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算盘的动静挺大,纸张被翻阅时的声音也不小,但苏意先却是安静而专注的,所以他看得快,算得快,厚厚的几本账簿,一个多小时就看完了。
“笑得这么高兴,看来赚了不少?”
苏意先接过宋哲也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也不是吧。因为那不能算作是我的功劳,都是掌柜和伙计们能干,我只是运气够好而已。高兴是因为我很享受,像刚刚清算账册数目时,那种专注于做好当下这件事情的状态。”
宋哲也听他一脸陶醉似的说出这些话,没忍住捏了捏苏意先的鼻尖。
“就没见过不爱闲着的,当下专注于爱我这件事还不够让你觉得充实满足吗?”
“那、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还是说不够专心?”
“没有的事!”
“那你可得好好证明一下了。”
“唔……嗯,窗帘,拉上,唔!”
--------------------
困死啦明天再抓虫吧!
第19章 19
最后在苏意先执意地推脱下,两人也还是没做成,苏意先坚持要出门,他说想要去邮局寄信,因为生病拖了好久不能再拖了。
宋哲也知道,苏意先前阵子突然和一个大学时期很要好的同学朋友有了联络,这个朋友也是有一半的华人血统母亲是地道的英格兰人,是以他五岁那年搬迁到伦敦就没再回过国,以后也打算在伦敦发展。
只是他是有些纳闷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朋友,才值得苏意先病刚好就惦记着一定要去回信。
但是苏意先刚刚求他的时候都软成那样了,他也不忍心不依,于是也就应下了,代价是他要陪同。
近来金陵要入冬了,冷是阴阴湿湿的冷,冻到骨子里去的,苏意先就算不用宋哲也提醒,自个就已经包得严严实实的,旗袍是绒面的,呢子大衣到小腿肚,蹬上了羊皮靴子。
他晓得外头不比屋里,冷得很,他是很爱惜自己身体的,何况病了一场实在难受,他可不想刚刚好转就又病倒。
上海前年就先通了暖气,试行开来后得了民众的好评,金陵也随之引进了,为此还新建了座电厂来配备供电,金陵头座水电厂,引的是长江水,就在镇江和金陵之间,规模不是很大,但金陵人多工厂也多,首都电厂不足以维持,这新电厂也算是救些供电不足的急。
宋家也算是金陵早一批用上暖气的,所以苏意先这才体会不到深秋的寒凉,在往年他早就冻得受不了。
小时候他总轮不到用上舶来的好玩意,冬天靠铁炉烧炭火来取暖,他挨着炉子很近很近了,但翻书写字的手依旧是抖的。
所以他很羡慕大哥屋子里的那座蒸汽锅炉。
在国外这个东西很普遍,他也用了四年,回国后汽炉不比当年贵了,他自己也凭能力添置了一台,却始终觉得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儿时误闯大哥房间那一回来得暖和。
其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早不是井底蛙了,很多东西他比许多人早见过用过,别人没见过不会用的,他很多也都早已见过学会了如何使用。并没什么新奇的,他目光早不及这些身外物了。
-
话又说回来当下,苏意先问邮局的工作人员买了邮票,又去一边用浆糊仔细粘上。不大的信封立时被邮票贴布满了,这封乘坐飞机漂洋过海的挂号信,邮资是十分昂贵的。
等浆糊晾干后,他回去找书桌后忙碌的工作人员要了单子,填写登记,等对方查验无误后,又认认真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送过去要一个月,再回来也要一个月。苏意先盘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苏意先把围巾裹紧了,扶了扶帽子,离开邮局后走了一条人少的道,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最后匆匆上了一辆低调的吉普车。
迎接他的是宋哲也温暖的手掌,人还没坐好呢,手就先被握紧了。
“还没入冬,手就这么凉,往后都不敢再放你出门了。”
“我也不爱出门,”帽子被宋哲也摘下,露出那双澄亮的眼睛,眉毛是弯的,嘴唇是山楂样的红——出门前擦了口红的,他摇了摇仍被宋哲也包裹住的手,小狗讨好似的,头跟着身子晃,垂在脑袋后宋哲也给他扎的辫子也跟着动,“这会儿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我再去趟书店,咱们就回吧,好不好?”
好像病了这么久,这会儿是一股脑地要把攒着未竟的事一项一项做完似的。
“好,去就是了。”宋哲也失笑,低头咬了一口冰糖山楂似的嘴,“去太平南路。”这句是跟开车的王聪说的。
年轻的警卫员一心绝无二用,自觉屏蔽了不该看不该听的,既然今日当了司机那心思自然全放到开车这一件事上,等听到少帅发话了,他拧钥匙才启动汽车,仔细观察着路况,专挑人少的小路走,却也开得很稳当。
-
苏意先先下了车,本来宋哲也只在车上等,后来叫王聪往另前一个路口开,拐了个弯,停在了书店侧门,欲盖弥彰似的,他才下了车。
他也不想这样藏着掖着,但眼下确实不能出差池,被人揪到把柄。
他交代王聪去胡乱兜几圈,再去裕宁楼打包几盒新出炉的桃酥糕饼,最后再回到放苏意先下来那个地方等着。
苏意先大概要在里面逗留一阵,他信步入内,心中盘算着,驾轻就熟地往某个区域走去 ,很快就找到了苏意先。
苏意先很专注,他怀着已有一本书了,此时刚好又抽出了一本,翻看了一下目录仔细浏览了几页,发现不合适就把书放回书架上,打算找下一本,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立在他身侧已有五六分钟的宋哲也。
也因此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怎么进来了?”苏意先压低声音,近乎是耳语。
“想找你,然后就来了。”宋哲也很自然地拿过了苏意先怀里的书,“我给你拿着,你想找什么慢慢找,不着急。”
苏意先抿了抿唇,轻轻道了声谢,转了个身,把目标锁定于新的书架上。
不同于外面放畅销书的书架那般宽敞而开阔,很偏僻,甚至书架之间的距离都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因为放着的都是极专业的书,每一部数量都很少,只有两三册甚至是孤本。
他看得很仔细,从书名到作家到出版社都考量过了,才拿出一本来,看了看发现要么是太浅显,要么于现在的他来说太深奥了,于是放回去,再次重复起刚才的工作。
这儿虽然偏,但是巧的是这一列书架是临墙的,墙上嵌了几扇窗,故而也不需要开灯,深秋的阳光打进来,很明亮,甚至仔细看看还能发现空气中飘动的浮尘。
宋哲也很自觉地和苏意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唯恐阻碍到苏意先。
他有点后悔起来,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多在图书馆看看书,说不定,他早能遇到一个后脑扎了低辫子的,嘴巴无意识抿起的,心思都放在书海里求知若渴的,但却比当下稚嫩青涩得多的苏意先了。
--------------------
估计25章左右就能完结了,这篇不长哈
第20章 20
苏意先好不容易亲自来一趟,又全心贯注在挑书这一样上,不知不觉日头就斜下来了,书店也要关门打烊了。
当他敲定最后一本时,宋哲也怀里已有四五本书了,都是大部头,每本都很重,不太好拿,也得亏是宋哲也这样当过兵训练过体能的,不然也够呛。
他这才后知后觉起来觉得不太好意思,略带歉意道,“辛苦你了,很重吧,你给我吧,我去结账。”他说着又四下张望了一下,做贼似的,“你要不还是先出去?”
宋哲也只顾着看苏意先了,哪里觉察得出来重不重,他笑笑,叫苏意先走近一点。
苏意先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走近了,宋哲也低头,趁苏意先不备在他脸颊上落了个吻。
苏意先又惊又怕,担心被人看见,毕竟外面人多眼杂的,保不齐谁看见了,就捕风捉影胡写乱编了。
“怕什么,你看着跟个学生似的,我俩一块出去,明日就见报了也是说我不检点都把主意打到学生身上了。”宋哲也见得逞了,笑得很得意。
“你不要胡说了,你把书给我,我要去结账了。”苏意先声音很小,下巴埋进围巾里,眼睛很亮,但十分飘忽,他害羞。
“不给,你把手里那本也给我,我去,你先出去,不闹你了。”宋哲也说着,已经腾了只手去拿了。“我给你带了那么多回,书店的都认识我了,凭脸给打折呢。”
“那好吧。”苏意先见宋哲也执意,也就妥协了。
-
晚饭过后苏意先在宋哲也的书房陪他忙下午加急送来的公务,不多时流丹端着一碗汤药敲门进来了。
“意先少爷,该喝药了。”
“我都大好了,这药满打满算也喝了一个月,该停了,怎么还要喝?”
苏意先皱眉,双手依旧捧着书也没有接过药,是明显拒绝的态度。
流丹答不上来,她知道苏意先近来精神不错,想来已经痊愈,可是厨房确实煮了要给苏意先喝。
宋哲也从流丹手里接过药碗,示意她可以先出去了,流丹自是点头离开。
“不是治感冒风寒的药。”宋哲也挨着苏意先坐下。
“我还有什么病症吗?”苏意先也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很是迷惑。
“你小时候被胡乱喂药吃伤了身体,我其实一早就想请大夫来给你调理了,但是怕你胡想。”
“我自个觉得是没什么的,你还惦记着呢……”苏意先鼻头有些酸,不敢看他,垂头看着瓷碗里黄褐色的汤药,还由自冒着热气的,“我说呢,感冒发烧么,本来也就是推两针抗生素的事情。”
“我请的大夫是位西医,但家中世代岐黄,也通得中医药理,我大致和他说了些,他替你检查把了脉,后来说还是喝中药慢慢调理恢复元气好些,过后又请了他父亲过来,给你开了副调理的药方,虽说不能彻底根治,但是对你身体是有好处的。”
宋哲也斟酌着字句,几乎是小心翼翼地。
“我真没想过要你给我生孩子,虽说如今你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觉得毕竟是伤了底子根本,能治好,健健康康的,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苏意先依旧低着头,听宋哲也一字一句说完。
“我前些日子病得厉害,都不知道还有大夫来过。”绞在一块的葱白手指终于松开了,苏意先捧住了药碗。“谢谢你,我现下知道了,会按时吃药的。”
苏意先对这些汤汁其实很厌恶,觉得在外国的时候注射药水吃药片省事多了,不过小时候也喝惯了,这阵子又喝了一个月,知道往后或许还得要再喝一阵,喝怕了也没法子,不如干脆些,于是他这会儿已经毫不犹豫地尽数喝光了。
宋哲也看得心疼又好笑,觉得他很乖,小孩跟家中长辈报备承诺似的。
苏意先甫一咽下,还没来得及松开紧皱的眉头,宋哲也就凑过来,含住裹着药汁的嘴唇,撬开了牙关,叼住了他苦得发麻的舌头。
两人接了一个冗长的,满是药材酸苦味道的吻。
不过再怎样苦涩,最后总是会被浓情蜜意的一对人消化成甜的,回甘的。
宋哲也的手都从苏意先的睡衣下摆钻了进去,预备更进一步完成下午未竟的事。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吻得火热的两人。
宋哲也不太高兴地轻啧一声,想置之不理,他就半天的假期,公务送到家了他不得不理会,刚刚才批完的,这会儿又来烦他。
苏意先推了推他的肩,叫他去把电话接了先。
“你去听电话,一会儿再说,我就在这呢。”
宋哲也又啄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大步走过去站着就拿起了听筒,最好是真的有要紧事找他。
“喂,哪位?”他这会儿窝着火,语气算不得太好,不冲,但有些冷。
“咦,这么凶作什么嘛,是我啦,舅舅。”
电话那头的容沅撇了撇嘴,他舅舅脾气向来蛮好的,怎么这会儿接个电话这么凶。
“哦,有什么事吗?”被打断了好事的人能有什么好态度。
“那个,呃,不好意思哈,”容沅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恍然,也原谅了宋哲也,甚至觉出几分歉意,“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小舅妈了?”
“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有什么要紧事?你说就成了。”
容沅今年才不到十八,两人年岁相差并不大,所以宋哲也带容沅时更像带着弟弟,他是家中幺儿,容沅又是个双儿,好不容易有个讨喜的小双儿跟着他屁股后头,一嘴一个“小舅舅”的,他自然是乐得惯着养的。
虽然被坏了好事,但那句“小舅妈”听得他十分舒坦,况且到底是亲外甥,怕他真遇着什么事了要他帮忙的,他也不可能不管。
电话那边的容沅听宋哲也都这么说了,连忙趁热打铁把话茬接上。
“我爸妈不是想我明年留洋去嘛,怕我英文说得太差了,一个人不方便,想请人教一教,我其实跟着一位老师学了一阵,但还是觉得不称心的。然后我刚刚灵光一闪,想起来小舅妈以前在我同学家里当过英文家教。你看他平时在家一个人闲得慌,我要是过去还可以给他解解闷,每天也就三两个小时……那个,小舅妈在吗,要不,那个,你给他说一说?啊,如果你不同意……”
容沅说到后面突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他知道他小舅舅脾气一向不错,可一旦触到逆鳞那就玩完了,谁知道这个能不能提。
苏意先的事,他其实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也还是宋卿芝暗示他,苏意先病也该好了,可以打这通电话过来问一问的。
他还在那边兀自忐忑,宋哲也已经招手叫来了苏意先。
“找你的。”
“找我?”苏意先满脸疑惑,“谁啊?”
宋哲也把话筒递给他,“你听就知道了。”
“喂?”
苏意先把听筒贴近耳朵,听到那边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一声“小舅妈你好我是容沅”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长串话倒豆子似的重新倒了一遍,讲明来意之余还掺杂了一些有溜须拍马之嫌的赞美之词,听得苏意先蛮不好意思的。
11/16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