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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不过艾尔斯，但制服这根小小藤蔓的力气还是有的。小藤蔓也不甘示弱，扭动着枝叶灵巧地在他的指间穿梭。一人一藤谁也不让着谁，足足在偌大的温室里激战了一下午。
快到晚饭时间时，细藤忽然缠住了叶辉的手腕，轻轻将他拉向门口。他瞬间就明白了小藤蔓的用意——或者应该说是艾尔斯想说的话：快点回家吃饭。
纵然百般不愿，叶辉也不敢违抗艾尔斯的命令，毕竟，两天前的那场折磨仍令他心有余悸。他还年轻，还有未竟的事业，不想被老公干死在床上。
门刚一开，诱人的食物香气就飘进了鼻腔。今天的晚饭依旧丰盛美味。叶辉像往常一样把整桌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在房间里四处乱转，权当消食。
这时，角落里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映入眼帘。叶辉闲来无事，就想着再做一次临行前的检查，以防忘带重要装备。
背包内物品种类齐全，摆放整齐，除了叶辉买的生活用品和费舍尔教授送来的装备以外，还塞了一些艾尔斯特地准备的压缩米饭和真空包装的绿叶菜。
别看这两天在家里吃遍山珍海味，等到了船上和火车上，叶辉多半连青菜都吃不到。
所以艾尔斯提前封存了一些芹菜、菠菜、卷心菜等叶辉喜欢吃的菜。这样就算在路上很难吃到新鲜菜，叶辉也能先拿这些解解馋。等到了南美聚居地，他们就可以在当地好好吃一顿大餐，再往背包里补充新的青菜。
至此，万事俱备。一天后的早晨，当闹钟响起，电子钟显示八点整时，叶辉已然穿戴整齐，站在宿舍门前，将手指搭在金属门把上。
他微微转头，望着身边同样整装待发的艾尔斯，坚定而又温柔地弯了弯唇角：
“走。”
班车站位于基地地下一层的车库外，距离生活区不近，但也不远。叶辉在走廊里大步前行，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27年来，他一直窝居在这座小小的基地里，日复一日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做着普通的研究工作。今天，他第一次离家远行。对他来说，外面的一切或美好或危险的事物，都是值得探究的未知。
两人抵达时，车站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大多是叶辉的朋友、同事、学生，助理安娜和发小赵巍城也在内。
费舍尔教授站在最前面，见叶辉走近，便迎了上来：
“儿子，都准备好了？”
叶辉点点头：
“当然。”
养父做了个“真棒”的手势，转身和两人一同向班车走去。他们这一走，周围人也跟着动了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气势堪比皇帝出巡。
叶辉被簇拥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就握住艾尔斯的手腕，加快脚步想赶紧上车。旁边的安娜“扑哧”一笑，蹿到他们前面摆了摆手：
“别害羞啦，度蜜月就要大大方方开开心心的！”
“度蜜月”是叶辉对外宣称的出行理由。他不想让无辜的人牵扯到与总统的争斗中。另外，养父也建议他将“地球意识”的概念当作机密来保守。因此，为避免麻烦，他就对身边人说，他要和新婚老公一起去周游世界。
“路上注意安全。”赵巍城向两人挥手。
其他许多人也纷纷走到这对新婚夫夫面前，送上祝福或叮嘱的话。艾尔斯对人情世故一向不感兴趣，便只得由叶辉微笑着，一一回应并感谢。
直到班车出发前15分钟的提示铃响起，两人才缓慢地走到车前，转身向送行的人群作最后的道别。
“记得带些土特产。”安娜大喊道，“什么都行，我们什么都吃。”
“好，一定。”叶辉笑着答应。
班车司机帮他们把大件行李放进行李舱，检过票后便请他们上车入座。这时费舍尔教授却忽然叫住了叶辉，走上前来。
“我昨天在书柜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费舍尔教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递到叶辉手里，“我认为你应该读一读。”
叶辉一脸疑惑地接过笔记本，匆匆翻了几页：
“这是……研究笔记？”
“对，”费舍尔教授点头，“是我的学生，也是你的生父叶文宸的笔记。但这本是复印本，原件已经……”
“我知道，”叶辉将笔记本收进大衣里，眸色微暗，“原件已经被总统抢走了。”
费舍尔教授安慰性地笑笑，而后轻咳一声，眨眨眼睛张开双臂。
叶辉微微下撇的此时又扬了起来。他大步上前，给了养父一个告别的拥抱，随即便和艾尔斯一同走上班车，找了个喜欢的位置一起坐下。
“嗡嗡”的引擎声响起，班车缓缓开动，通往地上一层的大门“轰隆隆”地打开。叶辉透过滤光车窗，不停地向后方的人们挥手。直到阳光照入车内，轮胎轧上地表时，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悄悄牵起了艾尔斯的手。
第43章 出发
车窗外，漆黑的大地延伸至远方，起伏的山脉绵延不绝，湛蓝的天空干净而澄澈。南极大陆的这番景色，叶辉无比熟悉——他曾在外出科考期间见过无数次。
那么，其他大陆的景色是相似的，还是迥异的？
听说在南极圈外的温带及热带等地区，太阳不会一直高悬，而是会在每日晨间从东方升起，傍晚在西方落下。那些地区的人们，每天都能欣赏到壮丽的日出和日落。
叶辉把额头顶在车窗上，凝视着远处在山间跃动着的太阳，久久未动，仿佛正沉溺于无尽的想象之中。
许久后，他似是看累了也想累了，便打了个呵欠，阖上眼睛。车辆行进的细微颠簸如摇篮般令他昏昏欲睡。没过多久，他就歪着脑袋靠在艾尔斯的肩膀上，任由意识慢慢坠入混沌。
叶辉醒来时，车内嘈杂而喧嚣，其他乘客大多在交谈或整理随身物品，车内广播在提醒乘客下车前穿好紫外线防护服——班车到站了。
叶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经意间向外一瞥。这一瞥，让他差点忘记呼吸。
一艘艘轮船停泊在港口，宛若盘踞在海陆相接之处的巨兽，庞大而肃穆，令所有敢于凝望之人心生畏惧。
这种畏惧感在叶辉站在登船口时尤为强烈。他奋力地扬起脖颈，踮起脚尖，却只能望见围绕在甲板周围的一小截栏杆。栏杆下方的船身处喷涂着一个巨大的标志，标志形似美洲大陆，下方印着一行文字：
“Santa María”
也就是“圣玛利亚号”。
“‘圣玛利亚号’竣工于2342年10月12日，即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850周年纪念日。她由美洲两大聚居地合资建造，被赠予南极科考基地，寓意为希望基地能带领人类走向崭新的未来。”
登船口的检票员接过叶辉和艾尔斯的船票，检查后便微笑着向两人介绍了这艘船的来历，而后递给他们一张船上地图，并标注了客房的位置。
“请到房间内休息，有事可以使用门口的内线电话联系工作人员。祝两位旅途愉快！”
叶辉谢过检票员，沿着登船梯一步步向上走。方才高高在上的甲板此时渐渐降入他的视线。甲板为柚木所制，色彩柔和而富有光泽，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十分悦耳。
踏在甲板上，便可见宏伟的上层船舱呈现在眼前，叶辉对照着地图找到客舱入口，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客舱内宽敞而明亮，装饰装修简洁而不失大气。客房里亦是如此。叶辉和艾尔斯住的是双人套间，进门处有一间小小的门厅，门厅后的卧室里放着一张沙发、一张双人床，一个红木衣柜，衣柜旁有一扇玻璃门，门后是一间独立卫浴。
最让叶辉惊喜的是，屋内的墙上竟然镶着一扇滤光窗户。窗户虽然不大，但足够让阳光射进来，也可以让乘客观赏到海景。
旅行竟是这样令人心情舒畅的事。叶辉趴在窗边，欣赏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海面，心里念道，以后要多多尝试申请出差，既能公费旅行又不耽误研究工作。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叶辉转头一看，发现是艾尔斯正在从背包里拿出生活用品，摆到合适的位置上。
老公在忙，他自然也不能闲着。于是他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便毅然转身，和艾尔斯一起整理物品。
此次行程大约需要两天，如果考虑天气情况，可能会延长到三天。在这三天里，这个小房间就是他们临时的住处。
叶辉把毛巾、牙刷、牙膏等物品拿到洗手间，放到洗手台上；艾尔斯找出换洗衣物，逐一挂到衣柜里。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
“呜呜”的汽笛声响起，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巨大的轮船缓缓启航。
叶辉走出房间，满怀好奇心地拉着艾尔斯在船舱里逛了一圈。除了客房、餐厅等必要生活设施，船上还设置了酒吧、舞厅、棋牌室等娱乐场所。
但叶辉对那些娱乐都兴致索然，闲暇时便常常站在甲板上，倚在栏杆旁凝望深邃的大海。然而一般待不了多久，他就必须回到船舱里，一是因为紫外线防护服实在是太重太闷，二则是因为即便有防护服的保护，人类若是遭受阳光直射太久，身体同样会受到伤害。
至于回屋后的那些漫长又无聊的时光，叶辉选择用读书来打发。正好现在他手里有一本需要读的书，就是他的生身父亲叶文宸的研究笔记。
笔记里的内容大多是叶文宸和莉莉的生活与恋爱日常。莉莉对人类了解甚少，经常闯祸，叶文宸就不得不跟在后面，不停地收拾烂摊子。他们生活虽鸡飞狗跳，但妙趣横生，时常逗得叶辉笑到肚子疼。
但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段爱情的结局，叶辉比谁都清楚。母亲湮灭，父亲为保护母亲而死。只剩下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躲在柜子里战战兢兢地目击了那场屠杀。
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洇湿了笔记本的纸页。叶辉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擦，却将纸上的字迹擦得更加模糊。
“宝贝？”旁边的艾尔斯放下手里的书，一脸关切地望向叶辉。
“我没事，”叶辉阖上眼睛，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事。”
艾尔斯也并未多言，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抱进一个无比坚实的怀抱中。
与爱人肌肤相亲给叶辉带来了莫大的安慰。呼吸逐渐平稳，心中的难过感也随之减轻。
半晌，叶辉重新睁开眼睛，眸中已不再荡漾着水波，反而亮起了一抹坚毅的光芒，仿若漆黑夜空中最为明亮的星辰。
他向艾尔斯回以一个拥抱，而后便重新拿起笔记本，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为叶文宸和莉莉唯一的孩子，他想要读完这本笔记，想要了解关于“地球意识”、关于亲生父母、关于他自己的真相。
第44章 风暴前的平静
除了生活琐事，叶文宸的笔记里还记录了一些“地球意识”的特征。
恰如其名，“地球意识”承载着地球的意识，是实际存在的物质，拥有与地球相同的年龄和寿命，在地球诞生之初形成于地核，之后随着地质运动逐渐浮上地表，分裂为数以万计的独立个体。
这些个体大多以岩石、水流、积云等无机物的形式存在，少数变化为无自主意识的动物、植物、微生物。至于变成人类形态的“地球意识”，古往今来不超过个位数。
他们的外表与人类相似，生理特征却完全不同——不需要进食，不会生病、不会因为肉体被毁坏而死亡。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他们是最为完美的人类，是“永生者”，是几千年来人类所一直追求的终极目标。
可想而知，这样的“人”若是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必定会掀起滔天巨浪。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政客、军队、科研人员更是会不择手段地把他们抓进实验室，反复剖开研究。
叶辉苦笑一声，心想：不幸的是，“地球意识”的存在已经被总统发现，而幸运的是，那个自私的政客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个秘密与其他人共享。
所以，只要解决了总统，就相当于解决了大部分麻烦。
笔记上还写着“地球意识”的其他许多特征，那些特征与叶辉所知晓的基本一致。但叶辉还是找来纸笔将其逐一抄下，以便后续参考。抄完后，他盯着纸上的一行行文字，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那么，“地球意识”与人类诞下的后代，又会是怎样的？
是会成为同样承载地球意识的个体，还是会作为一名普通的人类度过短暂的一生？
目前看来，叶辉自己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而笔记上所记述的却有所不同。笔记以叶文宸为第一人称作叙述：
“莉莉怀孕了，她很高兴，我却非常担忧。虽说她具有与人类相同的细胞、组织、器官、系统，但能否与人类结合并诞下后代仍是未知。
“我向她倾诉我的担忧，她笑着说：
“‘不用担心，一定能生下来。我会保护好这个孩子，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回答：
“‘之前有过先例，他们能生下孩子，我们当然也能。’
“有过……先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了好一会才理解她说的话。
“她是说，在我们之前，就有‘地球意识’个体与人类结合，并且生下孩子的先例？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我追问道。
“‘嗯……’莉莉想了想，答道，‘他们已经‘死亡’了，我的同类选择与他的人类伴侣一起‘死亡’——用人类的话来说。’
“‘那他们的孩子呢？’
“莉莉闭上眼睛，大概是在与地球整体意识交流。几分钟后，她终于开了口：
“‘还存在。我能感知到他，但他不回应我。’她‘扑哧’一笑，‘可能还在睡觉吧，真是个小懒鬼。’
“‘那我们的宝宝也会像那个孩子一样，成为‘地球意识’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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