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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人离得极尽，这点自以为隐秘的情绪几乎是被道生一览无余。
他随意选了一条小路向前，笑眯眯的反问道：“这些我都可以随便花用吗？”
“当然可以，”长安一口答应下来：“以后我赚到的灵石都给道生。”
‘他可真是太可爱了，这里景色不错，如果你不行可以换我出来。’
心魔愉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仍在不死心的怂恿道：‘说起来你这个老古板实在是无趣，只有我才能带给他无尽的快乐。’
纵使是自己的另一面觊觎长安，应道生也难以容忍。他催动体内的灵力和魔气对冲起来，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让心魔闭嘴：
“可惜啊，长安就喜欢我这样无趣的老古板。”
第三十八章
和长安溜溜达达小半日的轻松愉快，在见到自己门口乌泱泱一小群人之后荡然无存。
应道生懒得一个个求证，直接捉住李成问道：“多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李成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是手底下的人拉来的同乡好友，有一些则是发现他们不对劲逼问后硬要跟来的。
“小师傅放心，我们这些人嘴严的很，况且多一个徒弟将来多一个人孝敬您嘛~”
“是啊是啊，以后两位小师傅的活儿，我们全包了！”
“对对对，我的月例也都给您！”
“求求您收下我们吧！只要不在这里蹉跎一辈子，干什么都行！”
灵兽园里小半数人都聚在这里，吆喝起来可不得了，应道生只好冷着脸放他们进门，随手布下一个隔绝音声的结界。
这一手又引得众人一阵惊呼，想要拜师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眼看着长安满脸醋意的拦住几个抱大腿的之后，应道生才慢悠悠开口道：“在道天宗里抢弟子，诸位可知败露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主事者诛，从者抽骨拔髓逐出宗门。”角落里的吴楚先幽幽开口，为了钻空子从外门脱身，他早早将门规研究了百八十遍。
看着周遭人神色惶然的模样，吴楚先趁机挤到前头，直直看向应道生表态：“最差也不过是被打回普通人，只要先生不惧生死愿意教授，我吴楚先也不会吝惜己身。”
与其他人的庸碌不同，吴楚先的天赋原本足以进入内门修行，只是没有家世背景又得罪了管事，这才被流放到最苦的灵兽园自生自灭。
哪怕有一点微弱的机会，纵使拼出一条命，他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发烂发臭。
有这番话在前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犹豫，纷纷表示愿意拜师，也绝对愿意严守秘密。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接下来……”应道生凌空以血气为引画下咒符：“请各位以心魔起誓吧。”
对正经修行人来说，心魔大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的，考虑到这些人修为尚浅，应道生只得主动立约，其余人歃血签订也算誓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应道生已然是心魔伴生之体，与他签订誓约后若是违背，根本等不到渡心劫之时，便会被心魔潜入寄生。
之前让吴楚先出了风头，这下子李成说什么也不肯居于人后，一个箭步上前落下了第一笔，还催促着其他人不要磨蹭，俨然是想要争夺座下大弟子的名号。
沉睡中被塞了一嘴血气的心魔悠悠然苏醒过来，然后惊讶的发现眼前正站着一群人眼巴巴望过来，那个很美味的兽人也问自己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他能有什么打算？干翻道天宗然后回去建立天魔城吗？
心魔转念一想，眼下的确是发展自己势力的好时机，将来他的天魔城里也需要子民填充，索性从记忆力翻出一段道天宗的心法，交给众人回去慢慢领悟。
至于接下来麻烦的教授解惑，就交给明天的呆子好了。
众人得了真正的好东西，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泄密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回去研究了，倒是那吴楚先犹疑着不肯离去，看向应道生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早在心魔初初睁眼的时候，长安便发觉了不对，只是见他没有要搅风搅雨的打算，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把人都打发出去。
这会儿见吴楚先眼珠子乱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安戒备的开口赶人道：“你也回去好好领悟吧，有什么不懂明天再来问。”
吴楚先是个聪明人，纵使觉出不妥也没戳破，恭恭敬敬告辞后才匆匆离去。
“他看出来了，”心魔笑容得意的攀到长安背上：“但为了变强还是选择装傻，或许可以发展他变成我的信徒~”
长安想要将人扯下来，却又怕伤了道生的身体，最终也只能闷声闷气的反驳道：“想都别想，他们是道生的。”
心魔闻言也不着恼，反而搂紧了他的脖子：“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体，你想要那个呆子，便不能拒绝我。”
“你胡说，道生和你完全不一样，我只喜欢道生。”
“确实不同，多亏了他的脆弱，我才得以从神魂的裂缝中产生，若非要比较，也是我更加强大才对。”
心魔伏在长安肩头，轻声细语的诉说着应道生这些年来的痛苦、绝望，凭着血契的牵引将应道生的记忆幻境投射在他眼前……
“一出生就把你娘克死了，我们才不跟你玩儿呢！”
童年的应道生在御兽宗内总是十分孤独，应求缘对他的冷漠太过明显，同宗的孩子都知道他不过是没有父亲撑腰的弃子。
直到某一日，应道生突然的灵力爆发引来了道天宗的使者。
“贵宗一定是弄错了，哪里有什么天生道心晋级，不过是新来的灵兽作乱罢了。”应求缘扯起谎来依旧是那副正大光明的模样，唯独看向无措的儿子时，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忧虑与鄙夷。
长安就站在小小道生的身后，对面是一派祥和的宗门上下，他的身前却只有殿宇投下来的深重阴影。
不过道天宗也是有备而来，探灵的法器一出，应道生便再也没有地方可藏，只能被大师兄牵着离开御兽宗。
有那么一瞬间，长安感受到了应求缘身上爆发出杀意，又随着使者轻轻一瞥消弭于无形。应道生小小的身体抖了抖，却连回头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随着长安的拳头落在应求缘脸上，幻境偏偏破碎崩塌。
“这就受不了了？”心魔的声音响起：“有趣的还在后面呢~”
在道天宗最为华美庄肃的忘仙阁，应道生见到了催生他心魔的又一个重要人物——宗主丘辰子。
丘辰子表现出爱才心切的样子，甚至当着宗门上下骨干的面声称，应道生会是未来最有可能飞升的天才。
不止如此，丘辰子还将他直接收为关门弟子，不仅亲自指点应道生修行，还将远超弟子份额的资源向他身上倾斜。
那时的应道生年纪尚小，又在经年的漠视嘲讽中成长起来，便误以为那就是被人爱重的感觉。
直到日后经历种种，他才知道那不过是有心计算的“捧杀”。
第三十九章
大抵命运便是如此，生来应当受尽冷暖苦楚之人，绝不会因为改换了环境就能免于锤炼。
“得天独厚”的应道生冥冥中成了其他内门弟子的嫉妒对象，声称要好生看顾爱徒的宗主，却总是因为繁忙的宗门事务，错过阻止“玩笑”发展的时机。
长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道生沉默着承受一切，直到修为随着年岁日渐拔群时，那群早已不是他对手的弟子们才悻悻收手。
情形好像一下子全部调转过来，应道生成了名副其实的仙门新秀，女修士们也开始用那种潮湿的孺慕眼光望着他。
可应道生已经习惯将自己隔绝开来，不对他们的善意抱有希望，便不会再三失望。
唯有丘辰子是他最后信任的人。
直到……
“停下！”
长安低吼着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无助狂奔的道生、被同伴推入兽群的道生、肉身被撕咬踩踏仍大张着双眼的道生……旁观这一切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眼中的世界。”心魔缱绻的埋首在长安颈间喟叹：“父亲仇视、同门欺辱、师尊背叛，道貌岸然的遮羞布下面，整个世界不过是浊水横流的泥淖。”
“野兽的法则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那么兽人的世界呢？会有所不同吗？你们也会像这样彼此倾轧仇视吗？”
当然不会，兽人面临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所有的执念都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他们虽然看起来凶残、野蛮、不开化，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家人和朋友。
该死！他们是怎么回事？！
长安情绪翻涌着，语气恶劣的戳穿了心魔的诡计：“你想用道生的记忆将我的心魔也勾出来？兽人只有生死没有什么仙魔。倒是你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想折磨他、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配与道生相提并论！”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心魔最不可触碰的逆鳞，他咬牙切齿的掐住了长安的脖子，凶狠的撕咬着他的肩背。
“那你就好好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样的人！”
心魔是真的发了狠，纵使血契将两人间的伤口如实呈现到对方身上，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和长安厮打起来，没几下应道生的肩头也渗出血来。
长安却不得不顾及这是道生的肉身，只能在勉强避开攻击的同时，尽力将其禁锢在地板上。
叫骂声渐渐停了，长安被血液糊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只听见身下传来道生惊诧的声音：“长安？这是怎么了？”
“你少装蒜了！一样的当我不会上两次！”
之前心魔就装成道生的样子唬着长安放开他，结果转手就敲得他头破血流，简直狡猾又可恶。
应道生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好，我不动，你的眼睛受伤了吗？能看清我吗？”
心魔才不会关心他的伤势！
长安意识到是真正的道生在说话，连忙松开桎梏挪到一边：“道生你痛不痛？我已经尽力不弄伤你了，可是血契……”
“我知道，长安，我没事。”
应道生适应着疼痛不已的身体，翻过身想要为长安医治伤口，然而灵力不能在兽人身上留下伤痕，自然也难以治愈他的伤口，只是徒劳耗费灵力罢了。
他从没想过心魔会伤害长安，毕竟是一体化生，行事虽有差异、执念所在应当并无不同。
可眼下看来并不如此。
感觉眼前干涸的血迹被一点点擦去，长安终于能够看清道生脸上复杂的神情，和身上同样交错的伤口。
“道生，治治你自己的伤口吧。”见应道生只顾着为他处理伤口，长安又催促道：“说不定你的治好了，我的也就好了呢。”
应道生这才恍然点点头：“对……对，我医治不了长安，但可以治疗自己。”
说着便凝聚起大团的灵力往自己身上砸，伤口愈合的太快甚至引发了牵引皮肉的疼痛。应道生浑然不觉，急切的去看长安的身上。
好在这一招确实有用，长安身上狼藉的伤口也随之渐渐愈合，不多时便只剩下满身的血污。
长安生龙活虎的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两下身子便要去打水给道生梳洗，没走两步却被拦了下来。
“不必麻烦，我这里有。”应道生翻出了大浴桶搁在地上，默念几句法咒，便有清水泉涌入桶中。
正当长安惊叹于法术的实用性和创造性时，道生脸颊绯红的说道：“一……一起洗吧……”
心魔制造幻境引长安入局在先，跟兽人缠斗许久在后，整个蜷缩在识海的角落里，也就使得眼下的道生是难得不受心魔影响，神思清明的状态。
会害羞的道生就是原原本本的道生！意识到这一点后，长安感觉自己的兽血都要沸腾了。
再看恢复了高挑身形的道生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衣带，脏污的衣料一件件褪在地上，长安只觉头顶和尾椎一阵酥麻，伸手一探竟然摸到了耳朵和尾巴！
太丢人了！道生只是穿着中衣泡澡他就……
就在长安谴责自己的当口，应道生雪白的手臂一伸，将一坨湿透了的衣服扔出桶外，自己则背过身去蜷缩到了水中。
“你也快些来洗吧……我不看就是了……”
应道生的嗓音像是被温水浸透了，温和柔软中带着香甜的钩子。长安也顾不上兴奋的耳朵和尾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干净，便一脚踏入宽敞的木桶中。
他尽力克制自己将目光放在水面之上，然而就连那后背上点点血痕都觉十分惹眼，让兽人禁不住想要伸手擦净。
然后用自己的血液留痕。
应道生就在这时转过身来，他几乎将整个人都埋在水里，一回头却将脸送到了滚烫的掌心。
猝不及防之下愕然抬头，正看见兽人带着一脸痴迷的笑容，头顶上一双黑色豹耳也激动的抖了抖。
“耳朵！”
这下子轮到应道生兴奋了，他倾身上前，胸膛相贴的同时捏住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再细细用指尖轻捻，兽人便不可抑制的发出轻哼。
然后水中蹿出一物盘在道生白皙的手臂上，微微使力想要拉开他作乱的双手。
“尾巴？！”
更加激动热情的声音响起，兽耳被放开的下一秒，湿漉漉的粗壮尾巴便被捉在手中，正被轻轻柔柔的顺毛抚摸着。
“嗷——”兽人不可抑制的嚎叫回荡在园中，引得熟睡的灵兽们争相呼应，皎皎月色下，端的是热闹非凡。
第四十章
两人一阵胡闹之后，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才睡下，第二日一大早被敲门声叫醒的时候，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二位管事，我是吴楚先，来送晨食。”
门外的说话声唤醒了两人的神志，长安仓皇的从床上弹起，确认兽耳和尾巴都已经收回去后，这才答道：“稍等。”
吴楚先识趣的没有催促，反而宽慰两人慢慢来，园中事务已经有人操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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