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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古代架空)——竟夕起相思

时间:2024-01-02 13:31:39  作者:竟夕起相思
  林晗放下幼豹,蹑手蹑脚地挪到卫戈跟前,俯在他肩头亲近。
  “路上就吃了些干粮,好不痛快。”
  卫戈眼神一动,摸了摸他头发,笑道:“想吃什么?”
  林晗思索片刻,情不自禁咂了咂嘴:“樱桃。淋了槐花蜜的,就更好了。”
  卫戈在他额边落下一吻,接着一提下裳,利落起身,踩着星月出门。
  待他一走,林晗便从床榻上下来,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装,顺手拨亮了烛火。
  营狱距主帐有段路程,聂峥久久没把人带到,他又坐回到榻边,照着方才的印象摆好残局,独自厮杀。他铺好残局,随意下了几圈,便活了片刻前边角上的死棋,而后心满意足地一笑,把棋盘搁置在桌案上。
  棋局方破,外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兵甲响动。
  “跪下。”
  聂峥冷声开口,面目如同盛怒的修罗,狠力将一个娇瘦的人影踹倒。那人身量纤细,受不住这一脚的威力,像根脆弱的麻杆,腰肢一折,重重滚在地上,双手霎时就破皮见血。
  他脸上蒙着根黑布,不偏不倚遮住眼目,立马忍着剧痛,颤抖着支起身子,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待我!”
  林晗缓缓起身,踱到他跟前,垂目扫视着他一身的绸锦金绣。蔓枝垂花纹上沾了灰土,起了皱褶,不比往日绮丽,反倒怪异丑陋,像是瓷器上碰出的道道裂痕。
  他淡淡一笑,负手而立,轻声朝那人道:“还记得我吗?”
  烛火晃动一瞬,这轻飘飘的一声好似雷霆霹雳,倏然在吕应容头顶炸开,劈得他浑身一震,呆呆地跌坐在侧。
  “这声音,你,你……”他的气焰顿时消泯,难以置信地张着唇,颤抖道,“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不可能,这不可能!”
  吕应容的声音陡然拔尖,像是活见鬼了,迅速地往后缩,砰的一声,撞歪了桌案。
  翠绿的棋子哗哗坠下,仿佛倾盆大雨,激起尘埃,回弹起落,在寂静的帐内簌簌作响。润泽的翡翠色被灯火一照,呈现出一股深暗的污迹,像是刀锋上淬的毒。
  林晗淡淡一笑,偏头注视着他:“看来还记得。”
  吕应容紧咬着嘴唇,靠着低矮的桌角,蜷成一团。
  “把他解开吧。”林晗吩咐。
  聂峥依言照做,铛然拔出匕首,挑断了蒙眼布和他手腕上的绳索。借着迷蒙的灯光,吕应容窥见眼前人的真容,不由得一怔,瞳中的惊恐更甚。
  “你,你想做什么?”
  林晗轻笑两声,眯了眯眼,叹道:“当初灵州的时候,我就放过你一回。王陵里躲避追兵的时候,为了救你,我还伤了手臂。”
  他停顿一瞬,略微挑眉,像是沉入久远的回忆,继而道:“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吕应容紧攥着衣襟,眼神闪烁不定,像是面对着洪水猛兽,警戒地瞪着他。
  林晗上前两步,稍稍弓着颈,淡淡笑道:“这张脸用着还舒服吗?”
  “你究竟要做什么!”
  吕应容畏惧他靠近,捂着胸口,状若疯癫地大叫。
  林晗一举一动都淡淡的,却是步步施压,叫他回忆起做过的亏心事。那疏冷平静的神情里潜藏着可怖的压迫,震得他浑身发冷,呼吸滞塞,不自觉弯下脊梁。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吕应容越是拿不准他的打算,就越是害怕,越是煎熬,从骨子里感到战栗阴冷。他在他跟前,就像是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林晗轻轻一动,便能彻彻底底地碾死他。
  吕应容见过林晗盛怒,此刻也见到了他发笑。相比之下,他怕极了他对着自己笑,这个人的笑里像是藏着深不可测的漩涡,凭他,永远猜不中其中藏着什么。
  他脑中闪过无数可怖的画面,恐惧地揣测着。他会怎么对待他,他要痛下杀手吗?!
  林晗盯着他,眼中暗潮汹涌,像是在逗弄一件玩意,扑哧笑出声来。
  “那一刀没把我刺死,你是不是特别惋惜啊?”
  吕应容惊了一跳,抖如筛糠,狼狈地往后爬。
  林晗别开视线,瞥了眼烧灼的烛火,再度垂眼瞧着他,漫不经心地催问:“啊?”
  吕应容咬紧嘴唇,双手奋力一撑,正欲从地上爬起来逃跑,脚底却踩中光滑的棋子,狠狠地摔了回去。
  聂峥嘲道:“还不老实?”
  林晗盯着脚边的棋子,冷冷发话:“捡起来。”
  吕应容惊恐地瞪大了眼,眉目扭曲:“我……”
  他猛然对上林晗森寒的眼睛,顿时手足无措,只得僵直着身子,满地捡拾棋子。渐渐地,一双血糊糊的手上便覆满了灰尘,弄脏了莹润的绿棋。他镇定了些许,身边的棋子捡拾得差不多了,便捧着翡翠棋,膝行到林晗跟前,低垂着头颅,手掌高高举起。
  林晗盯着他进献的棋子,漠然地一扬手。吕应容身形一歪,手里的棋子翻落在地。
  他像是被密集而细碎的声响刺到,猛然五体投地,口中叫道:“我已经知错了!求求你,你放过我!”
  “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晗款款踱步,余光扫过他弯折的脊背,疏懒地淡笑,“这叫弃子。”
 
 
第171章 受过
  吕应容被他的威势压得抬不起头,喉间哽咽。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弃子吗?”林晗微微抬高下颌,勉力牵了牵唇角,“朝廷给了你一纸就任文书,把‘衡王’送到我手上,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听他说中自己到宛康来的原因,吕应容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文书,怎么知道就任,我明明还没有去都护府……”
  林晗不屑地讥笑,缓缓道:“因为你拿着的公文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
  公函上说授衡王为宛康都护,现今有两个衡王,一真一假,裴信让林晗先一步领了职位,那个假的后面势必也会出现在宛康。
  只不过,吕应容可不是来当官的,而是送命的。
  “假,假的?”吕应容惊恐万分,“檀王怎会给我假……”
  林晗面无表情地吐出剩下的话:“让你到宛康来,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不,不可能,”吕应容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檀王怎会害我,怎会让你杀了我!”
  林晗笑道:“穆思玄真把你当自己人,会不告诉你我还没死?”
  此话一出,他像是傻在了当场,绝望地喃喃:“你不能动我,我是衡王。丞相,我定要将此事告知丞相……”
  聂峥厌恶地低斥:“蠢货。”
  吕应容被这句话惊醒,转过身子,仰起泪汪汪的脸颊看向他,眉间涌上痛苦的神色。
  林晗长叹一声,不耐地蹙着眉,上下端详着他,把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道:“瞧你,穿得如此矜贵体面,享着王爵,高高在上,想必在盛京过得很是风光。”
  话音一落,吕应容脸上的泪更是止不住地淌落,双眼宛如泉水似的流不尽。
  哪有风光二字,只有自己明白,他只是套了一层衡王的壳子。
  在盛京待得越久,他便越发清楚,他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和林晗一样的人。即使是有相同的脸,他也尽可能去学着他的性子,可一个人的眼界,智慧,谈吐,是浑然天成,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的。
  他过于笨拙,理不透高官显贵三言两语间的利害机锋,纵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嘲笑他,他也完全听不出来,甚至还暗暗高兴,当作夸奖一般。别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不留情面地讽刺他的无知、粗俗和愚笨。
  整个盛京像是个冰冷的笼子,没有丝毫人气,只有无形的刀枪剑棍。流言蜚语疯传开去,人人对他嗤之以鼻,不屑和他为伍,到最后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他虽做了王,但在别人眼里还是卑贱至极。
  卑贱二字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林晗双眼明澈,静静地盯着他痛苦的脸,洞悉了他的所思所想。
  “你满足了吗?”他低声道,“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里了吗?”
  吕应容深深呼气,颓然道:“殿下!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吧,权势富贵我都不要了!”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俯低头,眼神不由自主地探向一旁,却不敢做得太明显,骤然间悲意横生,压抑地号哭出声,“我最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地对我好……”
  林晗摇摇头,嗤笑道:“吕应容,你还真是将‘贪得无厌’这四个字展露得活灵活现。”
  “殿下!”吕应容伏地跪拜,“别杀我!整件事都是因檀王而起,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林晗鄙夷地盯着他,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心。吕应容感知到他周身的寒意,顿时战战兢兢的,断续道:“我,我是被逼无奈……”
  “含宁,”聂峥走近他身旁,耳语道,“此人甚是龌蹉,不如五马分尸,车裂于市。”
  吕应容脸色苍白,像是活生生被掏出心脏,猝然歪倒在地。
  他握紧双手,指甲掐进肉里,渗出鲜血。
  “聂将军……”
  林晗不置可否,问道:“吕应容,你想活吗?”
  地上的人一听,猛然点头。
  “只要殿下肯放过我,我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林晗微微一笑,眼底变幻莫测,半真半假地许诺:“好。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在他眼里,吕应容这等贱骨头不过是个小角色,他要杀的是穆思玄。
  “你,还有穆思玄,两个都不知道裴丞相使了一计李代桃僵。我要你办的事很简单,想个法子,让檀王到宛康来。”林晗深深地凝视着他,“如何,做得到吗?”
  吕应容六神无主,嗫嚅道:“我,檀王怎会听我的话?”
  “你有他的把柄,他怎么不会听话,”林晗耐心地指教,淡笑道,“当初在荆川,你可是亲眼见他勾连白莲教和怒川水寨的。”
  吕应容茫然地瞪着眼。林晗轻叹一声,道:“你若是不会,我教你。”
  说罢,他便从旁取来纸笔,摊开在桌案上。吕应容手上受了伤,写不了字,羞愤地垂下头。
  “我不会写字……”
  林晗盯他一眼,霎时将吕应容吓得打寒战。
  “罢了,今天夜色已晚,”林晗朝聂峥道,“把他弄下去,好好看着。”
  聂峥点点头,把帐外的守军叫进来。几个士卒像是拖拽猪狗一般,把满身脏污的吕应容扯了下去。
  帐内顿时恢复了寂静,林晗便在桌案前端坐下,取了镇石铺开纸页。
  聂峥冷哼一声,道:“檀王居然蠢到把这么个人培植成心腹,还想让他做宛康都护。”
  “蠢人有蠢人的好处,容易拿捏不是,也不会想到反咬自己。”林晗悬腕写字,毫尖龙蛇飞舞,“可像他一样又蠢又毒的,就不同了。”
  “你当真不杀他?”
  林晗笑了笑,搁下笔,一手拢着袖子,一手研墨。
  “谁知道呢。或许今天不杀,明天就杀了。不就是杀个人,多简单的事。”
  聂峥瞟着他的神色,轻声道:“你要不杀,我就代劳了。”
  林晗手上一顿,想起那封催命的文书,莞尔一笑:“放心,纵是你我都不动,也有人想要他的命。况且,杀他有什么意思,裴信让我杀他,就是想让我泄愤罢了。我要是现在杀了吕应容,便是领了他的‘好意’,再要做什么,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裴信写这句七步诗,不就是想要他放穆思玄一马。
  思绪纷纷之时,林晗写完了一份短信。吕应容胸无文墨,这封信用他的口吻,写得粗浅潦草,措辞一惊一乍,大致便是说监察御史王经调查宛康之事,顺藤摸瓜查到了受贿的‘衡王’头上,要穆思玄保他。言辞之间,若有若无地提及荆川白莲教和水寨之事,让穆思玄察觉到泄露秘密的危机。
  “你看看,还有哪处需要修改的?”林晗把书信递给聂峥。
  聂峥仔细看了,沉吟道:“这个‘衡王受贿’的案由倒是捏造得有模有样。”
  “就当你夸我了。把这东西拿去,过两日让他誊了。”林晗道。
  聂峥接了信,道了声晚安,便折回外面。不出片刻,卫戈便带着林晗心心念念许久的樱桃毕罗回来。
  林晗一见他,仿佛拨云见日,满腔烦躁烟消云散,顾不得拿吃食,先扑上去叫卫戈抱了个满怀。
  卫戈轻声一笑,把人拦腰打横抱着。林晗窝在他怀抱中,姿势像是卧在美人榻上,手上拨开纸包,大口咬着香甜的蒸饼,含糊不清地说话。
  “你做的?”
  “都这个时辰了,到哪去买。”卫戈道,“好吃吗?”
  “好吃,”林晗鼓着腮帮,连连点头,“比我吃过的都好吃。要是桓儿以后不做将军了,去当个厨子也成。”
  “好啊。我们开个酒楼,我做后厨,你做掌柜。”
  林晗板起脸,果断道:“不成。除了我,谁都不能吃你做的饭。”
  卫戈看着他任性的模样,眉眼温柔,带着人回到床榻边。林晗依偎在他身边,坐没坐相,专心致志地吃宵夜。
  “含宁,”卫戈拈起他一束青丝把玩,沉声道,“丞相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林晗正大嚼着甜饼,偏头看了看他,闷声道:“是啊!”
  说罢,他便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跨到卫戈身前,骑在他腿上。
  “怎么,你这个丞相侄子,要代他受过?”
 
 
第172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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