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音面不改色,还是走到宋锦嫣跟前,垂下长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宋锦嫣仰起头,忙抓住了她的裙摆。“皇后娘娘!”
宛菁见状,上前拉开宋锦嫣的手,不让她触碰楚凌音。
“皇后娘娘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我要见陛下……”
楚凌钧垂目看着他,淡淡道:“你想跟陛下说些什么?”
“我……我……”宋锦嫣张皇失措许久,颤声道,“我不是故意陷害二皇子的……那不是我的错!”
“哦?”楚凌音声音毫无波澜,“那是谁的错?”
宋锦嫣想了想,突然面露凶狠地指着她说:“是你!是你楚凌音!都是你的错!”
宛菁忍不住上前相劝:“娘娘,宋庶人好像得了失心疯,娘娘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楚凌音为没有动容,依旧看着宋锦嫣。
说着,宋锦嫣的眼睛里仿佛流露出几许哀伤:“不是我的错……不怪我。要怪就怪你,还有陛下!是你们把我的孩子弄没的……”
楚凌音:“孩子没了,还会有别的。毕竟在后宫里,你得到的圣宠已经足够多了。可惜,你竟会故意栽赃无辜之人,岂非恶贯满盈,丧心病狂?”
“无辜之人……你说的,可是你儿子?”宋锦嫣苦涩一笑。“他既然是你的儿子,那便不无辜。”
宛菁忍不住了,斥责道:“不要血口喷人!娘娘何时得罪过你?春猎之时,二殿下将他猎到的最好的猎物送给你,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的孩子,就是因为你才没的!”宋锦嫣跌坐在地上,恨恨地看着楚凌音,“说什么我得到的圣宠多,可那都是你楚凌音不要的东西!”
楚凌音仍面不改色,却稍蹙了蹙眉。
“你还记不记得春节那日,陛下深更半夜来我延禧宫,我本万分欣喜,可后来我才知道,陛下是从承乾宫过来的!”说到这里,宋锦嫣不由眼睛发红,“陛下为了气你,半夜离开承乾宫,来延禧宫,让我侍寝。此后,陛下便日日宿在延禧宫。在外人看来,本宫比皇后还要受宠,可焉知,那都是陛下为了气你!”
楚凌音眉心蹙得愈深。
“陛下每日都宠幸我,延禧宫似是风光无限,可是陛下龙体本就欠佳,我的身子更经不得如此折腾,这才怀了一个死胎!”宋锦嫣恶狠狠地指着她,“楚凌音!我真恨你!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才没能生下来!”
宋锦嫣的眼睛更红了:“凭什么我想要的,却是你不屑一顾的。陛下那么宠你,你却不为之所动,但是陛下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我恨你,我恨你……”
楚凌音缓缓叹了口气:“既是这般,你早就不该再继续侍寝,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
宋锦嫣擦了擦眼泪:“好不容易得来的圣宠,本宫岂会像你楚凌音一样,那般不识抬举?”
“如此,也是你咎由自取。”楚凌音淡淡道。“孩子没了,你若如实上禀,陛下自会怜惜你。可你竟然使毒计陷害彦儿,你以为这样做,是在为暄儿铺路吗?”
“暄儿……对了,我的暄儿呢?”宋锦嫣抓住楚凌音的袖口。“暄儿怎么样了?”
“陛下自是不会再允你见暄儿。”楚凌音冷冷地看着她,“贤妃姐姐多年无子,暄儿已经被陛下送去咸福宫,日后,贤妃就是暄儿的母妃了。”
“什么?”宋锦嫣如遭雷击,口口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她用力拉扯着楚凌音,“暄儿是我的儿子!你把我儿子还回来!”
眼看她失心疯一般的模样,宛菁忙叫了门口的侍卫来把她拉开。
楚凌音目光冷然,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延禧宫,徒留宋锦嫣还在殿内不停地嘶喊。
楚凌钧得了圣旨,前来承乾宫探望段宁彦,却发现楚凌音并不在宫里。
御医刚好给段宁彦换完药,楚凌钧便询问了几句。
拶刑一向是用于刑讯逼供,受过拶刑之后,难免会留下病根。但好在段宁彦的伤并不重,经过几天的诊治,已经无碍了。想必刑部还是顾念他是皇子,不敢用刑太重。
楚凌钧得知段宁彦的伤势已有好转,这才放心了下来。安慰了他几句之后,便哄他睡下了。他走出段宁彦的房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楚凌音恰好从延禧宫回来了。
楚凌钧瞧见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恭敬跪拜行礼:“微臣楚凌钧,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楚凌音敛了敛目:“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楚凌钧站起身来。
“去看过彦儿了?”
“是。”
“他在做什么?”
“御医给他换完了药,我刚哄他睡下。”楚凌钧说。
“你的伤如何了?”楚凌音又问。
楚凌钧思索一瞬,想起来她问的该是在宗人府受过的伤。“小伤,早就没事了。”
楚凌音点了点头:“难得来一趟,我让厨房备下了午膳,一会儿用了再走。”
“还是不了。”楚凌钧思忖片刻。“我还有些别的事。”
楚凌音抬了抬眸:“何事?”
“……”楚凌钧下意识看了眼段宁彦房间的方向,过了须臾方才犹豫道。“阿姐,我今日去找陛下的时候,见到宋阅了。他说,刑讯彦儿的事情,不是他的命令。”
楚凌音沉默片刻:“你的意思呢?”
楚凌钧略作斟酌,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起初我也想过这件事情,刑部审问皇子,已是逾矩,更何况是刑讯。他宋阅难道不懂这些?”
楚凌音抬了抬眸,看着他:“若不是他的命令,难道这件事是刑部自作主张?”
楚凌钧神色微暗:“怕就怕,刑部有人指使。”
楚凌音沉默许久,方才道:“除了宋锦嫣,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跟承乾宫过不去。可是宋锦嫣又怎会认识刑部的人?”
楚凌钧陷入了沉思,很久没说话。
“好在御医说了,彦儿伤不重。刑部到底还是不敢当真对皇子做些什么。”楚凌音说。“你也不必太过于费神了。”
对皇子用刑,却又不敢真伤到他……
楚凌钧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道:“阿姐,你好好照顾彦儿,这件事情交给我便是。”
傍晚,神机营散衙之后,楚凌钧本想着回府,毕竟早晨的时候,他答应过段愉辰今天早些回去。可是他心里还想着段宁彦的事情,左思右想,他离开神机营之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因为段宁彦的事情,刑部上下全部都被罚了俸。衙门里事务多,今日散值也晚。刑部左侍郎孙晨德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坐在轿子里也昏昏沉沉的,以至于下轿之后,他差点直接撞上颈前横着的那把冰冷如霜的长剑。
孙晨德霎时清醒了,长剑散发出的寒意让他脖颈生凉。
“靖安侯大人,您这是何意?”
楚凌钧手握长剑冷冷地盯着他:“我问话,你答话。”
“……”孙晨德面露疑惑。“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侯爷,下官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啊,您不会真的动手吧?”
“所以孙大人只要说实话,本侯就不会动手。”楚凌钧凉凉道。
孙晨德叹了口气:“您问。”
楚凌钧开门见山道:“刑讯二殿下,根本不是宋阅的命令。你们刑部好大的胆子,敢刑讯皇子?究竟是谁的命令?”
孙晨德深吸了一口气,淡定地回道:“刑部向来都是听命于内阁,当初,宋阁老确实让我等审讯二皇子,还写了手谕,我等这才将他从宗人府调过来的。”
话音刚落,颈前的剑突然贴近了半寸。
孙晨德有些慌了:“侯爷,您不敢动手的,又为何非得吓唬本官呢?”
“你知道我不会动手,那你怕什么?”楚凌钧眯了眯眸,向下瞥了一眼。“抖什么呢?”
孙晨德毕竟是个文官,没被这样威胁过。即便知道对方是在吓唬他,可是那把剑近在咫尺,实在不得不让人胆颤。“侯爷再如此,明日本官定会参你一本!”
“刑部上下全都被罚俸一年,孙大人不知道低调些,还参这参那的?”楚凌钧握剑的手一动不动,“再者说,这偏僻的陋巷,谁瞧见本侯拿剑指着你了?”
孙晨德叹了口气:“侯爷,您跟宋阁老本就不对付,从前的冬衣霉粮案,您忘了吗?现在他因此事而致仕,您应该高兴才对啊,何必深究呢?”
楚凌钧:“所以,你们借着宋阅下令将二殿下调来刑部,然后刑讯了他,就是为了栽赃陷害宋阅,让陛下不喜,从而勒令他致仕?”
“……”孙晨德一时无言以对。
“看来,本侯说对了?”楚凌钧眯眸视人,剑刃转了个方向。
孙晨德苦口婆心道:“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知晓呢?”
楚凌钧:“那好,回到原来的话题。让你们对二殿下动刑的,究竟是谁?”
孙晨德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却又怕他手里的那把剑,一时进退无措。
“还不说?”
“就……就是宋阅啊。”
“本侯要听实话。”
眼看着,剑刃就要贴到皮肤上,孙晨德下意识后仰,颤声说:“不是下官不说,可若是说了,那人也会像侯爷这样,拿剑指着我……”
“那没关系,到时候你尽管把本侯供出来便是。”楚凌钧说。“那个人,究竟是谁?”
“是……”
眼看着剑刃越来越近,孙晨德长叹了一口气。
第76章
夜晚,将近亥时的时候,楚凌钧才回府。
段愉辰坐在桌前,单手支着脑袋,有些等得百无聊赖。直到门被推开,他抬头看到来者,方才展颜一笑:“怎么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
楚凌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走上前来,在他面前站定。
段愉辰缓缓坐好,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楚凌钧直接开门见山:“彦儿是怎么回事?”
“彦儿?”段愉辰怔了怔,“什么怎么回事?”
“几日前,他被刑部的人刑讯过。”楚凌钧说。“怎么回事?”
“什么?刑部的人敢对彦儿用刑?”段愉辰下意识站起身来,“这……他们胆子这么大?”
楚凌钧逼进一步:“到了这个时候,你何必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段愉辰视线微有躲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凌钧定定看他片刻,长剑弹出半寸,倏然出鞘,下一刻,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颈前。
“是你让刑部对彦儿用刑的。”楚凌钧冷冷地看着他。“我都已经知道了。”
段愉辰敛眸看了眼剑锋,突然间无奈一笑:“是谁把我给卖了?”他声音微顿,“张槐?还是孙晨德?”
“阿辰,我真是小瞧你了。”楚凌钧说。“刑部尚书和刑部左侍郎,竟然都是你的人。”
段愉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人,只不过,和我有共同目的。”锋利的剑刃抵在颈前,只要往前一步,利刃就会划破皮肤。但是段愉辰却仿佛在说一个很稀松平常的话题,竟然还笑了笑。“若是我的人,怎会这样轻易出卖我?”
“不管是不是你的人,总之是听了你的命令行事。”楚凌钧说。“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段愉辰思索许久,最终开口道:“你看到结果,就应该能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
楚凌钧:“你的目的是让宋阅被陛下所猜忌,从而被迫致仕。”
“不错。”
“陛下向来多疑,不喜臣下参与议储。你借着宋阅下令把彦儿从宗人府调到刑部的机会,暗中篡改了宋阅的手谕。”楚凌钧说。
“不错。”段愉辰又点了点头,轻笑。“不过我可没那么大本事篡改当朝首辅的手谕,我让刑部尚书张槐改的。”
楚凌钧一皱眉,握紧剑柄:“为了这个,你不惜伤害彦儿?”
段愉辰敛目看了看颈前的三尺冷锋,淡淡道:“我交代过孙晨德了,彦儿受伤并不重,不会留下病根。”
“可这也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楚凌钧低斥道。“他才十一岁!”
段愉辰眸中毫无惧色,定定地看着他:“澜玉,你忘了宋阅是怎么对待燕梧铁骑的?若是不趁此机会把他赶出朝堂,难道你还想有第二次吗?”
“所以你就利用无辜之人,来对付宋阅?”楚凌钧眸中透着失望。“你不怕我告诉彦儿么,你不怕他将来会恨你么?”
段愉辰神色未变,只问道:“你会这样做吗?”
楚凌钧看了他良久,最后只道出二字:“我会。”
段愉辰笑了:“好啊,那你去告诉他吧。左右他只跟你这个舅舅亲近,跟我又不亲近,你去吧。”他话音一顿,声音添了几分厉色,“你甚至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兄!让他治我的罪!为你的好外甥讨回公道!”
剑锋还横在段愉辰的颈前,两人就这般对峙许久,谁都不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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