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猜测。”
连衣抬眼看她,莫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对方知道了吧。
“什么猜测?”
玉玲珑朝她靠过来,舌尖抵着上颚:“贺长老,你爱上你的小徒弟,破了无情道,故而走火入魔。”
此番言语犹如晴天霹雳,她背脊一凉,一股彻骨的寒陡然升起:“不可能!”
“怎么会。”贺连衣接连否认:“我一直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她脸红心跳,嘴上说着否认的话,心里也想过,原主贺连衣是个十分无情的人,她谁也不会爱上,更不会爱上亲手养大的小徒弟。
这若真的爱上了,和变态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个猜测而已,你干嘛那么激动。”
玲珑像松口气,脸上重新起了笑意:“你不喜欢她更好。”
她也没接话,只起身洗漱穿衣,出门采买去了。
*
人间舒月市场是最大的用品市场。
两人打车到市场门外,刚刚下车,便见门口竖着几个大字:“夫妻之间,尽在舒月,保证让你淘到宝。”
玉玲珑凝眉笑:“这人间的百姓,倒与我们合欢宗一样,大方豪爽。”
贺连衣看得面红耳赤,也没说什么,引着她往市场里边走。
刚一进门,就见门口竖着一个巨大的女性嘴唇,嘴巴大概有五米长,三米高,陶瓷制作的红唇泛着莹润的光亮。
那张嘴微微张开,唇红齿白。
还有胆子大的人直接走过去和它拍照打卡。
贺连衣看得目瞪口呆,刚撇过头,便对上玉玲珑含笑的眼:“你在害羞吗?”
“没,谁害羞了。”
她耳根子却滚烫地红了起来,这种地方,她是头一次来,并且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是个现代人,但是她对这个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若不是和玉玲珑有几番接触,她都不清楚。
不好意思人之常情,玉玲珑十分松弛自然,像来过好多回。
或是怕她尴尬,玲珑边走边说:
“这里囊括了凡人追求刺激的所有品类,不论男女,是个人都是要吃饭睡觉的,从古至今,已经有人把吃饭这件事研究得炉火纯青,食物囊括天南海北,天上飞的,地里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再以蒸、煮、烤、炒、闷、炖、卤等烹饪方式,加以五味调和,还弄出了几大菜系,算是已经把吃食研究做到了极致。”
说到睡觉,玉玲珑还不忘看贺连衣,对方满脸写着羞敛,令人想要逗弄:“贺仙尊是头一回来这里吧,你毕竟修得是无情道。”
贺连衣见她如此,立即负着小手,挺着贫瘠的小胸脯道:“谁......谁说本仙尊是头一回,我活了四百年,什么没见过。”
“哦?你们宗门,不是禁止来舒月市场吗?”
是这样吗?贺连衣脸色沉沉:“那是普通弟子,本仙尊不让她们来这里,毕竟年纪轻轻,是祖.....是仙门的花朵,和希望,她们应该阳光,积极,而不是成天想着这些事情,本仙尊就不一样了,我修得是无情道,看了这些,犹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听她这么说,玉玲珑忽然凑上来,冲着她妩媚一笑,声音在耳侧沙沙响起:“那你为何采撷我这一朵,还平白无故出个小花苞来。”
她忙打个冷颤,只觉得两人站在大路中间,期间有来来回回的人朝她们投来目光,目光中那包含的八卦色彩溢于言表。
“咳咳,莫要说这么露骨,这是在外面呢。”
玉玲珑是个天生反骨的,她让她别这么露骨,她偏要,她凑得更近了,似乎还垫了一下脚跟,额头抵着她下巴,仰着唇呼出热气,喷洒在脖颈,带着几分暧昧似的:“你为何不敢当。”
说她松开她的衣领,手指轻轻安抚她的胸怀,转过头去,走路玉臀自然来回摆动,引人遐思。
贺连衣屏口气,直到人走远十来米,浑身的鸡皮疙瘩才缓缓软下去。
这个女人太过可怕,昨天夜里也是这样的。
玲珑停在一展览面前,定睛看着玻璃橱窗里面展示的物品。
黑色牛皮项圈,领口是银质的,锁头处还有条长达一米的锁链,像栓狗链。
她竟不走动了。
“这个是什么?”
刚问完话,穿着粉色套装的女销售站在她跟前,介绍着此款产品:“小姐您好,这是我们店新出的用品,叫做诚服。”
“诚服?”
“嗯,产品主打理念就是,让你心爱的人臣服在你脚下,又有禁/锢,驯服的美意。”
贺连衣也簇拥上前,斜过头赤辣辣盯着那项圈,玉玲珑看这个干什么?
她拽着玉玲珑的手:“玲珑,你要的东西在那一边。”
她很不喜欢购物还有人在旁边,还是购这样的物品,她只想拉着玉玲珑赶紧跑。
“你用不上这个的。”
身侧的女销售目光扫过两人,简洁大方一笑:“这位是小姐的女朋友的吧。”
!!!
想来不可能陪其他的人来逛这样的店。
玲珑侧过身点头:“她是我的妻子。”
贺连衣楞地看她一眼,原来在玉玲珑心里,她已经是她的妻子了,两个人都拜过堂,成过亲,孩子也有了,怎么不算妻子呢。
销售圆滑地拉着她:“这个正好可以用在你们家一身上。”
销售涂抹着水晶指甲的手打开玻璃柜,哗啦一下推开门,从里边取出精美的项圈,递到玉玲珑跟前,她捂着鼻在她耳侧说话:“用来驯养她,让她听你的话。”
贺连衣猛吸口凉气,什么?她不要当狗啊,并且上次已经挨过小皮鞭了,这次不想尝试窒息的感觉。
她正要去拉玉玲珑,却见玉玲珑眼神闪烁光芒,嘴里念叨着:“驯养?”
“对呀,勒脖子。”
连衣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又看着自己的手,脸早已羞得红红。
她拽着玲珑的胳膊弯,伏耳低语:“这个不好,我们去前面看看,前面才有你想要的。”
玉玲珑见她面红耳赤,嘴角轻抿,只轻轻头:“这个替我包起来。”
销售眼睛闪了闪光:“好的!”
贺连衣一口气没喘过来,不是吧......。
玲珑抽开胳膊,凝视着她:“去付钱。”
两人又逛了几个馆,买了一些千奇百怪的,可谓满载而归。
展馆逛下来,已经两个小时过去。
玉玲珑还没有逛累,她却累得不行了。
主要是脸红得不行,每走到个地方,都要被销售小姐说一番。
前面有关于爱的讲座,她就不去了,只找了沙发坐在外面,让玉玲珑自己去。
贺连衣刚坐下歇两口气,便听见有人什么东西震动翅膀,在她耳边飞来飞去。
她见一碧绿萤火虫散发着葳蕤光芒,细小的声音传来:“师尊,我是流萤啊。”
钟流萤,她怎么又跟来了。
贺连衣知晓她对她存的心思后,眼下不知道如何直视这个徒弟,她只悄然说到:“流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来人间。”
那萤火飞得低低的,声音颤抖:“师尊,我受伤了,快救救我......。”
“流萤,流萤!”
那只萤火似折了翼,盘旋两圈后,落在她掌心,触须轻轻颤了颤,看上去快要嗝屁了。
她慌张起来,总不能放着小徒弟不管吧。
贺连衣忙抱起萤火虫,手掌就像绿色灯笼,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根据萤火虫提供的方位,她追到门外的斜对面的巷子里。
“流萤,流萤!”
青砖碧瓦的巷子,地面的青石板已经碎裂,看上去真有过一番打斗。
只是不见血渍与人影。
巷道的拐角,青釉色薄纱被轻轻掀起,少女的倩影斜出来,她站在日光下,一双眼闪烁着泪光,眼里却是带着笑,她热切地朝她奔来。
“师尊。”
钟流萤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那蓝衣仙师抱去,她想了她好久,这下总算抱到活人了,她身体是那么地温暖,言词那么关切。
“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贺连衣翻着她来回看了看:“没有外伤啊,是内伤吗?”
一股澎湃的甘泉由心里涌出,钟流萤仰面看她,她背对着阳光,阴影下的鼻梁高耸入云,眉眼清冽。
“你果真是关心徒儿的。”
她拥抱着她,将脸贴在她胳膊处,来回地磨蹭:“为难师尊了。”
只是这份温柔没持续多久,那仙尊一掌将她推开,眼里带着嗔怒:“你在骗我?”
第几次了?
贺连衣总是被钟流萤欺骗,她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的心软。
她捏紧拳头转身,钟流萤小跑着上前,将她拦住,她咬着腮帮子气鼓鼓,眼泪打转:“师尊还要欺骗徒儿到什么时候?”
贺连衣茫然。
钟流萤双手捧着泛黄信笺,她把信封搁置在脸颊,轻轻地贴着:“师尊心里分明有我。”
她倒退一步,目光严厉,言词正色:“放肆,你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钟流萤目光微颤,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卷起:“别自欺欺人了,你若不喜欢我,为何要带我送你的荷包,若不喜欢我,为何至始至终只收留我一人当弟子,还在闭关之前,给我留了信......,我真傻啊,现在才看见。”
什么?
什么跟什么?
贺连衣作为一个穿越者,原主脑子里的东西少之又少,关于钟流莹的,也只几个画面,那的的确确是关切备至,亲密无间。
钟流萤眼泪滴下来:“若是我早些看见,和师尊合修的人就不是那个妖女,而是我了,对吗?师尊?”
她上前两步,将贺连衣堵在墙上,一双眼怔怔,宛若肝肠寸断。
“师尊写过的信,难道忘记了。”
信笺递到跟前,白纸黑字,清晰明了。
【爱徒流萤,为师百年大关将至,此番与你论道,却误失道心,不知能否安然度过。若为师陨灭,愿你师承无情道法,将它发扬光大,拯救苍生。”】
贺连衣屏住呼吸,眨眨眼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史诗级鬼剧情。
所以说,原来原主对小徒弟是动了歪心思的呀。
连衣轻视着那片薄纸,镇静下来:“此信并非我写。”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钟流萤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这册子便是无情道法了。
“你把它压在这本书里,很不巧,书里有您的笔记,而你的字,和这封信一模一样,师尊,除了你,又有人还敢碰这本《无情道法》?”
连衣厚着脸皮,负手背对她:“纵然是我写的,可那句误失道心,绝对不是因你动情。”
钟流萤摇摇头,扯着她腰间锦囊:“那这个荷包呢,你生日时我送你的荷包,你为什么带上,你告诉我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贺连衣松开她的手:“因为它方便,好用。”
她利索把鹅黄荷包解开,将里面的一干东西抖出来,放在袖子里,再将荷包递给她:“如果你对为师存的是这样心思,为师劝你放下,因为我贺连衣,此生都不可能喜欢一个,比自己小几百岁,还是我亲手养大,我视她如女儿的小徒弟。”
说罢,鹅黄色荷包一丢,宛若一片轻飘飘的纸,坠落在地。
流萤,对不起了,我不是你的师尊。
你喜欢的人,也并非是我。
看着沉甸甸的爱意被她摧毁,坠落在地,钟流萤此刻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眼泪似断线珍珠,源源不断:“是因为玉玲珑吗?”
她声音几乎沙哑,手指着后方的舒月市场:“你为了她,竟要来这种地方,这里明明是你最摒弃的肮脏地,你现在却要和她来这里,你们......我一想到你们如此,我的心就被刀割了似的,师尊,你......。”
“流萤,你年纪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心如刀绞。”
年少的女孩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她看上去就要不行了。
贺连衣闭了闭眼,打算给她致命的一击:“没错,我早已对玉玲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和你,确实是没什么未来。”
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起那沾满泥土的鹅黄色荷包,她此刻没有了声音,宛若一石化的石头,在风中僵硬。
是不是太狠了。
贺连衣瞥了她一眼,咳声道:“速速回宗门去。”
而后垫着脚,从她身侧飘走。
刚出了巷子,她拍着胸脯喘着气,一个没注意,便和玉玲珑撞了个满怀。
玲珑浑身滚烫,还有浅浅的清香将她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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