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给了萧越一个“正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挑挑眉,意有所指道:
“说来,秘卷也与这位萧公子关联甚大,你有没有兴趣想要看看?”
萧越警惕的看着他,总觉得此人没安什么好心。没好气的拒绝了:
“没兴趣。你若是憋坏的话,奉劝烂在肚子里。”
天幽好脾气的笑了笑,不管他爱不爱听,兀自说下去:
“没错。这位前辈名叫玉无娆,与月煞宗那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想告诉你的是,为何狗皇帝当年,突然性情大变,不惜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要杀了萧且行一家,甚至连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
玉无娆绝望的闭上眼,她没有出声制止,黯然道:“终究该让这些陈年往事,见见天日了。”
原来,当年太子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并没有遇难。
而是,叛变了。
睿王早就在大军里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他们与沈仲联手,借着沙尘暴来袭,处置掉几个忠耿护主的将领,并杀了太子。
然后,十万人马被分散,悄悄隐匿起来。
所以,当时仅仅是名小将领,手下人马不足两百的沈仲。
才能一夜间集结数万天降神兵,神不知鬼觉抄袭了漠北三十六部老巢。
这件事,原本做的天衣无缝。
漠北地界辽阔,分散安置的那些十万大军,编入漠北三十六部,朝廷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殊不知,坏就坏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这个女人便是萧紫衣的贴身侍女,玉无烟。
她是漠北人,因为小时候亲眼目睹了父母被西洲官兵杀害,一直对西洲人抱有浓浓的恨意。
她与姐姐玉无娆颠沛流离,躲藏仇家追杀时,被善良的萧紫衣所救。
玉无烟留下做了她的丫鬟,玉无娆则恰好被孟涪的商队看上,做了他们的向导。
时间长了,孟涪对这位不善言辞,勤劳吃苦的姑娘心生情愫,便将她带回了西洲。
玉无烟虽然在萧府生活安稳,复仇的想法一直没有放弃。
所以,当得知太子十万大军被沙尘暴吞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长期生活在沙漠里的她,直觉有猫腻。
便偷偷开始调查,直至查到沈仲兵营里的一个小将领,喝醉酒说漏了嘴。
她心中大喜,认定是一个报复西洲官兵的最佳时机。
于是,悄悄写了一封信,寄给水渊山庄的姐姐玉无娆。想让姐夫替她将举报信交到献帝手里。
玉无娆早就放下仇恨,毕竟当年是父亲有错在先,他不杀游牧的部落长,也不会被西洲官兵处死。
所以,不过是罪有应得,没必要一直活在仇恨里。
而且,那时候玉无娆听说睿王与恩人萧紫衣即将成亲。
她不忍心萧小姐受牵连,权衡之下,觉得先将信藏起来。
没想到,信却被孟涪看到,他又无意中透露给青梅竹马的冯嫣。
太子死后,冯嫣的父亲一心辅佐二皇子,得知睿王勾结沈仲,藏匿了十万大军,便心生一计。
第二日,就上书皇帝,要将女儿嫁给睿王做侧王妃。
睿王虽然觉得事情有蹊跷,为了不节外生枝,一切都是按照献帝所说去办,没有半点违逆。
所以,冯嫣便跟随睿王回到掖城,打算与萧紫衣一同出嫁。
其实,冯嫣是受了父亲叮嘱,要她拿到睿王谋逆的证据。
半路上,冯嫣忽然改变主意。
她想到,自己已经是皇帝赐婚给了睿王,以后便是同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若是助父亲扳倒睿王,最乐观的是被二皇子收入宫中。
一个背叛过夫君的女人,还指望能得到多少恩宠?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她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凄冷的度过。
于是,决定放手一搏,将“太子被杀,藏匿十万大军”的事情已泄露,说给了睿王。
她还很恶毒的将泄露者的帽子扣在了萧且行的头上,目的是除去萧紫衣,这样她才有机会坐上皇后的位置。
果然,睿王听完后明显慌了。
冯嫣善解人意的给他出主意,将太子的死编撰成是萧且行蓄意而为。
将睿王大婚当夜血洗萧府,说成是他赢得萧且行信任后,发现其存在谋反之心,才大义灭亲。
并伪造诸多证据,连夜呈送给献帝。
证据确凿面前,再加上太子死的怨恨,献帝勃然大怒,下令将萧且行一家的头颅悬挂城门示众。
关于冯父那边,睿王承诺他称帝后,给予冯嫣皇后之位,以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之位。
冯父也是见风使舵的人,大势如此,只得将秘密埋在心底,转头投向了睿王的旗下。
后面,便是各种筹谋布局,设计二皇子入狱,三皇子被流放,四皇子被幽闭,他作为五皇子,登上了皇位。
冯嫣如愿以偿,成为后宫之首的皇后。
只可惜,一直没有生出儿子,她眼看着一个个的嫔妃母凭子贵,感觉到了威胁。
第115章 只差东风
“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她害的?”萧越看着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同情。
天幽却摇摇头:“那倒不全是。”
说起来,一半一半吧。
冯氏心机深沉,常年生不出皇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被其他母凭子贵的嫔妃挤兑下去。
她不知道从哪里将天幽的母亲找到,送到睿帝的面前。
天幽的母亲酷似当年的萧紫衣,睿帝本就对当年的事心存愧疚。对她极尽宠爱,仿佛要将亏欠全部弥补到她身上一般。
冯氏担心她宠爱过盛,以后不好掌控,便对宫中其他人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心有嫉妒的嫔妃们,给天幽母亲的饮食中下毒。
致使天幽还在娘胎时,就被伤了五脏六腑,能活到现在全靠着白颜之尽心尽力调养。
“所以,我恨透了皇宫里的每一个人!”
天幽说到这里,目光阴冷的看向阴塔里的玉无娆:“前辈,你隐忍这么多年,不也是在等这一刻,为夫君报仇雪恨吗?”
玉无娆涣散无光的眼神望向孟煦。
在儿子的身上,她看到了年轻时孟涪的影子。
他是多么善良简单的一个人啊。却被阴毒的冯嫣当成狗,使唤了那么多年。
当初,孟涪不知掖城里的真实状况,随便冯嫣几句谎话,就真的认为玉无烟从中挑拨,想要陷害睿王。
他不想妻子受牵连,连夜将她从掖城带回西洲,从此断了与玉无烟的联络。
可是,冯嫣却并不想就此了事。
她想要稳住后位,屡屡用当初玉无娆收到书信,说明与掖城暗中勾结为要挟,让孟涪帮自己铲除异己。
孟涪无奈,生怕当时多疑的睿帝得知妻子与举报信有关联,不得不昧着良心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冯嫣的胃口越来越大,从一开始争风吃醋,仅针对后宫之人。后来渐渐伸到朝堂之上,对那些不受拉拢的大臣下手。
孟涪屡次劝她适可而止,都被冯嫣训斥,她已经被嫉妒和野心改变成另外一个可怕的女人。
孟涪想要退出,冯嫣怎么舍得放弃他这把好用的刀,再次拿妻儿威胁。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孟涪抱了必死的决心,但在此之前,需要为妻儿谋划一条生路。
所以,才悄悄写下秘卷,并藏了起来。
他给冯嫣送去一封信,内容是,若妻儿山庄有难,会有人将她所做的肮脏事公诸于世。
“她是不敢动你们了。”天幽漫不经心道:“可是,那些曾经被她害过的人,当知道这个秘密时,你猜她们会怎么样?”
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秘卷,让她这个假仁假义,高高在上的皇后,沦为万人唾骂的阶下囚。
中年女人闻言,失控一般的咆哮着:“所以,我要让她死!让他们都死!”
天幽看时机差不多,侧目望向萧越:“你呢?是任由萧家一百八十三口死不瞑目,还是杀了狗皇帝,替他们讨个公道?”
他语气平静,却很有蛊惑力,令萧越一个恍惚,感觉胸中那团火,又开始蠢蠢欲动,要烧起来了。
孟煦也已经失了分寸,脑子乱的如浆糊。
天幽和母亲的对话,他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懂,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个大概。
以此推演,大致也能猜出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为何与他争吵,多次劝他收手。父亲却总是摇摇头,悲痛的说着:“来不及了。”
以至于后来,父亲纵身一跃跳入冷泉,尸骨无存。他才知道,山庄里有这么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之地。
天幽走上前,去抓孟煦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哥哥,伯父伯母的仇,我替你报!”
孟煦一个激灵,猛然清醒,他甩开天幽的手,冷冷道:“不愧是天机阁的人,竟对这些比你岁数还大的陈年旧事,了如指掌。”
天幽拱拱手:“哥哥谬赞。我不过是在一些人的身边安几双耳朵,捡了个现成而已。”
“哼。你可真会捡现成的。想必,从我们进密室,你都是算计好的吧?”
“呵呵。”天幽眼神坦荡,笑着说:“我也没打算瞒着哥哥。玉前辈这边,万事俱备,只差一小股东风而已。”
“东风?”孟煦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他白影一闪,快速跃至萧越身前。
“当然是他了。”
天幽话音刚落,就听得阴塔上面传来一阵轰鸣声,紧接着塔顶裂开,从缝隙里跌落几道浑身湿淋淋的人影。
“夏笙?”
“孟琏?”
“白总管?”
萧越,孟煦,天幽三人看清落汤鸡的模样后,几乎异口同声喊出来闯入者的名字。
夏笙眼睛看不到,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少宗主的声音,急切的奔过去。
“别动!”
季无梵看出塔外那滩水不正常,而且水面银丝若隐若现,应该是有机关。
怪不得,一向轻功很好的萧越他们,只是焦灼的守在对面,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紧紧拽住夏笙,压低声音道:“再往前一步,你就掉进毒泽里了。”
夏笙只得停住脚步,顺从的跟着季无梵退到白颜之跟前。
孟琏也从地上站起来,她拧着头发上的水滴,走向玉无娆,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婶婶。”
玉无娆眼皮都懒得翻她,讥讽道:“这么久不见,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倒是吃里扒外的功夫,越来越纯熟了。”
孟琏脸色讪讪,虽有怒意,深知不是翻脸的时候,撇撇嘴,没说话。
她隔着水泽,看向对面神情紧张的孟煦,端出大堂姐的架子,规劝道:
“煦弟弟,听姐姐的话,现在回到上面还有一条活路。否则,两个时辰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玉无娆闻言,挣得铁链叮里咣当作响:“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有人识破你们的阴谋,要打开水闸,将此地冲刷干净喽。”孟琏说着,边打量阴塔内侧,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咦,不是说九层阴塔都是金砖所建,怎么全是灰扑扑的,哪有黄金?”孟琏抚摸着冰冷的墙壁,失望不已。
第116章 无能为力
天幽原本想用天机丝偷袭萧越,孟琏一席话,令他改变主意,悄悄放下抬起的手腕。
来得还真是时候。
而萧越浑然不觉,盯着夏笙黯淡无光的双目,疑惑的问:
“你眼睛怎么了?”
夏笙难以启齿,吸吸鼻子,愧疚的垂下头:
“少宗主,我,我有负所托。”
“哎呀,你怕他做甚?我又没跑。”
季无梵虽然怨恨萧越,见他问起夏笙的眼睛,难免有些心虚。
他故意朝前凑凑,指着自己,像是要为夏笙证明一般,嚷嚷道:
“呸。老子被你拴了条狗链子,走哪跟哪,烦都烦死了。”
萧越没起疑心,还以为他们二人仍旧被朝夕蛊牵绊,摆摆手道:
“你把他给我照顾好,待会出去,饶了你便是。”
夏笙听到少宗主的话,张张口,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孟琏在阴塔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预想中的黄金。
跟随她一同入内的是四名壮硕的异域男子,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他们用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咕叽咕叽”交流着。
孟琏这段时间与他们东跑西走,虽然不能全听明白,依稀捕捉到“骗子”“该杀”“死”之类的词。
她知道,倘若此次无功而返,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无奈之下,她将目光投向玉无娆,威逼利诱道:
“婶婶若肯告诉我黄金究竟藏在何处,我可以帮你砍断锁链,在大水冲进来之前,咱们一起逃出去。”
玉无娆鄙夷的望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婶婶何必呢?现在外面都是她的人,只有我能救你了。”
玉无娆不为所动,抬起苍白的脸,目光穿过孟琏,投向暗河对面的天幽身上。
两人短暂的交换了下眼神,天幽微微点头,像是应下某种承诺。
“母亲!”孟煦隐隐感觉不对劲,他急切的唤道。
玉无娆惨淡的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瞅向越,话里有话道:
“这是他的命,不要恨我。”
“什么意思?您在说什么啊?”无论孟煦怎么问,她背过身,不肯回答。
“哎呀,婶婶真是死心眼,你就不为煦弟弟考虑考虑嘛?母子俩这么久没见,总不能一见面就要阴阳两隔吧。”
孟琏笃定玉无娆知道黄金藏在哪里,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孟小姐何不撬开墙壁看看呢?”天幽好心提醒她。
孟琏这才注意到,对面除了自家那位中看不中用的堂弟,和他碍手碍脚的男人外,还有一位病怏怏的少年。
56/58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