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轻笑,“该不会是余彬礼吧。你还记得我?”
几分钟过去,蛇宫内安静下来。
楚鸣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应他。明明是打过照面的人,却一句话不敢搭。
上次见他是多久了?好像四年前,那时候他被误诊自闭症,被家里丢到训练营“治病”,借住在卢希奶奶家,然后遇到了几个山顶神秘基地里的小孩,比他大不了几岁,其中有个印象特别深,总是喜欢听别人叫他哥哥。除了长得还可以,其他哪里都叫人看不顺眼。
这次他跟着楚璟成一起再次造访尼比鲁星,楚璟成和基地总务谈话,于是把他晾在一边。他没有地方去,于是在基地里四处乱转。以前觉得巍峨恐怖的冰冷建筑,仔细一看,原来别有洞天。
“天使”像超聚型学院,基础设施齐全,用的全是高精尖。他来的时候撞到悬浮球,仔细一看,居然是猫眼监控器。
这里面的人面色都不太好,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像得了氲病似的。头上悬着铡刀,神经绷得死紧。
听接派员说,这里是一个培育和选拔武装精英的基地,将来都是派遣帝国联盟司令部的人才,孩子们身价不菲,都是各星球权威家族的子嗣。
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小少爷有限的理解范围内,就是当兵当官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令人心驰神往。
三天后,禁闭期结束。楚鸣鹤又来蹲点,他就是灭不掉那点好奇心,这几天觉也没睡好,脑子里全是那人到底弄什么名堂。
门打开,有人出来了。是几个防护服的军官,周苏郁跟在他们后面,眯着眼往他这边看。
楚鸣鹤赶紧缩回花瓶后面,一片枯萎白玫瑰花瓣飘到地上。
他们走后,收拾现场的清洁工抱怨着,“那小子真是活见鬼,怕不是地狱来的,半个房子里的蛇,啪一下全没了。”
“都是被掐死的?”
“何止啊,还有被踩死的。”
“哈哈哈,院长这次可捡了个大宝贝,体力强耐力高,不怕黑不怕蛇,逼急了会反咬,难得一见的战争天才啊。”
“别胡说了,你们没看到他刚才蹲在门口那眼神,可太吓人了。全身都是蓝色的血,还有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眼珠子挖出来,瘆人得紧。”
有人叹一口气,“命不好啊。光是看那张脸,就能感觉到煞气。冷艳冷艳的,是个命短秧子。”
四年前,周苏郁因为怼教官名震八方。四年后,因为血战蛇宫再次震惊瞳孔。这次直接惊动了武装军团副署长,张清亮接到命令,将周苏郁送进观察室,标记重点观察对象和潜在危险分子,实行长达一周的□□。
中午,送饭的人走了,周苏郁换了身衣裳,系好裤腰带,隔着镜子,向虚掩的门投向一瞥。
“看我这么久,不进来认识一下?”
没听见声音,周苏郁径直走过去,顿了几秒,突然把门打开。
没看清那张脸,就脱口而出,“偷偷摸摸的,难不成你喜欢我?”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楚鸣鹤震惊又羞赧地看着他,手指抠着裤缝线。
在对方怔愣到玩味的注目礼下,拔腿就要落荒而逃。
这副不知所措的羞耻模样激发了他挑逗的欲望。周苏郁抓住他的手腕,往身前一带,楚鸣鹤硬生生被拉到房间里。
大魔头右脚把门踹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不知为何纠缠在一起的人。
周苏郁跷着腿,坐在床沿,长腿舒展,姿态极其放松,完全不像完成过一场血腥的杀戮。
楚鸣鹤眼神不知道往哪搁,阴差阳错地瞥见他腕上的电子锁。
冷硬铁环禁锢苍白手腕,他正发着愣,视线上移,忽然看到细长手指把玩着什么东西。
怎么又弄丢了?还偏偏给他捡到?
“我说过了,下次再弄丢,就归我了。”周苏郁笑得很邪,“绳子都断了,你和它没这个缘分。”
楚鸣鹤道:“胡说。”
周苏郁道:“那你跟我讲讲它是什么呗?你这么宝贝,一定有什么特殊功能吧,虽然长得丑。”
拗不过他,楚鸣鹤只好说,“这是一种平安符。我们家族里每一个小孩出生的时候长辈都会给一个。”
周苏郁噢一声,“那怎么给你弄了只猫啊?护身符不应该威武霸气才好吗?”
楚鸣鹤心烦不已,却不得不继续解释,“这是我们家族图腾,我爸爸说,我出生的时候,守护庭的白猫族刚好也诞下一子……”
周苏郁是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可说了半天没有回应,他有些恼火,“你还在听吗?”
忽然肩膀一重,他下意识往旁边挪。可是手臂被捉住,死皮赖脸不让他走。
侧过脸,在金属外壁的照射下,周苏郁的头发泛着冷光。他伸手,戳黏在肩膀上的脸颊。
“喂。”
居然睡着了。
第31章 出来了
◎他睡我◎
不得不承认, 周苏郁的睡颜很乖巧,唇珠无意识陷进下唇,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楚鸣鹤很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周苏郁翻过身, 半边重量压他身上, 他及时扼杀这个该死的念头。
只是漂亮皮囊引诱的臆想罢了。因为下一瞬间,周苏郁就将胳膊搭在楚鸣鹤的脖子上,隐隐动着的筋脉贴合喉结,甚至能感受到脉搏跳动的声音。
比他要大几岁的人,却像个刚出生的婴孩。
楚鸣鹤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壁炉旁边,一个清瘦的小孩歪着头, 手掌拄着下巴, 眼睛半拢着,睫毛镀光, 深陷沙发,看起来快睡着了。
只在他进门的时候眼皮忽然掀起来, 然后迅速地黯淡下去, 可能认错人了, 他想。因为他们这时候还不认识。
他好心地给他找了条羊毛毯,可周苏郁偏偏不领情, 醒来后总是骚扰他, 就像现在这样。
就算睡沉了, 也要把一条腿扔在他肚子上, 把他当成抱枕, 头埋进他的脖子, 竟然伸出舌头, 舔了舔。
楚鸣鹤差点把床板掀了。
虎口捏住周苏郁的面颊, 压低声音,“你适可而止。”
可周苏郁又怎会听见。他变本加厉,上嘴咬住他的锁骨,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模糊暧昧的声音,“好香啊。”
这把他当什么了???
有人进来,看到他们,然后退出去。直到动作来回重复了三四次,楚鸣鹤才注意到是张清亮院长。
楚鸣鹤羞得想死遁逃走。
然后听到有人轻笑,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僵硬无比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问:“你们给他吃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清亮饶有兴致道:“一点催眠激素而已。”
周苏郁的胳膊像细柳条似的,张清亮把它从楚鸣鹤的脖子上扫开,“你爸爸已经出来了,待在这里不好,张叔叔带你出去。”
楚鸣鹤瞥一眼贴在周苏郁腕上的黄色警戒标签,“他很危险吗?”
“是的。”张清亮把楚鸣鹤抱出来,从周苏郁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放到椅子上。罪魁祸首皱起眉,嘴唇抿紧,好像为失去了柔软抱枕而感到不爽。
张清亮没有追究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们之前认识吗?”
想了想,楚鸣鹤说,“不认识。”
张清亮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是我们重点观测对象,闯过很多次祸了。他不是你接触的人,小鹤,你不需要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楚鸣鹤咬了咬下唇,“他们身世也不差,都挺有教养的,我不觉得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张清亮和蔼地说,“你这孩子就是倔。以后你就知道了。”
巨大的金属壁映射两人的倒影,精密仪器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心率监测仪上的波浪线有规律地跃动,反映主人睡得香甜,且毫无防备。
周苏郁大剌剌躺在床上,眼皮没抬,却再次捉住楚鸣鹤的手。
张清亮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语气却没有温度,“这孩子就是爱缠人。”
楚鸣鹤盯着自己的手,余温让他心神不宁,“现在不能知道吗?”
张清亮只留下两个字,“机密。”
很快,楚璟成到处寻他的消息就传来,饶是楚鸣鹤有再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建筑群长得像墓碑,这里的人都无精打采,为什么到处都是监控机器人,还有周苏郁到底做了什么,要把他扔进蛇宫。
不过这些问题都死在胎腹里,楚鸣鹤被护卫兵强硬地接走。他对大总统父亲又爱又畏,不敢反抗什么。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森冷的玻璃房像培养皿,半空不时划过白色监控机器人,走出来,才发现至少有十个监控屏,占领屏幕是同一个人。
张院长站在床边,背着手,指缝里拿捏着一朵枯萎的白色玫瑰花。
周苏郁眉目安静,躺在旁边,像一幅临刑前诡异的油画。
花瓣被碾碎,散落在周苏郁的睫毛上。被无辜弄醒,盯着玫瑰花瓣,嘲弄地笑了声,“看不得我和别人亲近?”
张清亮简短地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接着翻开文件夹在周苏郁名字后打上标记,“第五轮测试已经在进行,这次你不用参加,好好休息,准备第六轮测试。”
没等周苏郁说话,监察室的大门“砰”一声合上。
护卫兵报告,“小楚少爷说有东西忘记拿了。”
张清亮问,“什么东西?”
护卫兵回答,“护身符之类的。”
“小儿科的东西,叫大总统给他再弄一个,阿尔法星什么没有。”
张清亮的头发根根笔直,眼睛却是下三白,卸掉和蔼笑容的伪装,总觉得充满精明的算计。
翻阅监控录像,停在楚鸣鹤被周苏郁拉到床上那里,“谁放小少爷进去,怎么搞在一起?”
护卫兵汗颜,“送食的门忘记关,小少爷就在门外。不知怎的,40号就把他拉进来,动作非常快,我们也没来得及发现。”
周苏郁把人拉进来只是为了一起睡觉?是蛇宫把人憋闷坏了吗?
不管怎样,张清亮大松一口气。
阿加雷斯雪豹是美丽的,同时也是凶残的。好几个同样基因素的试验品因为没能克制住血脉的凶性,导致匹配全方位失败。
通常一个上古灵兽的基因会同时给几个候选人,但成功的寥寥无几,全面崩盘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看见周苏郁的时候,非常意外。
他没有任何应激反应,与基因素融合良好,天赋一骑绝尘。
张清亮拿出一个小遥控器,按下红色圆形摁钮,咔嗒一声,电子镣铐被解开。
只要系统发出警报,毒素将会毫不客气地扎进动脉血管,同时产生刺激性电流,直到主体被麻痹
他不想这么快失去周苏郁。毕竟是天姿上乘的“天使”。
屏幕里的周苏郁抬起头,冲电子眼竖起中指。
张清亮权当没有看到。
这时,助理研究员急急忙忙打开门,拉下隔尘口罩。“41号不行了。”
隔壁的研究室正在进行活体实验,41号是周苏郁的弟弟,注射体能强化素之后,出现了突变反应。他没能成功变成灵兽形态,停留在幼体状态,实验基本失败。
“他弟弟是我们控制他的方式。先不要把真相告诉他,用实验阶段不同搪塞过去。”说着,张清亮拿过记录册,在41号后面输入“实验失败”四个字。完事后,递回助理。
第五次测试安排在六月下旬,集体注射了强心素,这是对血脉融合的最后一轮考验。
有了前车之鉴,闹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害怕最差的结果,毕竟上一周张清亮已经表明,想回家就回去,他不会阻拦,但是代表着所有努力白费。还有一年就到最终考核,沉默成本太大,没人愿意放弃,于是都留了下来。
隔日周苏郁就被放回去。
一路上看向他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闯了这么多次“祸”。
回到集体宿舍,顾戚风哭咧咧地和他说出大事了,肖诃好几次欲言又止,向来没眼力见的季绒也不说话,读懂气氛的杵在床边,明显遮掩什么。
周苏郁眯起眼,她移开身体,让周苏郁过来。
“苏郁哥,你要不先喝口水……”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周南晚变成了一只小雪豹,坐在枕头上,周苏郁和他大眼瞪小眼。
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比了个胜利手势,问,“这是几?”
众人屏声息气,周苏郁脸上没有丁点波澜。自从蛇宫回来后,他好像成熟稳重了很多。
小雪豹歪头,张嘴咬住手指。
周苏郁用另一只手拍他额头,手抽出来,“亲哥也咬,我好伤心啊。”
肖诃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终于开口,“你别这样,这只是实验初期症状。”
肖诃一言不发看着他们。自从余彬礼事件后,整个人越发沉闷,周苏郁用拳头擂了一下他肩膀,“确定能变回来?”
肖诃和趴在周苏郁背上的小雪豹对视,语气有点犹豫,“院长说的。”
周苏郁冷笑,用纸巾擦手指,慢条斯理的口吐莲花,“鬼才信他。”
然后眼神才回到肖诃身上。
肖诃的背上长出两只螯肢,钳颚伸出铁钩一样的尖刺。最上面依附着树轮形状的毒腺,生长很完全。
比较幸运的,肖诃的实验成功了。现在的他可以自如控制狼蛛的节肢,这种形态称为半兽态。
季绒很惊奇,“蜘蛛精哥哥!”
周苏郁伸手去摸,被一掌拍开,“有毒。”
继续追问,“你真把蛇宫一锅端了?”
“端了半锅,还没端完就被护卫弄出来了。他们估计很怕我,一个个见鬼似的。”
不过说实在的,他盘腿坐在山包似的蛇尸上,身上全是血,确实像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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