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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头对准它飞行路线稍靠前的地方，松手。”楚凌钧吩咐道。
段愉辰利落的松开箭尾，长箭离弦，大雁的翅膀被利箭射中，落了下来。
他顿时喜上眉梢：“射中了。”
兴奋之下，趁着这暧昧的姿势，段愉辰突然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楚凌钧猝不及防，脸颊一热，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卫们。只见除了去捡猎物的那个侍卫，其余人等要么低着头，要么在看别的地方，没一个敢往这边看的。
段愉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眉眼含笑，楚凌钧别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两人追上了段宁彦。他果然射到了那只兔子，楚凌钧揉了把他的脑袋，夸赞了几句。
“舅舅，我想再往前面去看看。”段宁彦仰头道。
楚凌钧望向远处，只见前方的树林更加密集，一眼望不到尽头。“还是别去了，林子深处，只怕是会有危险。”
“哦……”段宁彦一听，有些不舍地望了望密林，方才的喜悦也顿时削减了不少。
段愉辰见状，笑道：“林子越深，猎物更多，去看看也无妨。”
楚凌钧瞥了段愉辰一眼，目光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段愉辰瞧着他，摊了摊手，满不在乎：“有我们俩保护他呢，还有侍卫们跟着。”
段宁彦忙赞同地点了点头。“舅舅，我想去。”
楚凌钧：“密林深处可是有豺狼的，彦儿真的不害怕？”
“四皇叔都不怕，彦儿更不怕了。”
段愉辰：？
“也好。”楚凌钧思忖片刻，回头看那些侍卫们。“你们时刻关注周围异动，保护好二殿下。”
“是。”侍卫们拱手应下。
密林深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地上满是残枝败叶和枯草，马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嘶吼声。
楚凌钧一手握缰绳一手握弓，密切注视着周围。段宁彦兴致很高，四处寻找着猎物。
前方树干后露出一只麋鹿的脑袋，头上一对鹿角精致，繁复如珊瑚。
楚凌钧率先发现猎物，压低声音：“看前面那棵树。”
段宁彦视线投过去，立刻取了一支箭，欲架上长弓。与此同时，段愉辰的箭锋已经对准了猎物。
楚凌钧看了他一眼，段愉辰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噘了噘嘴有些不高兴，出箭的那一刻，箭头故意偏了几分。段宁彦的箭同时离弦，恰好射中了猎物的脖子。麋鹿应声倒地。
段宁彦孩子心性，顿时喜不自胜，驱马上前跟着侍卫一起捡猎物去了。
见状，段愉辰幽幽一叹：“唉。出来玩，就是为了哄孩子。”
“是啊。”楚凌钧淡淡道。“我一个人，哄两个孩子。”
段愉辰牵了牵唇角笑道：“那你可真偏心，哄我哄得太少了。”
楚凌钧侧目看他。“彦儿几岁，你几岁？”
“小时候可没人这么哄我。”段愉辰轻笑。“十岁那年参加春猎，连个跟着我的侍卫的都没有，所以我才不想再来的。”
楚凌钧一听，神色微动。
段愉辰满不在乎地笑笑，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每年都来，至少有你在我身边。”
第62章
楚凌钧目光微敛，思索片刻，却没想好怎么回应他。
段愉辰见状，又说：“不知道彦儿猎的那只鹿什么样子，去瞧瞧？”
楚凌钧点了点头，两人驱马赶了上去。只见段宁彦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在检查那只已经中箭的鹿。
楚凌钧上前看了看，箭不偏不倚，直接插进了鹿的脖子里，一箭毙命。
“不错，箭术有长进。”楚凌钧由衷夸赞道。
段宁彦垂着眸子，却并不见任何喜悦，他低声道：“这是一只母鹿，而且怀孕了。”
他瞧着母鹿隆起的腹部，有些失落：“舅舅，还能救活它吗？”
段愉辰一听，不由挑了挑眉稍，上前检查一番。“开什么玩笑，你若是射中它别的部位，那可能还能活。只可惜小殿下箭术高超，您这可是一箭封喉啊。”
段宁彦闻言，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愧疚。
段愉辰轻笑：“这么心软啊，小殿下。”
正想再打趣几句，段愉辰却不经意间看到了楚凌钧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不由把即将说出口的打趣咽了回去。
“这木兰围场的动物本就是用来捕猎的。”楚凌钧安慰道。“彦儿不必自责。”
段宁彦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仍是难掩失落神色。
段愉辰讨嫌地揉了把他的头发，笑道：“彦儿，把这只鹿献给你母后，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段宁彦向来不喜欢段愉辰摸他头发，忙躲闪开，瞪他一眼。
“你四皇叔说得有理。”楚凌钧道。
段宁彦踟蹰了片刻，说：“母后不喜食荤腥。彦儿想……把它送给淑娘娘。”
“淑贵妃？为何？”段愉辰挑眉问道。
“她怀孕了，更需要补补身子。”段宁彦仰头看着自家舅舅，说道。“而且……前段日子我在撷芳殿的时候，听说淑娘娘和母后多有不和，我若把它送给延禧宫，说不定能缓和淑娘娘和母后的关系。”
楚凌钧一听，心下轻叹，拍了拍他的肩：“彦儿能以德报怨，想必你母后会很欣慰的。”
得到夸奖，段宁彦终于面露喜悦。
楚凌钧：“那彦儿再猎个别的，献给你母后，可好？”
“好！”
“去吧。”
段宁彦骑着马继续寻找猎物，侍卫们纷纷跟上去。楚凌钧与段愉辰二人跟在后面，放慢了速度。
“你有没有觉得，彦儿心地有些过于纯善了。”段愉辰不经意间道。
“你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他。”楚凌钧回答说。
“是啊。”段愉辰信马由缰，漫不经心道，“我就是在想，皇兄那个多疑又寡恩的性子，怎么会有彦儿这么个心地如此纯良的儿子。”
“心地纯良不好么？”楚凌钧说。“彦儿是嫡长子，他将来是要做太子的。以后，他也会是个仁君。”
“你这么希望彦儿当太子？”段愉辰偏头瞧他。
“他是嫡长子，东宫之位，难道不应该是他的？”楚凌钧反问道。
段愉辰笑了笑：“可是过于仁善，只怕难以治下，未必能当得好一个皇帝。主上心慈，下臣难免心生反心。若是将来，有人会威胁到彦儿的皇位，你会如何？”
楚凌钧没有在意：“现在说这些也无用。彦儿还未被册封为太子，何谈皇位？”
“我是说如果嘛。”段愉辰说。“你这么关心彦儿，可他心性如此，不得早做打算？”
楚凌钧眸色微暗，仿佛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若是彦儿将来能当上储君，待他即位，谁是威胁，我就会杀谁。”
段愉辰一听，神色微变。“……真的？”
楚凌钧没再说话，已经给了他答案。
“……也是。”段愉辰沉默许久，释怀般一笑。“如此也好。彦儿有你这么个舅舅，真是他的福分。”
狩猎结束的次日，便该是庆功宴了。永嘉帝虽然没去参加春猎，但是庆功宴却不能不出席。
与往年一样，今日猎物最多的几个人，大多出自禁军和玄羽卫。禁军与玄羽卫向来是由世家子弟担任，这些世家子弟往往最是争强好胜，爱出风头。
宴席上，段愉辰挑了挑眉梢看了眼楚凌钧，眼神很明显，这是在问他怎么没拿个魁首。
楚凌钧看到他的眼神，没作任何回应便移开了视线。
段愉辰轻笑一下。他知道，楚凌钧一整天都在陪着段宁彦，自己反倒是没猎多少猎物。燕梧军、神机营、三千营中，但凡是有品阶的将士都有参加这次狩猎，但是楚凌钧向来不爱出风头，也不让下属出风头。否则的话，以燕梧军的骑射水平，若是出手，整个木兰围场的猎物会尽数收入囊中，哪里还会给那些世家子弟留任何机会。
永嘉帝奖赏了狩猎的前几名，明面上赏的是银子，实际上这些人过后都会被提一提品阶。
临到最后，永嘉帝问道：“暄儿，彦儿，你们都猎到了些什么？”
段宁暄起身行礼，朗声笑道：“回禀父皇。儿臣猎到了一头棕熊，特地献给父皇。”
说着，侍从将那只棕熊抬了上来。楚凌钧抬目看了眼，只见那只棕熊体积硕大，三个人抬着还颇为费力。以段宁暄这个年岁的力气，显然不是他能猎到的。
永嘉帝面露赞赏目光：“不错，赏。”
“谢父皇！”
轮到段宁彦了，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父皇，儿臣猎到一只猞猁。比不上大哥的棕熊，让父皇见笑了。”
段宁彦的侍从将那只猞猁拿上来的时候，与那只棕熊放到一起，确实有些不起眼了。但是毛色纯亮，色泽也更加好看，同样是罕见的猎物。
永嘉帝轻笑：“无妨，这只猞猁朕也很是喜欢。赏。”
“谢父皇。”
想了一会儿，他又行了一揖。“父皇，儿臣还猎到了一只母鹿，想献给淑娘娘。”
说着，侍从将母鹿抬了上来。
宴席之上，淑贵妃宋锦嫣本有些百无聊赖，听到这话，先是看了眼段宁彦，又望向永嘉帝，笑道：“二殿下亲手猎到的猎物，臣妾如何敢收受。”
永嘉帝看着段宁彦：“为何不送给你母后？”
段宁彦：“回禀父皇，淑娘娘肚子里有儿臣的弟弟，这只鹿就当儿臣送给弟弟的礼物吧。”
宋锦嫣一听，更是喜悦：“二殿下可真会说话，万一是妹妹呢？”
段宁彦敛了敛目：“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好。”
永嘉帝淡笑：“锦嫣，你怀着身孕，这鹿正好给你补补身子。彦儿的心意，你便收下罢。”
宋锦嫣起身行礼：“是。”随后，她弯目笑着向段宁彦。“二殿下有心了，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宴席结束之后，时辰也有些晚了。轿子行到承乾宫门口，段宁彦先下了轿辇，然后走到楚凌音的轿前，给她掀开了轿帘。
楚凌音牵着他的手，进了门。
走在小径上，段宁彦低着头，仿佛一直有心事，几次想开口，最终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楚凌音瞧出他的异样，不由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他：“彦儿是不是有话想跟母后说？”
段宁彦迟疑片刻，低声道：“母后，儿臣把那只鹿送给淑娘娘，母后会不会生气？”
“就为这件事情？”楚凌音面容缓和几分。
段宁彦低垂着眸子，小声说：“儿臣听说，过年的那几天，淑娘娘曾经来找过母后的麻烦。如今儿臣主动示好，想必日后，淑娘娘就不会再……”
楚凌音不由轻笑：“母后怎么会生彦儿的气？彦儿做得很对。”
“真的吗？”段宁彦仰起头看着她，目光带着希冀。“母后当真没有生气？”
楚凌音神色柔和，抬手轻抚他头发：“彦儿都是为了母后着想，不是吗？”
段宁彦这才弯眸而笑：“其实儿臣也有准备礼物送给母后的！”
“哦？是什么？”
“母后随我来。”
段宁彦拉着她的手走进殿内，只见门口多了一只精致的鸟笼，一只羽毛十分漂亮的山雀待在笼子里啄食，只是瞧上去，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
“母后你看，它是不是很漂亮？”段宁彦兴奋道。
“这是山雀，京城里倒是少见。”楚凌音轻声道。
“这山雀很稀有的，即便是郊外也难见到。”段宁彦说。“儿臣在狩猎之时，射中了它的翅膀，瞧它还活着，就把它带了回来，给母后赏玩。”
楚凌音看着那只山雀，打开了笼子，将其放在掌心里，瞧了瞧它的伤处。
“既是山雀，更应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山里。若是让它囿于小小的笼中，反而不符它的天性。”
段宁彦一听，神色间不由自主流露几分失落。“母后不喜欢它吗？”
“不是母后不喜欢它，而是它不喜欢待在这方寸的鸟笼里。”楚凌音说。
“……母后说的是。”段宁彦迟疑片刻，低声道，“那……那儿臣还是把它放飞吧。”
楚凌音掌心中捧着山雀，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看了眼屋外的夜色。
段宁彦仍是有几分不舍，却没有再开口。
楚凌音抬起胳膊，伸向窗外，山雀扑棱了几下翅膀，很快就飞走了。
看着那山雀消失于夜色，楚凌音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悲悯，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它向往的，还是宫外的景色。”
第63章
三日后，靖安侯府。
今晚，厨房里炖了野鸽汤。段愉辰胃口十分好，风卷残云般吃了一大半。至于那些野鸽哪儿来的，自然是前几天春猎的时候，楚凌钧猎到的。
段愉辰从前跟着京城里那些狐朋狗友下馆子，见惯了山珍海味，这些野味本不足为奇。可是今日，他却兴致颇高，一桌子菜，大半都是他吃的。反观楚凌钧，筷子根本没动几下。
段愉辰吃完了碗里的肉，余光却瞧见楚凌钧正在慢条斯理地饮酒，忙道：“澜玉，你也吃啊，瞧瞧最近你都瘦了。”
说着，他拿起了楚凌钧的碗，正要给他盛几块鸽肉，拿勺子舀了几下，却没见到肉，只剩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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