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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再来一壶酒.”孝渊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给他斟了一杯酒,他一饮而下.
雨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也是孤身一人.
“还记得悦香楼吧,你带我去的.”我望着窗外,思绪飘渺起来.
他接过我的话,“记得,也记得你赴死来救我.”
“孝渊啊,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任何一个选择.救你也好,救任何人也罢,我不是什么善人,我有私心的,所以不用言谢.我的私心太大了,大得我快掌控不住了,然后突然有一日,就让我陷进去了.”
私心里,为了段劭临去救下言孝渊,为了段劭临,去冒充三皇子,又是为了段劭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他却转身抱着别人上了床.
“颜浔哥哥,今日前来,我只想求你帮帮我,我父亲年迈,承受不了流放的折磨,他会死在路途中的.求你与皇上说说吧.”
“为何会如此?”
“他结交七皇子,皇上疑心他们结党营私,又因为之前受贿,惹得龙颜大怒.如今,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你求我,也没有用啊.”
“有,皇上如今那么信任你,还复了你皇子之位,如果你去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孝渊……对不起,我不能.”
“为何?你为何不愿意帮我?你与段劭临越来越像了,你们俩一样冷漠无情.”他怨恨地看着我.
“孝渊,谁都有苦衷,一步错便步步错,我错不起.”
“哈哈哈哈,是吗?你真可笑,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和我一样无关紧要.”他红着眼,凑近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吗?你知道吗,他要走的路里,必须要牺牲的就是你.”
第58章 生病
那日,我生了一场病,浑身被冰冷的雨水浸湿,高烧不退.兰心和小印子在一旁守着我,给我降温,帮我擦汗,又安排太医来给我医治,但是我依然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因为我开始出现幻觉了,我总觉得他会来看我,眼前挥不去的是他的身影.可是手在空中划过,什么都触碰不到.
“三皇子,你想要什么啊,我给你去拿.”兰心担忧地瞧着我.
我摇了摇头,嘴唇干裂了,似乎出了血,我舔了舔,一股血腥味蔓延.
兰心给我喂药,我刚喝进去就全数吐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急得不知所措.
醒着的时候我浑身疼,每一根骨头都好像在裂开,无法动弹.睡着的时候,我又热得很,似乎胸口有火苗在燃烧.睁着眼半梦半醒时,就开始说胡话,说我想离开了,想彻底离开了,谁来救救我.
“三皇子,你别这样吓我,小印子,三皇子是怎么了啊,怎么一直流泪.”
她擦干我的眼泪,眼泪又自己落了下来.
源源不断的不是泪,是滴血的心.
第三日,我还是沉睡不起,恍惚中听到皇上的声音,他来看我,坐在我的床榻边.他说:“浔儿啊,我很心疼你,你要快些好起来.”
他不用朕来自称,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父亲,我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拿出珠钗递到他的面前,他接过珠钗细细抚摸着上面的图案,悲伤地说:“终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父亲……”我自小无父无母,可是此时,我很想这么唤他.
他冰凉的手抚过我的额头,亲昵地安慰着我,“浔儿,等你好起来,这江山我就给你.”
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哑,他替我盖好被子,低声说道:“别说话了,好好养病.”
“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三皇子,不可出差错.”这是他对兰心和小印子说的,他们跪在地上连连说是.
我的眼皮很沉,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他何时走路这么不稳了,要依靠着袁公公才能慢慢前行,原来他已经这么苍老了.
夜间,我出了很多的汗,依然是吃什么吐什么,太医素手无策,说只是一个发烧,为何就是不见好转呢.
“那就硬灌吧,否则也不是个办法啊,不吃药怎么能好呢.吐了就继续喂,只要留一点就算一点.”太医说道.
兰心在一旁一个劲地哭,什么忙也帮不上了,她说:“三皇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你不是说要和我们在一起的吗?”
小印子也不忍心把那药强硬地给我灌下去,可是我始终不见好转,病情更加恶化了.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望着床板发呆.没几日,就瘦得脱了相.
皇上安排袁公公又来了几次,传达皇上的旨意.
“想见谁,就见谁吧,皇上说他是准了.”
我扭过头,吃力地看着袁公公,想要扯出个笑容来,嘴角也无法上扬,稍微一动弹,浑身都疼了起来.
话说不出口,泪也流干了,眼睛红肿,身体瘦削,我怕是快死了吧.
第五日,我见到了段劭临.
整个寝宫里,只剩下我与他,他端着药走向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难看极了,一定跟个鬼一样.
他走到我的身边,突然掰开我的手,我手心里握着的药粉撒了一地.
“被你发现了……”我用尽全力说着,声音嘶哑,听不清晰.
“你这个疯子!”他吼道.
“谁不是呢?”我苦笑道,“不过这五石散,确实难以下咽.”
他仰头喝下一整碗药,捏着我的下巴低头贴上了我的唇,苦涩的药汁自他嘴里流向了我的嘴里,慢慢顺延入喉咙.那滚烫的舌尖舔过我的唇,我闭着眼睛咬他的唇,他吃疼,但是没有松开,我得寸进尺偏要咬得更重些.
吃过药后,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经过一番撕扯,我们俩的嘴唇都破了.
“值得吗?”他问我.
“值得.”我回他.
我赌皇上的爱子之心,赌段劭临对我的残念,也知晓颜浔死期未到,怕什么呢?
“我赢了,段劭临.”我骄傲地看着他,“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
他默不作声,我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你走吧,他还是没有动静,就好像要一直一直这么站下去.
“我不会再吃五石散了,也会好好喝药.你不用担心我.”
“宋吟。”他拉起我的手，把那枚指环又戴在了我的手指上，“我输了。”
我愣了一会，仿佛周遭一切都停止了。
“段邵临，我爱你。”我终于勇敢说了出来，他抬眼看我，眼眸发亮，喜悦在脸上浮现，但是又黯淡了下去。因为下一句我与他说，“你走吧。”
世人皆会生老病死，唯独我不会，因为我已经死了。有人会陪他终老，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我。
“你走吧，走吧，别再来了。”我大声哭了起来，我以为眼泪流干了，却不曾想心里一难受，又止不住起来。
他想走向我，我朝他吼，“你不要靠近我了。我怕自己不舍得放走你。我求求你，走吧，头也不要回。”
他挣扎着，终是转过身去。他的每一步远离都在撕裂着我的心。
自那一日，我的病情好转，又能吃得下饭了，兰心让李师傅变着花样给我准备饭菜，说要把我瘦下去的肉都养回来。
我无意间问起近日宫里的事宜，兰心会在外走动，各宫里的八卦也听得多。
“贤妃娘娘小产，孩子没了呢。”她满心欢喜地说着，她护着我，自然是怨恨贤妃的。
我靠在床上问她：“怎么会？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坏人有坏报呗。她好像就摔了一跤吧，就摔没了。”
“是吗？何时的事情？”
兰心想了想，说道：“就是你生病这段日子里，前日吧，应该是。”
前日，段邵临入宫来看我的那日吗？
我把玩着手里的萝卜雕像，手指点过他的唇。
是你做的吗？
第59章 被擒
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贤妃小产，言良侯流放，颜越因为做错了一个决定，导致边关战士粮草紧缺，被皇上关了禁闭。好像只有我，与这一切纷纷扰扰都不沾边。
如今我病愈，又恢复了三皇子的身份，皇上就时不时召我去御前，小到宫内的琐事，大到民生问题，都会来询问我的意见。高谈阔论我自是不会的，但是我最能代表百姓，而且是百姓里的底层。毕竟谁也没有我那么摸爬滚打数十年。
“刚才那个奏折上，鲁立写的关于羽州一带洪水的问题。你有什么见解吗？”皇上今日状态良好，气色也不错。他让我坐在他的身旁，手把手地教我。
我回道：“洪水淹没庄稼粮食，如今必须先解决温饱问题。可以调周边几块地方的食粮过去，而且必须派遣一个信得过的官员去管理，就怕有人从中作梗，到时候流入百姓手中的所剩无几。我们在京城，天高路远，不可能第一时间了解真实情况，如果环环相扣，那他们也无处申冤。”
“至于房屋，可以后期加派人手帮忙重建，只要命在，就有希望。怕只怕命保不住，都怪在了洪水之上。”我补充道。
皇上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展露笑颜，他说：“民生之本，是人，有人国家才会富强。浔儿，万事你都把人放在第一位，所以我才如此器重你。”
他合上奏折，按了按额头，传唤袁公公过来，“贤妃那里如何了？有没有让太医好生瞧瞧。”
袁公公回道：“贤妃娘娘身体是好好养着，就是失子之痛一时难以缓解。”
“朕知道，那条路宫人都来来回回地走。怎么偏偏她摔了呢。”
“回皇上，近日雨水不断，就容易打滑。”
意外还是人为？谁又知晓呢。
“行了，让皇后去查吧，朕没心思管那么多。”
“是。”
“退下吧。”
袁公公退下后，皇上又转过头问我：“这宫里，好像事事没着落，阴气太重了。浔儿，朕知道你母亲就是临死都没有原谅朕。”
“母亲心性如此，并非怨恨。父皇，有时我们有很多不懂不理解的事宜会太仰仗那些专攻这方面的人群，完全信任他们。可父皇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们不懂，所以就算他们出现纰漏，我们也不会知晓呢？”
“你的意思是？”
“我捡到了一只小猫，我告诉父皇，它是白色的，会咬人。第二日，它就被处死了。如果再多问一个人，也许他会告诉你，那只白猫很温顺的。那要是你亲自去看看，又会发现它不温顺也不咬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只可惜，它已经被处死了。”
“因为父皇你信任我，觉得我的话不会出错。”
看见的未必是真的，信任的人也有可能是伪装的。只有亲自去感受，才能说明一切问题所在。自古便是如此。
“朕果真是老了，你说朕多疑，这几年，朕早就不见锋芒，变得太轻信他人了。”
“父皇，您身子感觉如何。贤妃娘娘膝下无子多年，甚至宫里也很久未添子嗣了。您因为身体原因很少招幸妃嫔了吧，贤妃娘娘这个孩子来得真及时。也可惜了。”
话已至此，我便不再多说，他是君，这些事他自然一点就通。“让袁公公伺候您午睡一会，儿臣告退。”
让宜妃沉冤得雪，再掰倒贤妃，一并打击颜越，除去七皇子的势力，是你想要的吧，段邵临。即使在这深宫中，命悬在刀尖上，我也会赴汤蹈火为你去做。
可我从未想过，我小心翼翼走着的每一步还会牵扯到我不想牵扯的人。
我回到长秋宫，兰心正在使唤新来的小宫女，教她晾晒衣物，修剪花草。
我坐着晒太阳发呆，她莽莽撞撞地跑过来，我笑她刚树立的威严一刻也保持不住，好歹也是我宫里的掌事宫女。
“兰心，你认识似锦吗？”我突然想起，既然似锦很久之前就是照顾我的，那她与兰心应该也是旧识才对。
“似锦？不认识诶。这宫里照顾你的就是我啊。”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似锦是谁啊？你在丞相府里的丫鬟吗？不过好像确实在我之前有一个丫鬟的，后来离开了吧。说不定只是我们没有碰上。”
“这样啊，也有可能吧。你与似锦都很好。”我确实有些想似锦那丫头了，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么。
“三皇子，你就是值得别人对你好，不管是从前沉默寡言的你，还是如今和善可亲的你。”她笑道，圆圆的脸庞上泛着红晕。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声，纷乱的脚步，宫女的尖叫。
兰心立即起身护着我，我疑惑的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小印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气喘吁吁地说道：“有刺客。刚刚被大内侍卫抓住。”
“这光天化日的在皇宫里行刺？胆也太大了吧！”兰心吓得花容失色。
“是啊，那刺客还挺年轻的，你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吗？你们一定猜不到。”小印子故意卖着关子，兰心催他快说，他才故弄玄虚地说道：“是绣花针！就是很细很长的那种！而且针针毙命。”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浑身冰冷，好似三月的河水浇灌在头顶，心也狂跳不止。我推开兰心，疯狂跑了出去，兰心在我身后喊我：“三皇子，好危险，别出去。”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看到一堆侍卫围着一个男子，男子的目光透过众人落到了我的脸上，清澈见底的双眸，慢慢失去了色彩，他露出了一抹让人心碎的笑容，然后抽出一把银针自头顶按下。
他死了……
我却只能在心里喊出他的名字，若林。
小印子跑来拉走我，侍卫们拖着尸体往前走去，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三皇子，下次别来凑热闹，吓坏奴才了，要是他突然朝你发暗器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的针只保护过我，从未想要伤我半分。
“听说他是来救牢里那个的。”小印子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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