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血腥味极重,将原本浓重的药味都压了下去,进到内室,林愿看到江迁被奴才压着动弹不得,立刻道:“你们干什么?放手!”
两名下人犹豫地松手,一得到自由的江迁,便开始抠起了自己身上的伤处,下手极重,仿佛能直接他自己的身上,抠掉一层层的血肉下来。
江迁如今形销骨立,整个人削瘦苍白,但他的面容依旧十分出众。
此时他面无表情,不知疼痛抠挖着自己的伤口,满身血腥,鲜血和糜肉堆积,像是揉烂的一地稠丽红花,鲜红汁液和花瓣分崩离析,没有丝毫生机和活气,整个人满是一种颓靡腐朽的堕落之气。
林愿没想到会这样,从见到江迁开始,他都是呆滞的,安静的。
可是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是那样疯魔,病态,像是即将败落的花,腐烂的一角已经蔓延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瘦峋身躯上。
“按住他的手!快按住!”林愿着急喊了声,扑到床边,查看江迁的伤口。
太严重了!
江迁似乎忘了这是他的身体,不对,他好像都忘了他还活着,忘了活着的人只要被伤害,就会流血疼痛。
林愿颤抖的伸手,在江迁刚刚抠抓过的伤口处轻轻碰了一下。
江迁毫无所觉,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他的眼睛连自己都不剩了,更别说看向他人。
疼吗?
你疼吗?
林愿捧起江迁的脸,看着江迁的眼睛,男子的瞳色很浅,在烛火明明下,可以看出琥珀般的色泽。
可是那样通透清润的眼眸中,却丝丝缕缕爬满了蛛网般漆黑的阴影,比跗骨的诅咒还要深邃幽沉。
林愿想说江迁,你很疼吧,没关系,疼就说出来。
他会帮他的,会救他的。
所以,不要怕,疼就说出来了,你可以说出来。
林愿很想这么说,但是他知道,江迁听不到,现在的江迁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就算他听到,他也听不懂自己的话,他不能理解。
此时的江迁,已经不是江迁,只是一具活着的人类躯体。
王府医师再次过来时,看到房间里的情形都懵了,赶忙将医箱放到一侧,上前为江迁查看伤口:“小王爷,他这伤……?”
林愿看向满身是血的男子,声音很低很沉:“他自己弄的。”
医师惊讶:“公子自伤的吗?那属下再次为公子上药,公子是否还会如此自伤?这可如何是好?属下之前已经禀过小王爷,公子如今内伤外伤兼具,内伤需要好好调养,若是不能调理好,怕是会影响到日后寿数。”
他看了一眼,江迁身上的伤痕,叹气道:“公子的外伤也十分严重,已经伤及筋骨,如果无法好好用药,怕是也会伤及到公子自身。”
林愿头疼得很,他想了想,把林夏叫了进来,让他先封住江迁身上的穴道,强行给他上药。
这次上完药后,林愿不敢再让江迁一个人呆着,吩咐临园的奴仆时时刻刻看紧他。
翌日上午,林愿派去延平王府打听的暗卫回来,他才知道世界剧情里那一句受尽折磨,到底是什么意思。
延平世子这样的世家子弟,在欺负人上最多就是棒打鞭抽,更狠一点,沾着盐水辣椒水,江迁刚到延平王府,延平世子都是亲自动手,打得江迁浑身是伤,但也仅限于此。
不过他不懂,有的是人懂,他要的是完全将江迁踩在脚底下,折断他满身的傲气和风骨。
所以,延平世子让人分别去了大理寺和刑部,找了两个精通用刑折磨人的老衙役。
这两个老衙役深谙此道,他们让人在江迁被鞭打后,为他上药,上那些加速伤口腐烂的药,一次又一次。
吃饭时,在江迁面前摆了两份饭让他自己选,一份干净的,一份腐馊的。
江迁拿了干净饭菜,他们便打,打完后,就把那份腐菜馊饭强塞到江迁嘴里。
到最后江迁麻痹了,连看都不看那份干净的饭菜,每天直接抓着那份馊饭吃下。
最过分的是,他们让人假扮江家的人,说是要救江迁出去,江迁满怀希望的跟着他们离开了延平王府,出了金陵,在外奔波了数日,最后醒来的时候,他依旧深陷人间地狱的一隅。
半个多月前,他们让人一次次鞭打江迁,每一鞭下去,就问江迁他是谁,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便再次扬鞭抽去。
就这样,长达半年的折磨下,江迁彻底被摧毁了。
他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说他是个奴才,于是,他在延平王府就成了一个低贱的奴才,睡在狗笼,吃狗食。
江迁,就这样不再是江迁了。
听完暗卫的禀告,林愿火冒三丈,想直接让暗卫去把延平世子杀了。
不过他不能这样,这人那么伤害江迁,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不行!
挥手让暗卫退下,林愿瘫在床上一天,到晚上他才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房间里,江迁躺在床上,还被封着穴道,周围都是看守他的奴才。
林愿让他们退下,然后直接跪坐在江迁身上,双腿压着他的胳膊,这个姿势,人的腰部用不上力,根本无法翻身。
他叫林夏解了江迁的穴道,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江迁两人,林愿看着身下挣扎想要起身的男子,捏住他的下巴,命令道:“江迁,看着我!”
江迁如今和动物无异,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林愿也没期待过,他拿出匕首在掌心割了一刀,鲜血立刻滴到了江迁脸上,慢慢吸引了他的注意。
放下匕首,林愿拿起旁边的伤药,倒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很疼,他以前好像都没有这么疼过,可是没办法,他只能这样。
随后,林愿又拿起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继续上药。这一过程中,他身下瘦骨嶙峋的江迁,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林愿这样割伤自己,上药,重复了七八次。
随后,他朝身下的江迁笑了笑,拿起伤药,轻轻洒在江迁的一处伤口上。
声音温柔:“不要怕,江迁,没事的。”
第71章 拯救权臣后小王爷被圈养了(4)
江迁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瘦削苍白的面容上因为流淌交错的血迹,透着一种诡异的艳态。
但是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轻落了一颗极小的石子,微不可察的起了一圈涟漪。
林愿不知道他划伤自己这么多次,一遍一遍上药给江迁看,能不能让此时的江迁相信这些药没有问题?如果不行,他只能继续。
从江迁身上下来,林愿坐在他旁边。
可能是因为刚才看到的场景,此时的江迁对于那些药半信半疑,没有再抠抓自己身上那些上了药的伤口。
他只是躺在床榻上,眼睛呆呆看着上方,浅淡的琥珀色眼眸一片空空荡荡,仿佛没有温度的石头。
林愿已经疼得泪眼婆娑,眼底满是水光,看起来有些可怜。他又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忍着疼,抓住江迁的手,把药瓶放进江迁的手里,温顺乖巧道:“江迁,你帮我上药,我流血了。”
江迁没有任何反应,林愿就握紧他的手自己来。
伤药接触到伤口的时候,疼的林愿浑身一颤,可怜兮兮地抽着气。
上完药以后,林愿把刚才上药的伤口给江迁看,还对着他软软的笑了笑,声音乖软无害:“江迁,你看,没事,真的没事。”
江迁的眼睛动都没有动,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林愿不奢望江迁立刻就能好,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绝望悲痛,又经历过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再坚韧硬骨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好起来,得慢慢来,一步一步来。
反正,每天一个小目标,今天的目标是,让江迁相信那些药没有问题,不会伤害到他。
林愿从头到尾在自己手臂上划了十几刀,他不会处理伤口,就是直接上药,现在看江迁还算平静,便把林夏叫了进来,让他去传医师。
医师进了屋里,看到小王爷胳膊上都是伤,心中震惊。但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地给小王爷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林愿自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让江迁相信药没问题。不过他现在毕竟是楚王府千尊万贵的小王爷,要是被人知道他自残划了自己这么多刀,说不定还以为他疯了呢。
所以,他得让医师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想到这里,林愿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给他包扎伤口的医师:“本王的伤,不要告诉别人,听到了吗?”
是这样吧?是这样吧?
他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王爷的那个角色,都是这样威胁人的。
医师听到这话吓得一抖,连忙道:“是,小人明白,小人绝不让人知道此事。”
林愿的伤口包扎好之后,他看了一眼江迁,想了想道:“江迁的伤口是不是该换药了?”
医师低头答道:“是,公子是该换药了。”
林愿担心江迁不相信医师,问了具体该怎么换药包扎,就让医师和林夏出去。
到了外面,医师等林夏关上房门,凑过去小声说道:“林……林侍卫,小……小王爷他……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夏的林,也是楚王府林氏的林,跟随主人姓氏,从他祖父那一辈起,就是楚王府主人的近身侍卫,林夏和原身林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他对林愿忠心耿耿,闻言淡淡扫了医师一眼,语气冷厉:“小王爷的事,岂是你一届小小医师可以过问的?管好嘴,敢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夏凌厉冷酷,在楚王府众人眼中是杀神般的存在,医师顿时满身冷汗涔涔,惊惶道:“是,小人知道,林侍卫放心,小人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林夏目光冷漠地打量着医师,道:“这个任何人,包括了老王妃,以及她老人家身边的人,明白了吗?”
医师更加惶恐:“是……小人明白……”
……
房内,林愿把江迁身上包扎的绷带全部解开,男子伤痕累累,纵横交错密布全身,因为昨晚他一直在抠挖伤口上的药,有几道伤口看着格外狰狞恐怖。
林愿用100积分从系统商城买了药,加在那些伤药里面,这药可以保证江迁的伤不会感染,也会加快伤口的愈合,止痛生肌。
不过,这种药不能让江迁的疤痕消失,他身上的伤太严重,这个时代的药,根本无法消除这些伤痕。
医师上药时,不会太在意江迁的情况,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会疼会痛无法避免。
林愿就不一样了,刚才他认真看了江迁的眼睛,已经八成确定是他老公,接着他又躺到江迁旁边,靠着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这次是完全确定了。
江迁是他的爱人。
林愿本来就因为世界剧情,可怜同情江迁,觉得他真是个大可怜。现在确定江迁是他老公,他对江迁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怜爱。
呜呜,他老公真的太惨了。
林愿之前光是看着江迁身上那些伤,都觉得疼,他自己划了十几刀之后,感同身受,就觉得更疼了。
所以在给江迁上药的时候,他倒一点药,就要给对方呼呼吹气,还小声软软地说:“不疼不疼,江迁不疼啊……”
这样慢慢腾腾上药,江迁又满身是伤,林愿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完。
擦了擦头上的汗,林愿喘了口气,又吩咐人拿了热水进来,他亲自拧干毛巾,给江迁擦干净脸上的血。
做完这些,林愿躺在江迁旁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抚:“不要怕,江迁。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怕,不要怕……”
林愿昨晚就没有睡好,今天流了不少血,给江迁上药那会儿,他又过于集中精力,现在精神稍微放松一点他就困了。
江迁听到了身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他没有看向旁边,只是抬手想要解开绷带,再次把那些药从自己身上抠掉。手刚碰到绷带的时候,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让他手指一滞。
血液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黏稠,温热,是一种腥甜熟悉的味道。
后来,擦拭在他脸上的热毛巾,温暖柔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暖和过了。
许久过去,江迁的手放了下来。
这个人也用了,他也用了,这些药或许……或许不是毒药。
林愿一觉睡到傍晚,醒来以后他饿得不行。正准备叫人传膳,忽然想起那两个衙役,是怎么用吃饭这件事折磨江迁的。
昨天下午江迁到的楚王府,沐浴梳洗,诊治上药,后来江迁又那样疯癫狂性,根本没有想起来吃饭这件事。
江迁在吃饭用餐上,也有很大的阴影,难不成要像那两个衙役折磨江迁那样,给他吃馊饭腐饭?
不行!不能这样!
他老公现在已经有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小王爷媳妇了,不能这么受委屈。
他可是小王爷,那他老公就是……是小王妃,哪有……哪有小王妃吃馊饭腐饭的呀?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林愿想了很长时间,叫人准备了参片鸡汁粥送进来。
拿勺子搅弄着熬得糯烂的鸡汁粥,林愿舀了一勺,喂到江迁嘴边,轻声说:“江迁,喝粥了。”
林愿软绵绵的哄着他:“乖,张嘴,喝点粥好不好?”
江迁呆滞地看着前方,并不张嘴。
林愿就猜到会这样,他把那勺粥喂到自己嘴里,然后又舀了一勺粥,喂到男子嘴边,声音还是那样轻,那样软:“江迁乖,你乖,张嘴喝粥好不好?”
江迁还是那样看着眼前,双眼空荡无神。
林愿就这样一次一次的将粥喂到江迁嘴边,轻轻软软的哄着他。
江迁始终都是那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就这样,林愿喂了自己六碗粥,肚子吃得都圆滚滚。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的打了好几个嗝后,拿了痰盂过来,将手指伸到嗓子眼的地方,开始抠吐。
这种事自然不会舒服,很难受,胃里的酸水都要呕出来了,林愿吐完以后,眼睛红通通的,满是生理性泪水。
漱完口,林愿又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不圆滚滚了,也不胀了,继续让人拿鸡丝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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