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不禁看了一眼她。
仙门传她护犊子,偏爱小弟子,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贺连衣正拉着钟流萤,走到她跟前:“流萤,跟玉宗主道歉。”
连衣十分严肃,丝毫不容多情,更何况,本就是钟流萤的错。
那钟流萤虽说不认,但也咬了咬唇,对着玉玲珑拱手道歉:“玉宗主,是弟子误会您了,还望宗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弟子。”
玉玲珑勾了勾唇角,一拂长袖:“本尊不是个大度的人,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你弟子既找上门来,且不怀好意,想来她是思念你思念的紧,我劝你还是跟她回去吧。”
连衣的颈脖像是被人捏紧,什么意思,她可不能前功尽弃:“玉宗主这是哪里的话,我还有...。”
她正要解释,只见玉玲珑对着初棠:“初棠,你带着贺长老,去把她这几日的工钱领了。”
初棠颔首:“这工钱是.....?”
“自然是苍栖谷那几把破铜烂铁,那些废铁摆在这里,我还嫌弃占地方,贺长老既然这么想收,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让给她。”
连衣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沉下来,只俯身感谢:“麻烦玉宗主了。”
合欢宗的宝库是单独建立的,就像一个小小宫殿。
贺连衣站在门口,待那宝库大门缓缓展开,一股金钱的光芒顿时耀眼而来,百宝箱里面,堆放着满满当当的灵石。
高级的西海钻石和珍珠母贝、红珊瑚和黑玛瑙、各种黄金美玉,堆积如山。
这也太有钱了。
她强忍着不去看那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路被引着走到深处,最后在黑黢黢的角落,看见了青铜色的废铁。
它着实与合欢宗这富丽堂皇不相称,显得特别扎眼,突兀。
玲珑用脚踢了踢那废铁:“便是这堆了,贺长老,你且请吧。”
贺连衣楞了一下,难道外面那些值钱的都不是钱金石的吗?
内心骂骂咧咧,表面云淡风轻,她轻轻挥手,那堆东西变小,进了她的锦囊。
临走前,玉玲珑从怀中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贺长老,这个给你。”
“这个也是苍栖谷祖传的宝物吗?”总算有个像样的东西了。
玉玲珑嗤鼻一笑:“非也,这是你这几日,给我洗脚搓背的工钱。”
什么,洗脚搓背?
钟流萤一听,差点没昏厥过去。
第48章 48
咳咳,连衣尴尬咳了两声,她徒弟都还在呢,怎么连面子都不给她留点。
但是此刻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夜明珠,她顿时觉得面子也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她很喜欢闪闪亮亮的宝石。
钟流萤望着她,满眼都是震惊:“师尊,你。”
连衣忙打断她:“既然东西拿齐,在下也不便叨扰了,告辞。”
话音一落,便抓着钟流萤的胳膊,御剑而去。
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不但找回了苍栖谷宝物,还白白得了颗夜明珠。
她飞在云层之中,顿时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美的。
钟流萤却一言不发,她跟在她身侧,欲言又止,在飞过一片峡谷之,落地在苍栖谷境内,终于没忍住握着她的手腕。
“师尊,你真的给那妖女当了婢女。”
她小徒弟手劲还挺大,拉得她一个趔趄,差些没站稳,她这咄咄逼人的姿势,是要忤逆长者?
连衣面色淡定,从容不迫地垂眸,一脸肃冷:“流萤,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钟流萤和她对视着,眼睛里闪烁着珠光:“师尊你只需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嘿,这乖徒弟怎么敢忤逆她,她顿时深吸一口气,眉目疏离地盯着远处:“放肆,为师的话,你全然当耳旁风了。”
流萤嘴角嗫嚅,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她无比的冷淡,顿时收了心思,松开她的手腕。
“徒儿只是关心你,怕你受到伤害。”
她眼睫下垂,一张小脸顿时红了,就是身体也不自觉抽起来。该不会是要哭吧。
连衣忙安慰着她:“为师已是渡劫期,哪里会受什么伤害,倒是你鲁莽了,合欢宗与我速来有仇,恨屋及乌,你只身一人前往,实属没规矩!”
少女哪里听得训斥,眼眶顿时红了,豆大的眼泪打转转落下,她抽噎着:“我还不是担心师尊。”
她最看不得人哭,心口顿时一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
钟流萤原本小声抽噎,看她这么安慰,顿时泪如雨下,一头撞进她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擦泪水。呜咽呜咽地哭着。
这真是没办法了。
看这样子,小徒弟从前在原主那里也撒娇了不少。
真没想到,清冷的仙师竟把唯一的宠溺和关爱都给了她这个弟子,所以弟子也肆无忌惮。
她安慰了她两句,好话说尽,总算把人哄好,才把她从身上扯开,毕竟她不是她真的师尊,两个人搂搂抱抱,有失体统。
“别哭了,一会儿还要见苍栖掌门呢。”
钟流萤拂干眼泪,点点头,规规矩矩跟她身后。
贺连衣前脚一走。
她便浅浅地勾着唇角,抬起双手嗅了嗅,师尊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苍栖谷正殿。
钱金石和如烟愁眉坐在一旁,那贺连伯、清衡也还留在大殿,大家都在等待着贺连衣的消息。
三个掌门纷纷商议对付玉玲珑的对策时,见她她竟成功取到了苍栖谷的东西凯旋。
“师叔,我们回来了!”
钟流萤朝着几个长辈挥手,忙跑进了大殿。
钱金石忙站起来,又惊又喜,地往外迎两步,走到贺连衣跟前:“长老,东西可是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
连衣晃荡了一下手里锦囊,把它摊开在桌上。
几个人都笑着围拢上来,一面又不相信,玉玲珑哪里有那么大方。
只见桌上的小物体渐渐变大,变成一堆废铁,几个人失了颜色。
清衡看看如烟,如烟眨眨眼,看着钱金石。
钱金石刚才笑了没三秒的脸顿时垮下去,他的眼睛瞪得发绿,往后退了两步:“......这。”
如烟抬头问道:“仙师莫不是弄错了,那宝库宝物众多,并不是这些劳什子。”
呵,连一一展折扇,轻轻摇了摇,半遮面容,眼中自一股风流婉转。
“如烟姑娘,你年纪尚小有所不知,金石长老祖上的东西,的的确确就是这些......额,青铜器?”
有点像是青铜器,但是分明不值钱。
那钱金石一口气闷在心里:“那里边的珠宝呢,还有金观音头。”
连衣宛若暮色沉沉,顿时收拢折扇,肃冷看向他:“金石长老,你还好意思提,那洞中的宝物,难道真的全部都是你苍栖谷的,还是说,是你从合欢宗盗来的。”
盗这个词,用的十分贴合,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钱金石。
钱金石他最是贪财,好色,喜欢珠宝美人,他哎呀一声:“仙尊明鉴,二十年前,那合欢宗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府邸又留下那么多金银财宝,我不过是看那些东西珍贵,便将它们都收了起来,绝对没有霸占的心思。”
好笑得很,这仙门个个自居名门正派,私下真的烂透了。
“那玉玲珑拿的东西,不仅仅是她的,还有我苍栖谷的金银财宝啊。”
众人都安静下来,都在等待贺连衣裁决。
她虽不是掌门,却是最德高望重的长老,百年来大小事务几个掌门都听她的,二十年前的渊源,也因为她而起,如果没有二十年的事,他钱金石又怎么会去盗合欢宗的宝贝?
说来也是。
连衣轻轻摇着折扇,找了一红木椅坐着,背脊依着靠坐:“你既然这么说,那便是承认偷盗了合欢宗的东西。”
钱金石满脸惭愧:“我.....,还请仙尊责罚。”
他拱拱手,对着她行礼。
连衣目不斜视,悠悠用扇子敲着手心,佯装在解决问题:“这样吧,金石长老,你的那些金银钱财,就当是给玉玲珑的利息,再则,明日你去一趟合欢宗,恭恭敬敬给她赔个不是,缓和一下关系。”
钱金石挑眉:“啊......。”
贺连伯此刻往前一步,面对着贺连衣的裁决,他竟十分好奇:“师姐,她刚刚出关,尚在养精蓄锐,我们难道就等着她日后壮大起来,等她报仇?”
清衡也点点头:“玉宗主最是睚眦必报,想必金石长老的事只是一个开端,这往后,说不定要轮到每个人头上,这一点,仙尊是怎么看的。”
这个几个人,先前合起伙来欺负别人,现在别人报仇,那不是罪有应得吗?
如果她是贺连衣,她就跪着求饶。
此时,她缓缓站起:“本仙尊闭关的三个月,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绕着红杉原木桌走来走去,故作深沉:“这世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放心,此事是我牵头,我必然会站在最前面,挡住灾祸,更何况,玉玲珑也并非你们说的那样,睚眦必报,好坏不分,我这过去合欢宗,不也好好回来了。”
她展了展衣袖:“接下来,我们需要和她保持友好的往来,不可与她门上的人交恶,最好是.....能够冰释前嫌。”
贺连伯、清衡、钱金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贺连伯:“师姐,我们想要冰释前嫌,可她愿意吗?”
连衣也不知道,也不明白。但她懂得一个道理,拖着:“放心,有我在,没事。”
说着说着,她竟真的生出了信心,仿若她能处理好这件事一般。
听她这么说,钟流萤也崇拜地看着贺连衣。
师尊好厉害啊,闭关三月,个性竟温和了许多。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一眨不眨看着她。
这样变化真好,她还比从前温柔体贴,就这样,一直这样多好。
*
合欢宗,水牢之中。
暗压压的水缸里浸泡着一条刚打捞回来的鱼,整个屋子漆黑,仅有顶上开了一道小口,幽蓝色光芒从外面射进来,光柱中粉尘飞舞,缓缓撒落在她身上,灯光照得她通体发蓝。
提亚本是顺着河流一直往西海的方向游,不曾想刚入西海,就被一团滚烫的火焰包裹住,她顿时昏死过去,醒来后,便被关进了小黑屋。
她们一族不善战斗,又浑身是宝,所以一直都在被绑架的路上。
先前龙九殿下在时护她,现如今那人不在了,她也就习惯了这种奔波辛苦的命运。
她刚刚撑起鸦羽似的睫毛,入目便见一身着火红衣衫的女人坐在面前。
顺着那对珍珠萤白的玉腿往上一瞅,恰好对上媚艳双眼。
“你醒了。”
玲珑勾着唇角,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端起一瓷白水碗,朝她递来:“一路幸苦,先喝些水。”
面前的小鲛人瞳孔瞪圆,害怕地甩着尾巴后退了三步,她紧紧贴着墙面,鱼尾在水中吧嗒吧嗒,砸出声音。
玲珑原本是要去掐她的下巴,手却抓了空。
她尴尬地收回手,顺势把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一面端着身子说话。
“别怕,本尊找你过来,不过是想问你一些事,你老实回答我,到时候,自会放你出去。”
她压着眸,转头看过去,一半脸隐在暗处,一半脸在光芒下。
提亚扶着墙,大口喘气,她和她对视着:“尊上需要什么,我若知道,必定如实奉告。”
玲珑抿着唇:“很好,我听说,你们西海鲛人泪,是可以储藏以前看过的画面,我便要,从前在魔域之时,你看见我和云裳,相处的画面。”
提亚瞳孔放大,脸色顿时红了,她垂眸闪躲,不敢和她只是:“尊上还有这等癖好?”
她一挑眉:“什么癖好?我不懂。”
提亚鼓着腮帮子,声音娇软:“那人间的画本子很多,尊上为何非要看这一幕呢。”
“本尊要什么,为何要与你多说,你且哭一哭,把那画面给我就是了。”
玲珑有些不耐烦,她本就着急,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和她讲道理。
眼前似乎在思考什么。半响,她才抬起头:“我若是不给你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鲛人那倔强的眼神令人生起想要碾碎的欲望,玲珑抬起手,勾着她的颈脖,掐住短小下巴,凑上前凝视她:“小鱼人,本尊是看在你是她朋友的份上,才处处对你忍让,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到时候,打的你也能哭出来。”
提亚勾着唇:“我只要不想哭,就不会哭。”
玲珑压着眉:“你!”
“你走吧,我知道你想看云裳的脸,可我没有义务帮你。”她静静地操起手臂,十分傲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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