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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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包厢门,陈青差点撞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领班。
领班扶住陈青,见陈青浑身狼狈,吓得声音都拔高了:“你做什么了?是又得罪里面的客人了?”
胃里翻江倒海的,陈青怕一开口就吐出来,没有立刻回答。
等不到答案的领班瞬间急了,他扯着陈青晃了晃:“你先说话,是不是得罪里面的客人了?”
被晃的干呕了两下,陈青艰难的摇了摇头,推开领班往厕所跑去。
厕所里,冲水声不断响起,陈青手撑着马桶,几乎要把胃吐出来。
喉咙火烧火燎的,胃里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陈青依靠着厕所隔间的门板,缓缓坐了下来。
很快,门外被敲了敲,响起领班的声音:“陈青?是你在里面吗?”
陈青张了张嘴,喉咙因为疼痛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只能敲了敲门板作为回答。
缓了好一会儿,陈青撑着地板站起身,打开了门。
领班看到陈青,松了口气,刚刚陈青走了之后,他在包厢外站了一会儿,没接到投诉,又想到刚刚里面叫了那么多酒,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拍了拍陈青肌肉结实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上道了啊,这次做的不错,以后王哥得跟着你发财了。”
不等陈青回答,领班又说:“我就说吧,肯定有人喜欢你这一款儿,以后多跟同事们学学,钱你是赚不完的……”
陈青眼睛都花了,耳边领班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
他努力稳住被领班拍的摇晃的身形,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再开口嗓音都是嘶哑的:“王哥,我今晚想跟您请个假……”
领班注意到陈青的脸色,心中了然,想到今晚陈青的业绩,便也大手一挥:“行,知道你辛苦了,想回去就回去吧……等下,要是难受,也可以找小李他们问问,这种情况吃点什么药合适。”
“谢谢王哥。”
……
到住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停电动车的时候,陈青脚下一软,身子趔趄了下,差点连人带车直接摔倒。
好在旁边就是墙壁,他身体歪倒着撞在上面,才努力稳住了那辆饱经摧残的电动车。
说起来,当初要的那一千块,抛去赔偿和修理电车的钱,陈青还倒搭进去了五十块,修车的时候,老板看着车直摇头,让他重新买一辆,只不过陈青拒绝了。
他现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还有钱再去买一辆电动车。
破旧的城中村,路灯都坏的差不多了,巷子里被黑暗完全笼罩,陈青眼前全是黑的。
艰难的站直了身体,身后斑驳老旧的墙体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的掉了一地的灰,陈青废了好一会儿劲儿才重新把电车停好,
手脚是虚软的,口中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陈青忍不住又干呕了两下。
好半响,陈青才他着墙壁慢慢走进了租住的院子里。
其他租户在这个时间都已经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能听见对门邻居的打呼声。
安安自然也睡了。
陈青抬手拍拍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又就着门外的水管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一些后,才拿钥匙打开了自己家门。
前几天陈青找了时间,借了工具仔细修理过这扇门,所以这次开门的动静不算大。
摸黑进屋后,陈青放慢了脚步,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可安安还是醒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黑暗里陈青的方向叫了声“爸爸”,又含糊不清了的问了句“今天累不累”。
陈青吓了一跳,停了片刻才低声说:“不累,安安快睡吧。”
得到了这句话,安安又“咕咚”一声趴了回去,这次是彻底睡下了。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陈青这会儿却是没有睡意,他站了好一会儿,摸索着,从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到了一直摆放在床边的小马扎上。
折腾了这一晚上,这会儿才算彻底清净下来。
陈青身上穿的还是金港服务生的那一套衣服,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换。
衣服穿半干不干的,挂在身上,按理来说应该很难受,可陈青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他只是嘴里不断的喘着粗气,大概是胃里被酒精刺激的实在难受,好似这样不断的呼吸就能将那股灼烧感呼出去一样。
许久都没有动作,陈青呆坐在黑暗里,握着手里的水杯,眼睛望着虚空的一点。
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情,如延迟许久的信号,在这会儿一股脑的冲进了脑子里,搅的里面乱七八糟的。
原来他叫凌斯年,这是陈青脑子里第一个念头。
他琢磨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应该是哪几个字。
不过陈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想起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和陌生,后知后觉的确认到。
——对方真的不记得他了。
挺好的。
陈青举起水杯,喝了口水,又在脑子里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看今晚的样子,对方应该过的很好。
挺好的,陈青第三遍想。
这样他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愧疚感,也能少很多。
……
隔天早上,陈青煮了粥,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安安。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下身是当初军训时学校发的迷彩裤,上身是夜市十五块钱一件的短袖。
将粥摆在靠床的桌子上后,陈青打开一旁的铁盒,里面大小罗列了很多药瓶。
陈青从中一个个打开,先取出早上要吃的分量,又将中午的药拿出来用纸包好放到一旁。
“安安,吃完早饭碗放到一边不要管,记得吃药,中午的话罗奶奶会给你送饭,水壶装满了放在这里了。”
他一边交代着一边把穿好衣服的安安从床上抱了下来。
“知道了爸爸。”
“嗯,那去洗手吧。”
罗奶奶是陈青租住房子的房东,常年独居,为人很好。
陈青白天要送外卖,顾不上给安安做饭,小孩子肠胃本就娇嫩,总吃外面的饭也不是个事情。
应聘上金港的服务生后,陈青也有了点底气,便和罗奶奶商量着,由每月他多付500块钱,罗奶奶中午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些给安安,这样他中午能安心跑外卖赚钱,不用再特意回来给安安送饭。
很快,安安洗完手回来了,他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盯着陈青,看着人收拾好外卖箱,又将那个农夫山泉的大瓶子灌满了水。
看了一会儿,安安发现了陈青不对劲的地方。
“爸爸。”他喊道。
陈青刚背上外卖箱,听到安安的声音,推门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去:“怎么了?”
“你今天能陪我吃早饭吗?”
陈青愣了下,有些惊讶。
安安这个孩子,往日里最懂事不过了,他知道家里的情况,从来不会向陈青提要求。
他会在陈青外出打工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会力所能及的干一些事情,尽量减轻陈青的负担,更是一个人天天呆在出租屋里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这是安安第一次对陈青提要求。
看着安安那张小心翼翼的脸,陈青沉默了一会儿,将外卖箱放到了地上。
拿出手机点了停止接单后,陈青走过去坐到安安的身边,他说不来煽情的话,只呼噜了两下安安的后脑勺。
“先吃饭,吃完饭爸爸带你出去玩。”
“嗯。”
一大一小很快把饭吃完了,陈青收拾好碗筷后,从衣柜里拿出安安外出要换的衣服。
转身的时候就见安安还在看着他。
陈青露出一个笑,对安安说道:“过来换衣服。”
岂料安安摇了摇头,小声说“爸爸,我不想出去了,我有些累,你可以陪我睡觉吗?”
“累了?”陈青放下手中的衣服,走过去抱起安安,眉头皱起:“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安安搂着陈青的脖子,一个劲的摇头否认:“爸爸,你别紧张,我没有不舒服。”
“那怎么会累?”
“我……”。安安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陈青急了,以为小孩子说不出来,他把安安放在床上,当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人去医院。
眼见陈青来真的,安安立刻慌了,拉住陈青的衣角制止道:“爸爸……,不去医院,不用去医院。”
陈青觉得安安是在害怕医院,耐着性子哄着:“别怕,我们只是去检查下,不会疼的。”
“……对不起爸爸,我说谎了,我没有很累。”安安眼里泪水打着圈转,带着哭腔:“爸爸你看起来很累,我想让你休息一天……对不起,我错了。”
陈青动作一顿,站在原地,他嘴巴张了张,看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安安,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父子两人还是躺在了床上。
安安嘴上不说,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在床上扭了两下身体,又爬起来去看陈青的胳膊。
他看的是陈青上次摔伤的部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一大片擦伤总算好了七七八八,结痂也快掉完了。
安安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的在上面呼呼的吹了两口气。
陈青被吹的皮肤发痒,忍不住笑起来,他抬手掐住安安的腋下,往空中抛了几下,吓得安安又是叫又是笑的。
就这样闹了一会儿,安安趴在陈青的胸口,他手捧着陈青的脸颊,亲昵的喊了声:“爸爸”。
“怎么了?”
“我有点想叔叔了。”
陈青以为安安说的是他的发小墩子,便哄道:“等安安病好了,就能看到墩子叔叔了。”
“不是墩子叔叔,是另一个叔叔。”
“哪个叔叔?”陈青不解。
安安拧眉想了想,却怎么形容不上来。
那些记忆对一个6岁的孩子而言,太过久远模糊,他只隐约记得那个叔叔跟他们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还会带他玩。
“……在我们家住过的。”
陈青喉头一窒,抱着安安的手臂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不好和孩子解释什么,只说:“叔叔回自己家了,之前爸爸跟你说过的。”
听到这个回答,安安有些丧气,声音闷闷:“知道了。”
很快他又把这个在记忆里面目模糊的叔叔抛到脑后,在陈青的脖子上拱来拱去。
陈青摸了摸安安的头:“睡吧。”
第6章 06 重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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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老宅。
装饰古朴庄重的餐厅里,一位看面相约莫七十左右的老人坐在主座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精致的饭菜。
凌斯年坐在老人对面,面无表情的用餐。
头顶刺眼的灯光打下来,照出两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只不过一个如枯树残藤,一个如新绿抽芽。
餐厅里分外的安静,连碗筷碰触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周围站立的几名佣人仿佛不存在般,只在那位老人放下筷子的时候,无声的递上漱口水和餐巾。
将用完的餐巾扔到佣人手中的托盘里,凌鸿文这才看向座位上的凌斯年,浑浊的眼球看不出喜怒。
“我听李进说,你前两天去看医生了。”
凌斯年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一时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嗯。”
“医生怎么说?”凌鸿文问。
凌斯年脸上的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和之前一样,还是那套说辞。”
凌鸿文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老人喝了一口茶水,换了话题。
“回国也有两个月了,该适应的也差不多了,你自己有没有打算?”
凌斯年扯了扯嘴角,浮出一个不走心的笑:“听您安排。”
“那就先去分公司当个经理吧。”凌鸿文对凌斯年的回答还算比较满意,接着他的话锋一转:“至于你私底下的那些小打小闹,你自己记得处理。”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了,本就安静的餐厅此刻更是鸦雀无声,无声的压迫感,让整个餐桌都气氛都有些压抑。
凌斯年抬眼,与凌鸿文那锐利的视线对上。
片刻后,他面容不改,淡声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紧,你只需要记得,有些想法不是你现在该有的,有能力是好事,但也得看用在哪里。”
凌鸿文的声音斯文慢理的,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说话语气顿挫有力,完完全全上位者的姿态,不容人忤逆。
凌斯年垂在桌子下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对凌鸿文笑了笑:“爷爷说的是。”
“斯年,你比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让我放心。”老人缓缓的放下了茶杯,平静道:“就是性子太野,该再磨一磨。”
“去吧。”
这句“去吧”说完,凌鸿文身边那位管家走过来在凌斯年身后站定,面上带着状似客气的笑,“少爷,请吧。”
凌鸿文说的磨性子是字面上的意思,凌斯年对这样话已经再熟悉不过,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他淡然的把紧握的手松开,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偏厅里,三指见宽的藤条在佣人手下挥的生风,打在肉体上的“噼啪”声听的人牙齿发酸。
凌斯年在厅中跪的笔直,背后的衬衫隐有血色透出,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连闷哼声都不曾发出,只有额间布了些许冷汗,脖子上和手背上青筋都是凸起的,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管家嘴里一板一眼的跟个死人般的声音数到“二十”后,佣人放下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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