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骚乱终于平息,裴封河看起来醉得厉害,只能勉强靠着一名玄影卫站位,可他一点亏也没吃,至多只是领口显得有些微乱,反倒是严斯玉与他身边那几人看上去极为凄惨,严斯玉青了一只眼睛,头上被裴封河砸破的伤口,看起来满脸都是血,极为吓人。
另外两人显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严端林已要带人冲过来了,晋卫延却忽然提高了音调,冷冰冰怒斥道:“够了!”
他令玄影卫将惹了事似乎还在醉酒的裴封河抓住,拖进他的御书房中去,至于一并惹事的几人他也全都令玄影卫押了过去,谢深玄本还想着要怎么找机会跟过去为裴封河解释一二,晋卫延却忽地看了他一眼,让玄影卫也将他给一道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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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深玄好奇跟着诸野,一道去了御书房。
晋卫延很快便也来了此处,他气得发抖,进门之后先怒气冲冲朝裴封河脚下砸了个杯子,而后才怒声骂道:“裴封河!你一回京就给朕惹事!”
裴封河毫不犹豫道:“我喝醉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酒量吗?”晋卫延用力一拍桌子,恨不得指着裴封河的鼻子怒骂,“就那么半壶酒,你能喝醉?”
裴封河理直气壮道:“是啊!臣也觉得奇怪!”
晋卫延:“……”
裴封河:“也就醉了那么一会儿,现在不知为何便没事了!”
晋卫延:“……”
这借口编的也未免太过不走心了一些,谢深玄深吸了口气,正欲代裴封河解释,那晋卫延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谢深玄,你闭嘴,朕待会儿再骂你!”
谢深玄:“……”
不是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只是单纯来宫宴上坐了一会儿,他压根不知道裴封河上来就想要打人啊!
说完这话,晋卫延又狠狠瞪向了一旁的诸野。
“诸野啊诸野,裴封河是喝醉了酒,那你呢?”晋卫延近乎全力方才能忍下心中的怒火,“你神志清醒,你怎么也跟着裴封河胡闹!”
诸野的神色更为平静,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冷静说道:“皇上看错了,臣没有打人。”
晋卫延咬牙:“……你是没有打人,可朕让你将裴封河拉住,你呢?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拉架吗!”
诸野平静说道:“上前拉人的玄影卫已经很多了。”
晋卫延:“他们谁打得过裴封河?”
“谢大人不会武。”诸野直白说道,“臣答应过会护好他。”
谢深玄:“……”
晋卫延:“……”
这回谢深玄没有说话,他只是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看向殿中另一角,几乎压不住唇边要扬起的笑,以至于晋卫延恼怒朝他看来的时候,谢深玄只能勉强咳嗽着清了清嗓子,一面小声嘟囔道:“……这也能怪我。”
晋卫延指着诸野,那手颤了又颤,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最终皱起眉,看向一旁的赵瑜明,沉着脸色冷冰冰道:“赵瑜明。”
“皇上,臣可没什么都没干啊。”赵瑜明天真无邪朝晋卫延眨着眼,笑得颇为可怜,道,“臣就在一旁观战来着,连半步都不曾朝他们靠近。”
“观战?”晋卫延冷笑一声,“你是在观战,看得开心了,是不是还朝人群里丢了两个酒杯啊!”
赵瑜明:“……臣没有,臣只是在吃饭。”
晋卫延:“还正中了严斯玉的脑袋?把人家头上都砸出血来了!”
赵瑜明:“哎呀,那血是封河兄用酒壶砸的,同我的小酒杯有什么关系嘛。”
晋卫延:“……”
晋卫延还想再骂,安平公公却紧张捣腾着小碎步快步入内,道:“皇上,严太师来了。”
晋卫延倒吸了口气,几乎不愿去想,自己接下来该要面对的,到底会是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他回过头,看向正乐呵呵看着他的裴封河,面无表情的诸野,以及满脸无辜的赵瑜明。
“谢深玄。”晋卫延忽然开了口,“看看你都给朕惹出什么事来了!”
谢深玄:“啊?关我什么事啊!”
晋卫延:“你是祸首!”
谢深玄:“这事能怪我吗?”
晋卫延瞪他一眼,显是已在心中将此事全都算在了谢深玄头上,谢深玄如何辩解他才不管,他再转头吩咐安平公公,让他快些带着这群惹事精从宫中离开,以免待会儿在他的御书房内同严端林再打上一架。
“你带他们从侧门出去,不要撞见严端林。”晋卫延深深吸了口气,道,“令人送他们各自回府,明日全都给我告假,不许来上朝了。”
裴封河好好似霎时便从醉酒中清醒了,他乐呵呵看着晋卫延,还同晋卫延眨了眨眼,道:“皇上,臣酿下大错——”
晋卫延直接打断了裴封河的话:“你好好在家中呆几日,便是为朕积德祈福了。”
赵瑜明谨慎询问:“皇上打算怎么办?”
“朕还能怎么办,回回都是如此,你们惹祸,朕来替你们抗。”说完这句话,晋卫延还狠狠瞪了谢深玄一眼,道,“到了最后,谢深玄还要写折子来骂朕。”
谢深玄:“……臣这回不会了。”
晋卫延又瞪他,说:“也不许写折子骂严家人。”
谢深玄:“……”
这有些难办,方才裴封河打人时,他可就已经想好了这折子大部分应当怎么来写了,这时候皇上要他克制,就好像是要他将已要出口的话语,全都给憋回去。
可晋卫延已烦了,他挥手让几人快从他的书房内滚出去,一面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架你们打了,麻烦事可要朕替你们处理。”
说完这话,晋卫延的声音更小了几分,嘟嘟囔囔道:“打架也不带朕,哼。”
谢深玄:“……”
第180章 游湖
照着皇上的吩咐, 谢深玄老老实实在家中带了几天。
他不知此事的处理结果,只是自诸野口中方才稍稍得知一二,严端林希望皇上能够严惩裴封河, 可皇上咬死了裴封河是醉酒,人总不能同醉酒的人讲道理, 更何况军中都是莽汉, 这些人解决事情的办法, 当然就是同人动手了。
严端林不服气,可也没什么办法,裴封河毕竟与他人不同, 而今边关离不开他,若他出事, 长宁军军心不定,最后这账肯定还要算到严端林身上, 更何况裴封河与谢深玄不同, 谢深玄若记恨一人, 至多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可裴封河若是记恨上一人,他更可能下朝后去小巷子里蹲点,一定会找机会将这人狠狠揍一顿。
这一通下来,严端林大约便觉得自己是惹着了裴家的疯狗,人若惹了疯狗,总不能也过去狠狠咬疯狗一嘴, 明面上严端林没有办法,他对裴封河, 至多也只能私下使一使绊子。
以往他对裴封河可没少做过此事,裴封河早就已经习惯了, 皇上虽还是关了他几日禁闭,可这结果对裴封河而言无关痛痒,不过便是在家中睡上几日而已,他回京这么多日,除了没事去上上朝之外,不也都是在家中睡觉的吗?
既然皇上不打算对裴封河动手,谢深玄这才放下心来。
那接下来该要准备的,就是同皇上告假返乡探亲一事了。
此事谢深玄早已上报过皇上,诸野也已同皇上说过了,宫宴一结束,皇上的旨意便到了谢府,给他二人都批了假,还顺带为谢深玄安排好了太学之事,将兰书先调往癸等学斋授课,又选了几名愿意代课的太学先生一并执教,反正如今的癸等学斋也早非当初的癸等了,就算谢深玄不在此处,也绝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谢慎可不愿错过此事,他也准备同谢深玄一道返回江州,三人都要离去,谢府内忙着收拾这一路应需携带之物,而熟人好友又不住往府内送来贺礼,单是裴封河便令人来了三四趟,他被皇上关了禁闭,自己不能离府,可却又实在为此事激动,便几乎是想到什么就送什么,还一气给谢深玄写了好几封信,说待他们离京之日,他一定会偷溜出府来送一送他们的。
谢深玄不太擅长应对这些事,诸野自不用提,就算有人送礼上门,诸野也只会沉着脸色点头,能将送来贺礼之人吓得不轻,几日下来,谢深玄有些疲于应对,直到他们将要离京前一日,他才终于找着机会,溜出了谢府。
他特意在诸野平日下值的必经之路等候,待见诸野骑马在此处出现后,他便立即上前拦住了诸野,要诸野同他一道去个好地方。
而今这时日,若要赏莲,荷花也是终于开了,他已先令人出城打探过,东湖之上,湖畔之处,尽是莲花,那处的画舫也还能够租用,他便趁着今日空闲,租了一条,在离京之前,至少去东湖逛一逛。
前几回去东湖时,好像每一次都要出事,以至于至今谢深玄至今还未享受过游湖之乐,这一回同以往几次都不同,他二人是私下出行,没有他人烦扰,诸野可以时时跟在谢深玄身边,就算遇到些许危险,诸野也能护着他。
大多数时候,诸野对谢深玄的决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与谢深玄一道出了城,到了东湖之侧,他方觉得有些奇怪,若此处适于赏景,今日天色又不错,那东湖之上总该有不少游人,可如今湖面之上空荡荡,所有画舫都只停在岸边,只有岸上有些游人,可同往日的热闹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古怪。
诸野正想要问,谢深玄已极为平静道:“哦,我将此处的画舫都包下来了。”
诸野:“……”
谢深玄:“放心,没花多少钱,比你那些衣服要好不少。”
诸野有些惊愕看向谢深玄,不仅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安慰到,反而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产生了疑惑,他同谢深玄去买衣服时,谢深玄只说让掌柜包起来记在谢家账上,也正因如此,他并不知这衣服价值几何,现在听谢深玄说来,不是,这衣服竟然这么贵?
可谢深玄已又同他摆了摆手,显然在他眼中,今日他这行为可绝不算是浪费铺张,他只是握住诸野的手,带着诸野朝那岸边停着的画舫走去,一面道:“走吧,我已令人备好酒菜了。”
诸野:“……”
诸野还是只能跟上。
谢深玄难道做错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谢家这么有钱,他还牵着自己的手,谢深玄今日所行之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若是一定要说,也就是稍微大手大脚了那么一点——
谢深玄回眸朝他一笑,道:“让小宋在岸边候着吧。”
诸野:“……”
“我想同你一道游湖。”谢深玄低声道,“只与你,只有你我二人。”
诸野:“……”
什么大手大脚铺张浪费,这能算是铺张浪费吗?
谢深玄做什么都没有错,这绝不能算是浪费!
人生就该需要这样的浪费!
可他不善言辞,这些话语他自然也只能闷在自己心中,他沉默得久了,倒令谢深玄不由又回眸看他一眼,低声问他:“……你不会不开心吧?”
诸野猛然回神,急忙摇头,毫不犹豫回握住谢深玄的手,跟上谢深玄的脚步,他觉得自己似乎太急切了一些,又放缓了脚步,他短时内将这动作变化了数次,谢深玄当然有所察觉,可谢深玄倒也不曾多言,只是略略弯一弯唇角,便仍是牵着诸野的手,带着诸野朝湖岸一侧停着的那几艘画舫走去。
那船家早已做好了准备,画舫之上,酒菜一应俱全,却全无一人,这大约也是谢深玄特意吩咐过的,他二人私下相处,若有外人在旁,难免会觉拘谨,可若真没了外人时……两人竟也不由有些难以出口的紧张。
谢深玄靠在一扇窗侧,沉默不言看着窗外月色,这位置总令他觉得有些眼熟,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诸野,这才想起来——那日太学接风宴时,他似乎就是坐在此处朝外看着诸野的。
其实那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诸野平日并不忌讳喝酒,他的酒量也绝不算差,可那日他却特意要朝外去,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总不会是专门在外头等着那日的刺杀吧?
谢深玄几乎立即便收回目光看向了诸野,问:“那日接风宴时,你不会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了吧?”
诸野怎么也没想到谢深玄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来,可如今他已不需对谢深玄隐瞒,他稍稍想了片刻,还是点了头,道:“到东湖后,我才收到消息。”
谢深玄皱起眉:“既已知道此事,你当时为何要一人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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