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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庆幸着松了口气，突然想到魔相乃是因心魔倔强不肯消退，那是不是意味着心魔可以操纵这一部分的变化？
为了明日道生能正常出现，他小心的建议道：“要不还是把头发和眼睛还原吧？”
“还什么原？”心魔白了他一眼靠在床柱上：“我本来就是这样子，谁像那个呆子一样无趣。”
然而情急之下的长安口才出奇的好，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是从红发异常说到暴露身份就没办法报仇，最终成功劝说这具肉身变回“祈宁”的模样。
被迫妥协的心魔更加不满了，凶巴巴的滚到床上裹紧被子，要求长安也在侧榻陪伴方可。
只要这祖宗不惹事，这点条件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祈宁是道生、心魔也是道生，跟道生在一起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明天的心魔，自有明天的长安应付。
窗外月色正好，从孤绝的无迹峰看去更是别致。
“师兄何事唤我？”丘辰子收到梁栖的邀约也有些意外，处理完手上事务之后便匆匆赶来。
褪去宗主华服后，丘辰子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的疲态也随之显露，看起来倒比梁栖还要老成。
“那树下的灵酒时候到了，我这年老体衰，劳烦师弟帮我挖一挖。”梁栖还是那副倚老卖老的样子，使唤起一宗之主来也毫不手软。
丘辰子只当他是想要寻人喝酒，笑了笑没有多问，返身以灵力探入地下，几息间便推着两个精巧的小坛子破土而出。
梁栖两手空空的在一旁观望，心中种种疑窦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都开始动摇。
师弟分明还是那个好说话的脾性，纵使掌管一宗事务使他严肃了些许，人也憔悴了不少，可怎么看也不至于做出那等邪修不如的行径。
“师兄？”丘辰子唤了好几声得不到回应，干脆凑到近前询问：“可有杯盏？”
“哦……哦，有的。”梁栖如梦初醒的点点头，从须弥戒里翻翻捡捡找出一双杯子，随口调侃道：“到底是做了宗主有人侍候，随身连双杯子都翻不出来。”
从前他们还只是宗门弟子时便是如此，梁栖嘴巴毒得谁损谁，师兄弟们都不太愿意招惹他，唯独这个师弟脾气好，被说了也不还嘴，下次还来找他问修行上的不解之处。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全然呆傻，被说的重了就会找师姐诉苦，没多久梁栖就会被纪渔溪杀上门来追打。
唉……这一晃物是人非，他和师弟都已经老了，只有渔溪躲过了岁月的摧折……
第三十六章
“长安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看着一睁眼就恢复正常的应道生，身心俱疲的兽人差点掉下泪来，一个虎扑将人搂住，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昨晚的惊魂时刻。
而在应道生看来，他大概是吸饱了血满足的睡着了，没曾想竟然叫心魔见缝插针跑了出来。
“道生，你不会再突然变回去了吧？”长安一觉醒来还心有余悸，那哪里是什么心魔，说是色魔还差不多。
如果不是道生眼下处境艰难的话，他也不是不能从了……
应道生翻身坐起，郑重的拍了拍长安嘱咐道：“昨夜你应对的很好，以后也要拜托长安了。”
一夜之间落差太大，保持距离成功的兽人，突然有些分不清道生是在夸他坐怀不乱，还是在嘲讽他不行了。
于是干活的时候也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纠结之间手上也有些没轻没重，扯断了一撮金鹏鸟的底羽。
宠兽主人登时便不干了：“清洗灵兽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
说着竟然亮出臂上双刺，想要给长安来上两下。
就在长安犹豫着现在还手会不会给道生惹麻烦之时，平日里好脾气的人已经闪身到了近前，打理皮毛的刷子一挥便轻巧拦住了一双诡谲的兵器。
顺便将附着其上的药汁浊水甩了那人一头一脸。
“呸呸呸！”元华在内门之中修为已经不显，到了外门还被人戏耍，当即怒不可遏的调动灵气动了真格：“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也敢向我动手？！”
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听起来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就像这灵兽园中人，每日晨起要清扫污物、打理灵兽、调配兽食不断劳作，想要挤出时间精力修行已是万分艰难，得到的却只有薄薄几页纸的低级心法。
无人教习、没有资源，能否一朝明悟脱颖而出，全看天意如何安排了。
这也就意味着寻常外门弟子几乎难以掌控灵力，在真正的修士面前无异于盗匪屠刀下的稚子。
周遭之人已经可以预见两兄弟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连刺头李成都物伤其类的撇过了头，可痛呼出声的却并不是他们熟悉之人。
元华被一刷子敲在头上，衣襟上斑斑点点全是污渍，他却连蜿蜒而下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净，只是愣怔的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臂发呆。
他那双以心血炼制而成的乌金利刺，竟然在以灵力牵引催发的状态下，被人劈手夺走了？！
还是个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外门废物？！
一片惊愕的寂静中，应道生将一块擦手的白布丢到他怀中，皮笑肉不笑的嘲道：“原不知内门弟子竟如此不耐打，否则我们定会收着些力道。”
这种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喽啰，从前他都不曾看在眼里的东西，竟然也想要欺负他的长安？
应道生心情不好，连带着那只鸟也遭了殃，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再往它那窝囊主子面前一推。
“可惜外门没有什么好伤药，您还是快些回内门医治吧，我这里还有些听不懂人话的要料理，便不相送了。”
说完环视一周，对着围观众人眨了眨眼道：“都愣着做什么？都没有活儿干了？”
一众弟子这才如梦方醒的各自散开，看了内门弟子的热闹固然很爽，若是被人秋后算账反倒不美了。
“把双刺还我，否则……”
元华咬着后槽牙放狠话到一半，对方已经将东西劈头盖脸丢了过来：“随便你是要回去向师傅告状，还是纠集师兄弟来闹事，我们二人都是那句话——不可死、亦不可辱！”
今日真是丢人丢的彻底，不仅输在了外门新人手上，还要受这么个毛头小子的训斥。然而元华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无意间触动，止不住的有些酸涩胀痛。
“道生，我是不是闯祸了？”长安臊眉耷眼的贴过来询问，活像只颓丧的大狗：“下次我一定不还手了，不，以后我都认真干活，他不会真的叫人来吧？”
应道生看他这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明知对方是顾忌自己的安危才隐忍，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无名火起。
就像刚刚他也有其他方法可以处理元华，但还是选择顺应心思将其收拾了一顿。
是心魔的影响吧？
向内自省的同时，冥冥中似乎听到心魔不服气的叫嚣：‘你自己窝囊，总不能带着道侣也窝囊吧？’
‘后悔了就放我出来，让他给我做魔后，老子纠结一干魔众来照样能血洗道天宗！’
‘我以天魔身入道飞升，可比你苦哈哈的修行悟道快多了！’
应道生不胜其扰干脆默念几遍清心诀，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之后，才宽慰长安道：“隐在外门里暗中查探是路，搅起风浪浑水摸鱼也是路，无论怎么走都可以，哪怕事有不成我们总还有抽身之力。”
他拉起长安到角落的取水处，借着杂物掩映微微踮脚：“我们配合的很好，不是吗？”
有了肌肤相贴的安慰，长安总算放松下来，也喟叹着收紧了双臂，恨不能将人塞进身体里长长久久的藏起来。
不过这么热情的道生，怎么好像有一股心魔的味道？
两人凌乱的呼吸愈演愈烈之时，长安突然慌乱的将应道生推开扶稳：“有人过来。”
刚刚整理好仪表，便听得数道凌乱的脚步到了近前，李成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祈家兄弟？方便说话吗？”
这些人几乎是将他们堵在了角落里，长安戒心很重的挡住道生，沉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想打架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凑在一起总喜欢说道生的坏话，还想拉着其他人对付他们，他耳朵灵得很，全都听到了！
应道生很是享受长安对他下意识的回护，当真“躲”在他身后没有出声，静静等待事情的发展方向。
只是一双手却不老实的在兽人背上游移，感受着结实滚烫的躯体在掌下微微紧绷，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神色。
“不不不，祈小哥，啊不，道友！”李成和其他几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整齐：“我们是来拜师求道的。”
第三十七章
如果不是应道生真的有两把刷子，此刻一定会以为是他们在发癫。
“几位说笑了，若论起在宗门中的阅历，我们兄弟远远不及各位，何谈传授二字？”应道生不卑不亢的推辞过后，便拉着长安离开。
八人中有几个不肯轻易放弃，还想要追上去苦苦哀求，却被李成拦了下来：“人家有家传本事在身，当然不会三言两语就传授给我们这几个外人。”
“可成哥你不是说，这是咱们兄弟唯一的机会吗？”那人年岁比李成稍小一些，也约摸有三十多岁了，眼下急切的却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难道咱们真就要在外门当牛做马一辈子吗？”
他们于凡世间都是家境不错、略有仙根的佼佼者，本以为入了道天宗便是半只脚踏上了仙途，总有一日会一剑破开虚空，自兹逍遥去。
可现实却无情的扯碎了他们的幻梦。
在真正有家传、天赋上佳的修士来说，他们只是更加结实强健的工蜂，用来承担灵力全无之人无法胜任的琐碎工作罢了。
偏偏他们于名义上已经是正式的宗门弟子，想要离开便得背上“叛徒”的罪名和惩戒，连仅剩的一点仙根也被断绝。
谁也不愿意蹉跎经年岁月，再归去已成凡人，几乎都是抱着纠结与幻想苦苦支撑。
是以长安和道生轻松击败内门弟子的画面，在众人心中不仅平息了经年怨气，还传递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讯号——
强者如今与他们同在一个处境，内门弟子瞧不上眼的讨好贿赂，或许在这两人身上是可行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安明显感觉到他和道生被重点保护了起来。
具体就表现在每当他们准备干活的时候，准有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人抢先一步，“恰好”接过他们手里的工具。
甚至有几个弟子胳膊都在猛兽嘴里了，还表情狰狞的冲着他们笑呢。
“道生，他们把活儿都抢去干了，咱们的份例是不是就没多少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外门弟子领取份例的日子，长安此前只得到过猎物，还是第一次通过劳动获取报酬，可一想到自己好一阵子都没怎么干活了，不免又忧心忡忡起来。
应道生自然知道灵兽园众人是为了什么大献殷勤，故而绝不会在出勤记录上做手脚，但还是坏心眼的说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偷偷去看长安纠结的神情。
强大的兽人为一点细枝末节苦恼的样子，简直是百看不厌的美味。
踏进履云殿时，陈锋正在一干小头目的包围下核实记录、分发月例，见到两人进来很是熟稔的招呼他们上前。
全然不似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疏离。
“托你们兄弟的福，灵兽园这些时日都没闹出什么事端，来养护灵兽的弟子们也都反响不错，着实是让我轻松不少啊。”
陈锋看也不看应道生递过去的文书，便按照往常的额度拨发了份例在匣中，末了又塞给长安小半袋灵石道：“外门事务繁琐，我实在是分身乏术，灵兽园的一应事务就全靠你们两兄弟费心了。”
长安得了笔意外的奖金，自然是高兴的答应下来。然而应道生却从陈锋全权交托的话语中，品出了一点暗示的味道。
此人能将十数个园子的管辖权完全抓在自己手中，断然不会是那等轻信怠惰之辈，可陈锋未免表现的对他们过于信任倚仗了些。
甚至那连番强调自己全然放权的架势，就像是在催促他们大胆行事不必顾忌一般。
应道生思索着李成一行人的性子也磨的差不多了，或许也到了做出决断的时候，只是还没等他松口同意传授，却先被塞了八份月例。
面对着神色恳切的李成几人，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们的月例不要了？”
他可是有操守讲公平的兽人，绝不会克扣别人的猎物！
“这是我们的拜师礼。”李成站出来回答，其他几人也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就收下我们吧！以后的月例我们都愿意奉上！”
长安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物归原主道：“你们误会了，我当真不会半点道术，只是骨头硬力气大罢了。”
他徒手抢夺元华法器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几人如何能够相信，仍是七嘴八舌的哀切恳求。
更有甚者抱着长安的大腿口称义父，说是将来有了出息一定尽心侍奉尽孝，可把他吓得不轻。
见自己的兽人被别人摸了腿，应道生这才皱眉开口道：“放手！”
几人被应道生骤然暴涨的气势一惊，都讪讪的退开几步，委委屈屈的站好不敢做声。
“他确实没有半点灵力，”应道生伸手将长安拉到身边：“打的元华头破血流之人是我。”
李成几人眼前一亮，就要扑上去抱“祈宁”的大腿，却被对方御风躲开：“死且不避者，夜半可来我房外。”
外门弟子终日辛劳，发放月例的时候也会附上半日假期，应道生可不想全浪费在这些人身上，说完便拉着长安出了灵兽园。
“听说其他弟子都去兑换物资灵食了，我们也要去吗？”
长安将自己的那份月例、和陈锋给的灵石一并交出来：“我的也给道生，想换什么都可以。”
兽人部落中，雄性兽人的猎物理应交由伴侣处置，只是到了这里以后长安一直没能找到用武之地，今天才算是真正完成了这个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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