是为所欲为?
想到这,江野眸光中的杀意更浓。
徐君思连忙将熄灭手里的香,摇头道:“侯爷,我不敢。那香只会迷倒普通人,但对侯爷来说,反而有助于消解侯爷体内的剧毒。”
江野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君思,他从未听说过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香。不过他闻了这香后,往日体内那种虫咬蚁噬的感觉确实有所减轻,莫非这就是西魏剧毒的解药?
徐君思继续道:“侯爷自己也能感觉到这种香的作用。实不相瞒,侯爷,我有西魏剧毒的解药,香只是一部分,还有服用的药,双管齐下,侯爷才能彻底康复。”
江野缠绵病榻三年,暗中派人苦苦寻药,都没有结果,只能强撑着一口气,才能苟活至今,乍然听到有解药,心里头自然是震惊不已:“你哪来的解药?”
西魏剧毒乃百毒调配而成,传闻是没有解药的,哪怕吃尽良药,也只是续一时的命,终不能长久,兴许哪一天就是暴毙而亡。江野能拖延至今,已是奇迹。
徐君思洋洋得意:“我父亲是中书令,是当朝百官之首,想要解药还不是易如反掌。”
江野听出这里面也许藏着不为人知的交易,难不成中书令徐渊和西魏勾结了?
徐君思道:“侯爷,我愿意将解药奉上,只要侯爷让我……伺候……”
从他跪着的角度望去,江野的面目凌厉而霸道,更显得有种高高在上之感,男人的野性彰显十足,让徐君思愈发心猿意马,情难自已。
江野忍无可忍,世上竟然有这么又无耻又恶心的人!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简直碍眼。他正要了结徐君思,聂屿舟却忽然醒了过来,阻拦江野,仓皇道:“解药在哪?”
原来江野担心他昏迷太久伤神,所以一直暗中用手指给他按摩脑袋上的穴道,所以聂屿舟才会清醒过来,听到这句话。
徐君思一愣,对聂屿舟的突然醒来感到震惊,随即定下心神道:“只要你把侯爷让给我,我就拿出解药。反正我也不会和侯爷做到最后一步,只是想匍匐在他脚下,伺候……他一回……就是想……”碰一碰他而已。
江野凤眸冷如霜,深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平复自己的躁郁。
聂屿舟以前了解一些人的特殊性.癖的,此时也猜得大概,对于像徐君思这类人来说,江野确实是天花板,无论性格还是长相都是总攻气质,让人油然而生臣服之心。
聂屿舟对江野眨眨眼,没敢说出口,但那意思很明显,要不侯爷为了拿到解药来保命,委屈自己一回?反正我不吃醋。
江野皱起眉头,气恼地推开聂屿舟,道:“本侯爷不会受任何人威胁。”
徐君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谄媚道:“我不敢威胁侯爷,只是交换。侯爷只要让我碰一碰,我立马交出解药,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侯爷……啊啊啊……”
江野才不信这种鬼话,突然抬起双手,拍在徐君思脑袋瓜上,手掌用力,手指上青筋毕露,顿时捏碎了徐君思的脑袋,鲜血脑髓一同流出。
徐君思叫了两声就没声音了,当场咽气。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脑袋开花,聂屿舟吓得通身一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江野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去洗干净了手,又叫来明境将徐君思的尸体抬去喂给大黑熊。
第20章
一缕缕鲜血从徐君思的脑瓜四周流下,如瀑布一般,令聂屿舟想起恐怖的九阴白骨爪。
随着江野手上力道的猝然加强,徐君思的脑袋直接开花,仿佛爆炸,顿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江野的手掌上满是肉糊糊的血肉,人的脑袋在他手里竟然这么脆弱。
聂屿舟吓得魂飞魄散,呆愣原地浑身僵硬,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把他上午吃的糕点全部吐出来。然后他就看见江野神色自若地起身,去洗了手。
明境被叫进来处理尸体,地上还有徐君思的鲜血和脑髓,一团团黏糊糊的,饶是很快被明境清理干净,聂屿舟还是没晃过神来,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就觉得无比恶心,想吐。
他知道徐君思该死。
他也听说江野是个残忍之人。
但今天头一回亲眼看到江野这般残暴,比醉仙楼残暴千倍万倍,杀人的手段如此血腥,杀人的心境如此冷静,聂屿舟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一阵颤冷。
他不敢去看江野,唯恐他下一刻也会让自己脑袋开花。
聂屿舟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松风院,他需要冷静冷静。可他脑海里总是不停地回放徐君思被杀害的血腥画面,一道道鲜血,一团团肉浆。
呕……
不行,聂屿舟又想吐了,长在红旗下的他从来没见谁死得这么惨过。他坐在院子里,吹着晚春的风,努力让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大嫂!你怎么啦?”江纾突然冒了出来,看着聂屿舟双眼红红的,担心道,“谁欺负你啦?是我娘吗?”
江纾心里分得很清楚,他娘周氏不太喜欢大嫂,会故意给大嫂使绊子。他大约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但她更喜欢娘和大哥大嫂和平相处。
聂屿舟抬眼望向蔚蓝的天空,长吁一口气,道:“不是你娘……”你娘斗不过我的。
聂屿舟此时有点病急乱投医,问江纾:“纾儿,你见过你大哥杀人吗?”
“见过啊。”江纾眼睛含有兴奋的光芒,“在我六岁元宵节那年,我们一家人出去逛庙会,我走丢了,被一个人贩子拐走,大哥找到我后,用流云枪将那人的五脏六腑全都挑了出来。也就是那时起,我把大哥当成绝世大英雄,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大哥那样英勇厉害!”
聂屿舟颇有些震惊,道:“六岁?你……见到那些五脏六腑,你不怕吗?”
江纾拍拍胸脯,骄傲道:“不怕!爹爹和大哥都是大将军大豪杰,我虽然没有他们的本事,但也有他们的胆量!”
聂屿舟:……行吧,你们一家都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习惯了血腥。
可是聂屿舟从小到大就连看电视剧也没看到过那么血腥暴虐的画面,一想到徐君思惨死的画面,他又有些想吐。
胃里很不舒服。
江纾似乎发现了点什么,问聂屿舟:“大嫂,是大哥让你不开心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聂屿舟觉得江野也没做错,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做了自己向来会做的事。现在聂屿舟这么难受,是因为他和江野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价值观和行为方式完全不同,之前还能迁就,这一回暴露无遗。
聂屿舟没办法说服自己再靠近江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不肯回松风院,松风院里的人自然就要来寻他。
“大哥!”江纾看到江野,一如往常地惊喜,却不知那人不久前亲手了结了一个人的性命。
江野摆摆手,让江纾退下。
聂屿舟没有回头看江野,而是站了起来。他想走,江野一靠近他,他就仿佛闻到那股血腥气,还会立马想起脑髓从徐君思脑袋爆出来的画面。
江野拉住聂屿舟的衣袖,让他在大石头上坐下。
他在房间里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聂屿舟回去,才猜到也许是自己暴虐杀人的方式吓到他了。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有错,聂屿舟迟早会想通会回来的。
但一个时辰过去,聂屿舟还没回去,江野不由得有些心急。
他让明境将房间的窗户都打开,焚香驱散房间的血腥味和异味。
又等了半晌,江野终究不放心,才自己寻了出来。
江野见聂屿舟一脸不开心,提前想好的一番讥讽话顿时抛之九霄云外,开口问道:“你怕了?”
聂屿舟没有回答,亦或者沉默就是回答。
江野这辈子还从来没发生过他主动讲话,对方不搭理的情况。可不知为何,见聂屿舟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江野心里软了一片,道:“以后我不会再那样杀人。”
绝对不会再吓着你。
聂屿舟瞥了眼江野拉住他衣袖的手,立刻想到正是这只手捏碎了徐君思的脑袋,他往远离江野的方向坐了坐,道:“侯爷杀完人还可以站起来去洗手,这会儿怎么反倒坐在轮椅上?”
江野噎住,他的身子还虚着,站起来耗费内力,不利于养伤。
聂屿舟和他一起过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他身体情况吗?还不知道他不在特殊情况下是不会站起来的吗?
江野顿时也有点不高兴,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早在嫁过来之前,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个杀人狂魔。比今天你所见更恐怖的杀人手段,我都用过。”
“是,我敬佩侯爷的暴虐彪悍。”聂屿舟转过身来,觑着江野,壮起胆子不怕死,“以后还请侯爷多带我长长见识,让我领教更多更残酷的杀人方式。”
江野心中懊恼,捏了捏眉心。明明是想哄聂屿舟的,怎么三言两语反而将局面搞得更僵了?他擅长处理千军万马复杂战局,却没经历过儿女情长,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哄得聂屿舟回心转意。
两人就这么怄气到晚上,就连明境和芳青都明显感觉两位主子之间的气场和平时不同,面面相觑,却也不敢直接问,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聂屿舟午饭晚饭都颗米未进,实在是吃不下,看什么都是脑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聂屿舟抱了被子铺在榻上,准备自己睡。吵架了总不能还睡一窝,况且他还没消除对江野的恐怖想象。
江野看到聂屿舟全程不搭理他,还故意睡榻,实在头疼。依照他的火爆脾气,得过去把聂屿舟抱上床,圈在怀里才解气,但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做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找机会哄一哄聂屿舟。
聂屿舟一方面感觉饥肠辘辘,一方面闭上眼又是血肉模糊的画面,所以他很晚很晚才渐渐睡着,睡着后他梦见许多各种各样血腥的场面,吓得满头大汗满嘴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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