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性子嘛。”高伯笑了笑,说,“您应当是清楚的。”
诸野:“……”
诸野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总是摸不清谢深玄究竟在想些什么,若他能够窥探人心,便也不必日日这般猜测,他总觉得谢深玄对他忽远忽近,以至他到如今还有些摸不清谢深玄心中的想法。
高伯已离开了,一面还贴心为他带上了房门,而诸野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中那件外袍。
这衣服谢深玄穿过,虽谢深玄并未穿上多久,可他克制许久,还是忍不住将那衣服拿了起来,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口气。
他知道谢深玄有将衣物熏香的习惯,偶尔也会在身上佩带香囊,因而谢深玄的衣物上总会有股极为清淡的香味,只不过近来谢深玄抱病,那衣上只余几分药味,他似乎连香囊也不佩了,诸野自然只能猜测大约是病中不适,他难以在此事上分心。
可将这衣物凑近鼻尖时,他却又分明嗅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
同谢深玄平日所服的药不同,这气味有些熟悉,诸野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好像是那日他从太医院中讨要来那安神的香囊。
他那时在太医院配制香囊时,特意请太医为他仔细调配过,他知道谢深玄不怎么喜欢药味,便尽力将那药味掩去,可他也不知谢深玄究竟会不会愿意佩带此物,或者说他自送出这香囊起,便不曾奢望谢深玄会将它带在身边。
而这几日同谢深玄相处,虽有不少靠得极近的时候,可那时他大多心中紧张,恨不得屏息凝神,自然不敢用力去嗅谢深玄身上的气味,如今终于有所觉察,只觉得掩不住自己面上笑意,他知道自己在犯傻,此事听起来便是傻透了,可他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反正屋中没有其他人,他便将那衣物凑得更近了一些,仅仅只是抵在鼻尖,便觉得心跳急促。
他再看向桌案上那特意为他备下用于热敷旧伤之处的巾帕与膏药,唇边不由更现出几分笑意。
他明日清晨就该去寻赵瑜明,问清他究竟该如何找些理由,好为谢深玄多送几份生辰之礼。
-
而谢深玄这一日,过得并不怎么安宁。
高伯为诸野送去药膏等物后,他便有些止不住焦心,总觉得此事他做得似乎不太对,如今他好像并无与诸野这般亲密的立场,可他却实在忍不住如此,于是待高伯回来同他复命时,他便又忍不住同高伯提起了另一件事——他想要高伯再去找几只猫。
此事可比什么旧伤要令高伯震惊,他知晓谢深玄怕猫怕狗,因而谢府内是绝不许养这些东西的,以免谢深玄偶然撞见后惊惧,可今日谢深玄倒自己主动提及要他们去寻此物,此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而谢深玄所有超乎常理的举动……都只会和诸野有关系。
高伯先应下此事,而后便不由笑吟吟打趣,问:“少爷,您不怕猫了?”
谢深玄生硬说道:“……多看一看,大概便能克服了。”
高伯忍不住笑:“还有这种说法?”
“其实多看几眼,倒还挺有意思。”谢深玄想了想,又小声嘟囔道,“狗……狗就算了,谁喜欢都不行。”
高伯露出笑来:“那我去给少爷寻几只奶猫?”
谢深玄依旧板着脸,小声道:“什么猫都行。”
反正他又不怎么喜欢这东西,他只是为诸野找的,诸野看起来好像什么猫都喜欢,那高伯无论为他们找来什么猫都没有问题。
等高伯领命离开后,谢深玄还留在屋中,一直待到有人来唤他出去用些晚膳,他才故意沉着脸色从此处离开,装作一副并不如何期待同诸野见面的模样,到了偏厅之中用膳。
贺长松早下值在此处等着了,他一如既往不怎么打算在诸野面前说话,而因为他在场,谢深玄也并未与诸野过多交谈,三人沉默吃完了饭,贺长松瞟了谢深玄一眼,还是忍不住溜到他身边,小声说:“我听说你今日去了瑞云坊……”
谢深玄神色不变,理直气壮说:“今日看诸大人平日并无多余衣物,便去给他挑了一些。”
可他的耳根微微泛红,显然因为贺长松忽然提及此事而有些赧然,贺长松偏偏还要再强调一句,道:“只是一些?”
谢深玄:“……就只是一些。”
贺长松:“我看你自己一季都买不了那么多衣物,这一些未免也太多了。”
谢深玄更是心虚:“有……有吗?”
贺长松无奈将声音压得更低,还瞥了一眼诸野,确保诸野未曾听见他们交谈,这才低声同谢深玄再开了口。
“深玄,你想过吗?”贺长松问,“你这般胡闹,倒显得诸大人像是个吃软饭的。”
谢深玄:“……”
第136章 备礼
谢深玄面上噌地窜起一抹红, 他还猛地扭头看向贺长松,连压着声音都顾不得了,惊慌道:“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贺长松:“呃……”
诸野蹙眉朝他们看来, 谢深玄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大声说话,他便又压下声音, 极为生硬为此事辩解:“好友之间, 也……也很正常!”
贺长松:“……正常吗?”
“再说了, 他这么多年没怎么买过衣服。”谢深玄理直气壮说道,“也只是将这些年该买的衣物都补上罢了。”
“你还是希望此事不要外传吧。”贺长松叹了口气,“天下所有人都只会同我是一个想法。”
谢深玄:“你们心里太脏!”
贺长松:“是是是。”
谢深玄:“怎么看什么都不干净!”
贺长松:“对对对。”
可他摆明了一副敷衍神色, 显然只是胡乱应对谢深玄几句话罢了,他越是如此, 谢深玄面上泛红便更甚,令贺长松觉得, 自己若是再逗上他几句, 谢深玄今日大概便要开始对他发疯了。
诸野前后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见贺长松笑了数声离去后,谢深玄忽地抬眸看他一眼,那神色冷淡,令他捉摸不透,而后谢深玄便也毫不犹豫自此处离开了,可他又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更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追问, 在原处呆怔坐了片刻,方下定决心, 决定起身去追谢深玄。
可小宋正朝此处而来,见着诸野要出门, 他方无奈拦住诸野,道:“诸大人,少爷说他已经睡了。”
诸野一怔:“现在……睡了?”
这才刚吃完饭,天色还未全黑,谢深玄怎么就睡了?
“睡不睡不知道,可一定是不怎么想要见到您的。”小宋压低声音,问,“您又说错什么话了?”
诸野:“啊?”
小宋:“总该有些理由吧?”
诸野:“……我不知道啊?”
小宋:“……”
小宋再度露出那恨铁不成钢般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
于是诸野这一夜都过得有些忐忑,第二日他醒得极早,天色还未亮起,这是该上朝时要起身的时间,他猜想谢深玄应该还未起身,那他还有空闲,正好趁着这时候,赶紧溜去赵府,将赵瑜明逮出来,先问问他自己究竟要送谢深玄些什么礼物,才能换来谢深玄开心。
他心中焦急,自然步履匆匆,很快便赶到了赵府,赵瑜明方起身吃饭,不知诸野为何来此,只是惯常在面上带着笑,道:“诸大人今日不是休假吗?怎么起得这么早?”
诸野沉着脸色,那副模样看起来像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他焦急来此处找赵瑜明商讨一般,只消一眼,便令赵瑜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自然收回了方才还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提心吊胆问:“出事了?”
诸野点了点头。
赵瑜明更紧张了些许,只想能令诸野这般紧张得,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一人或许并不能解决,怎么也该通知他父亲一声,请他父亲一道来帮忙想想办法。
于是赵瑜明站起身,道:“我去请我父亲过来。”
诸野不由一怔,甚是不解道:“不必去寻首辅大人吧?”
赵瑜明:“既是同京中安危有关的大事——”
诸野:“啊?什么大事?”
赵瑜明:“你不是说……”
诸野:“……我只是想问一问,我到底该送深玄什么生辰贺礼。”
赵瑜明:“……”
诸野:“……”
赵瑜明倒吸了口气。
“生辰贺礼?”他不可置信般重复了这四字,愕然说道,“等等,他的生辰……不是在十二月吗?”
诸野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赵瑜明:“现在才三月啊?”
诸野又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赵瑜明:“这种事情,需要提早九个月来准备吗?!”
诸野万般郑重点了点头。
赵瑜明:“……”
赵瑜明实在克制不住对诸野翻出一个白眼,不仅觉着自己白紧张了一轮,如今他还连半句话都不想同诸野多说。
可诸野未曾注意到赵瑜明的异样,他只是叹气,道:“我很不安。”
赵瑜明再翻了个白眼:“你们两再这么下去,我也要不安了。”
“他昨日……离开太学后……”诸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拿昨日的事情也同赵瑜明说一说,于是他又皱起眉,神情严肃道,“他说我若穿着官服去临江楼,或许会吓到临江楼的店家。”
赵瑜明虽对撮合他们两人颇有兴趣,却不怎么想听这等肉麻的闲谈小事,可此事裴封河大约会很有兴趣,因而他还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点一点头,说:“你平日总穿着官服乱蹿,的确很是吓人。”
诸野没听出赵瑜明话中的意思,只是蹙眉:“他说要为我买件衣服,便去了瑞云坊。”
赵瑜明想着约莫是瑞云坊的衣服太过昂贵,诸野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他便又再叹气,说:“谢家有得是钱,买件衣服罢了,算不得什么。”
诸野:“我数不清……至少有十件。”
赵瑜明:“十件也很……啊?哪家的?几件?!”
诸野:“瑞云坊的,十余件。”
赵瑜明:“……”
诸野将眉头越蹙越紧,显然极为难以接受此事,光是如这般想一想,他都要觉得心中愧疚不安,无论如何受不得谢深玄这大礼,而谢深玄还不止送了他衣服,他便深吸一口气,打算将此事说完,道:“他还去了琼玉轩。”
赵瑜明:“……”
诸野:“买了不少玉佩。”
赵瑜明:“……”
诸野微微垂眸,低声重复:“为我……买了不少玉佩。”
赵瑜明抬起手,止住了诸野后头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了。”赵瑜明冷冷说道,“诸大人,你我相识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诸野不太明白赵瑜明的意思:“我……我怎么了?”
赵瑜明:“可恶啊!莫要来我面前炫耀啊啊!”
诸野:“?”
-
诸野觉得自己一句话戳了赵瑜明痛处,以至于在这之后,赵瑜明似乎都不怎么打算理会他。
他似乎不好再去问赵瑜明那生辰贺礼的问题,好在今日时日还早,他还有机会去寻其他人问些办法,于是他便从赵府内辞行,又急匆匆去了玄影卫,打算找唐练问问办法。
此事他也仔细考虑过了,赵瑜明虽也是京中闻名的才子,可他与谢深玄毕竟不同,首辅大人行事一贯节俭,又甚是廉洁,因而赵府内并无多少家财,若论珍奇,赵瑜明应当并不会挑选,而谢深玄平日所用之物皆是昂贵,他若真请赵瑜明帮他来挑,只怕才真要出事。
可唐练就不同了。
唐练虽然也没什么钱,可唐练平日便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玄影卫又时常查抄犯事官员的家财,这贪官见得多了,奇珍自然也见识了不少,不论再怎么说,也肯定比赵瑜明有见识。
他赶到玄影卫时,差不多正是下朝的时候,天色刚亮未久,卫所内众人也大多方来上值,众人都知他今日休假,因而见他出现时,多少还觉得有些奇怪,更不用说今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是微妙,大约是昨日他同谢深玄同游的八卦已在卫所内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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