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你的面相看……”他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杨桃此刻的面色,断言道,“应当是个相当棘手的东西。”
“而且———是最近才缠上你的,对吗?”
杨桃低垂的眼眸终于彻底抬了起来,用一种介于惊讶和质疑之间的眼神盯着林懿墨,嘴唇微微翕张,似乎有话想说。
“不必害怕,有什么就说出来吧。”林懿墨看出了她的犹豫,宽慰道。
“在枫江观里,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
杨桃又一次沉默了。良久,她轻声道:“是真的吗?”
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真的……不再会有东西缠着我了吗?”
“是。”这一回是林暃回答了她。
“这观里有层层护法,心有恶者无法踏足。”林暃言简意赅道。
“可如果……”杨桃的情绪变得激动了些,“那东西根本没有实体,只存在于人的意念当中呢?”
“若是如此……”林暃冷然答道,“我们便会出手,将那东西彻底祓除。”
“真的……可以做到吗?”杨桃有些不相信。
“可以。”林暃斩钉截铁道。
“让我、让我再想一想,好吗?”杨桃低着头,用疲累的声音说道。
林懿墨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
“好。”林暃点头,挥手驱散了屏障。
“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林懿墨建议道,“等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杨桃苦笑了一下,单薄的身影渐渐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
杨桃走后,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发现什么了没有?”林懿墨叹了口气,自然地靠到了林暃的肩膀上,随口问道。
林暃将林懿墨圈入了怀里,轻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随后陷入了思索之中。
半晌,等到两人的呼吸都趋于同步时,林暃终于回答了林懿墨的问题:“或许,那东西我识得。”
林懿墨诧异仰头:“是什么?”
林暃顺势又在林懿墨的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却是语焉不详:“不知道,只是有些熟悉罢了。”
林懿墨失望地撇撇嘴,在林暃的怀里挣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失落。
林暃却将他圈得更紧了些,将唇凑到林懿墨的耳边,用气声道:“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
“什么意思?”林懿墨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意外。
“今晚亥时,墙外一探?”林暃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林懿墨挑眉,心中竟久违地升起了一股激动的热血。
他正要点头答应,心中的理智却及时拉住了他。
“我还不清楚敌人的实力,这样贸然出去,会不会拖累了你?”他担忧地问道。
“你相信我吗?”林暃忽然开始凝望着林懿墨。他的眼神赤忱而恳切,仿佛是在等待着一个极为深刻的答案。
林懿墨被这样的目光攫住了,不由地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相信你。”他断言道。
登时,又有一道黯淡星光掠过,却并未激起地上人半点波澜。
“那么……”林暃似乎是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收起了他那过于沉重的眼眸,“答案是———不会。”
“恰恰相反……”他又说道,“我会用我们的一切保护你。”
“我们?”林懿墨愣了一下。
“啪啪——”林暃忽然拍了一下手。
“喵……”
没过几秒,便有一声熟悉的猫叫出现在了头顶的围墙处。
“小黑!”林懿墨的眼睛亮了,“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
今天林懿墨有点忙,没有刻意地去找小黑的踪迹,直到它现在出现,林懿墨才突然发现自己有整整一天都没见到它了。
再看小黑的模样,毛发有点杂乱,原本一尘不染的爪子上还沾着不少尘土,尾巴上的还挂着一点草屑,像是刚在野外跑了一圈回来。
“喵……”小黑又叫了一下,抬起自己被灰尘染得黢黑的前爪,用幽怨的眼神望着林暃。
林暃理直气壮地回望着小黑猫,解释道:“今日我发现那女子身上有异样之后便派它出去在周围探查,果然发现了不少痕迹。”
“依我的判断,那东西的本体并未到达,如今不过是条杂鱼罢了。”他的语气有些骄傲,仿佛是在向某人邀功。
“原来是这样。”林懿墨点头,接着对墙上的小黑招了招手。
“喵喵!”小黑眼前一亮,立刻从墙上跳下来,满脸兴奋地跳到了林懿墨的肩膀上,撒着娇蹭着林懿墨的脖颈。
“辛苦你了。”林懿墨倒也不嫌弃它的脏爪子,一边夸它,一边将它的皮毛捋顺。
“喵喵……”小黑叫得更嗲了,简直就要化作一滩水融化在林懿墨的身上。
它正要顺势滑进林懿墨温暖的怀里,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像提溜小鸡一样把它提起来,手腕一甩,便将它丢到了一旁。
“去……”林暃皱眉,“什么脏手也敢碰他。”
“喵!”小黑对林暃怒目而视,厉声叫骂了几下,随后一扭脖子,气愤地跳上围墙,再次消失不见了。
林懿墨觉着此人的吃醋行为有点幼稚,又有点好笑:“连小黑的醋你也吃啊?”
林暃傲娇地仰起脖子,哼了一声,仿佛还有点得意。
林懿墨看着这只还在沾沾自喜的猫咪,也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你把小黑赶走了……”他刻意拖长了尾音,“那我可就没有猫了呢。”
林暃笑着瞥了青年一眼,忽然凑近了些,将脑袋贴近了他的脖颈,和小黑先前的动作如出一辙地蹭了蹭青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轻微的战栗。
“我来做你的猫,如何?”
作者有话说:
暃哥:喵喵……
墨哥:嘿嘿嘿小猫咪
小黑:??就没有人管一下我的死活吗??
——
坏消息:存稿没了
好消息:我回家了
我踏马写写写写写
第63章
夜半,时钟的指针缓缓指向顶端,已是亥时。
夜里忽然降了点温,外头有冷风正在呼啸,但屋内却是维持着原有的温度。或许还有些过分温暖,甚至带着些甜腻的感觉。
林懿墨脱下那身穿了一天的道袍,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抱着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黑,倚靠在林暃的肩膀,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抵挡困意。
刷着刷着,他还时不时松开自己握住手机的那只手,在自己过于红润的嘴唇上抹上两把,然后果不其然地碰到了某些细碎的伤口,吃痛地「嘶」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要用幽怨的眼神看一次身边的林暃。
林暃倒是一副不动如松的模样,坐得笔直。甚至,他还会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看身边的林懿墨,嘴角流露出一种近乎餍足的浅笑来。
“喵!喵!”小黑的毛尖上还带着点来自外界的冷气,在这两个体温适宜的家伙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林懿墨的心里有些烦乱,一会儿是先前的一番旖旎,一会儿又是对将来的未知与隐约的担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交织在一起,投射到他的动作上,便是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手下小黑的毛发。
林暃的心情就要比林懿墨好得很了,他将林懿墨搂得更紧了些,还愉悦地试图伸出手去摸两下小黑,只是被小黑的低吼声给喝退了回去。
小黑同样心情不太好,一边对林懿墨的抚摸受用地很,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一边又是想到方才林懿墨和林暃迟迟都不放它进屋子,让它在这冷风里蹲了好一会儿,于是又开始烦躁地甩着尾巴,动作十分割裂。
这样三道迥异的情绪在同一间屋子中相互发散着,相当地混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并一猫的心绪渐趋相同。
他们都渐渐变得全神贯注了起来,闭上眼睛,静静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良久,林暃第一个睁开了眼睛。
“出现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回荡。
……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
杨桃终于放下了自己举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机,用力地揉搓了两下自己酸痛的眼睛。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聆听着睡在自己旁边那张床上的女生均匀的呼吸。她凝望着头上那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忧愁地叹了出去。
随后,她将原本虚虚地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层被子使劲向上拉了一下,让它完全盖住自己的脑袋。她就这样在薄薄的被子里蜷缩成一个圆球,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近期以来睡得最早的一次,但,她睡不着。
自从那天之后,每一次闭上眼,便有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伴随着无数的惊恐,使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尸山血海之中,不得安眠。
她知道,那是「那东西」的杰作。
「那东西」的手笔远不止于此,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她没有触碰到那些东西,没有因为心中的那些念头而走上那一条路,她是否就不会遇上「那东西」,也自然就能好好地、平稳地过她一成不变的日子了?
但,她并不后悔。如果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因为———那是她唯一能够知道真相的机会。
杨桃又叹了口气,在温暖但并不透气的被窝中翻了个身,面朝坚硬冰冷的墙壁,迫使自己尽快进入睡眠。
今天又会梦见什么呢?她心想。
总归,不会更糟糕了。
……
枫江观外的幽暗森林中,两道身影正穿行其中。
林暃走在前面,紧紧地握住林懿墨温暖的手,指引着他向密林深处走去。
越是向里走,林懿墨便越是能够感受到周围的阴寒。
那并非因气温降低而引发的寒冷,而是某些会超出凡人预知的东西所带来的、属于那些来自真正的晦暗之处的东西的气场。
林懿墨静静地感受着前方那股正在加剧的气焰的力量,心中微沉,默默地握紧了收在袖中的那张隐匿符。
鲜红的符文在黑暗中隐隐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来,却并不显眼,反倒是拥有极强的掩盖之效,令过往走兽幽魂完全无法注意到曾有人与其擦肩而过。
“快到了。”林暃的声音忽然在林懿墨的耳边响起。
林懿墨握住林暃的那只手稍稍用力了一些,示意自己已做好的准备。
林暃停下了脚步,与林懿墨并肩站立。
他们已行至一处高地,林懿墨放眼望去,脚下景象尽数揽入眼中。
在这样绝佳的观测点上,林懿墨轻易地看到了下方某处的异样。
似乎有一团混沌的气息正在移动。
它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却堪称嚣张,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在石板山路上,半点都不顾及可能会有凡人望见它。
想来也对,像它这种视凡间规则为无物,甚至会直接干涉一个普通凡人的精神的东西,自然是自命不凡,定然是要刻意地去走那宽敞的大路了。
林懿墨并不清楚那东西的来历与意图,因而不敢贸然下去同它争斗。
他悄悄地拉了拉林暃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谁知,林暃这一次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直沉默着。
林懿墨没有等到回复,眼带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林暃的眼眸在黯淡的夜色下依旧清晰可见,一对狭长的瞳孔放得很大,几乎完全占据了那些墨绿,显得十分深邃。
林暃一直盯着下方的东西,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他的嘴唇绷得很直,锋利的下颌线在昏暗的月光下仍然如雪亮的刀锋一般,处处都透露着肃然。
更别提他僵硬的身躯与正在轻颤的手臂,分不清究竟是兴奋还是忧虑。
林暃平日里的表情的确不多,若是与他接触的少的人恐怕只能看出冷漠来。但林懿墨同他相处的这么久,却能够从那些表面的淡然中看出许多不同的情绪来。
林懿墨上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去板桥村的时候。
那一次,他们遭遇了近似邪神的朱儒,险些被困在永恒的幻境之中。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难道,又是一个拥有接近邪神权能的敌人吗?林懿墨在心中默默地猜测着。
林懿墨没有催促林暃,只是陪着他站着,望着那一团东西在山路上行进,向着熟悉的方向———枫江观。
没过多久,它就快要到达白枫山的大路与通向枫江观的小路之间的那道岔路口。
“走。”林暃终于开口了。
这一次,他们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
林暃拉着林懿墨的手,向着崖底一跃而下。
林懿墨根本没有犹豫,径直随着林暃的步伐坠下。
山谷中的寒风在他的耳边猎猎作响,像几只鹰隼在啸叫,也像锐利的箭镞破开空气飞向远方。
临近地面,林懿墨感受到脚下忽地凝聚起了几道温和的风,将他的身躯稳稳地拖住,缓缓落地。
林懿墨抬头望去,见那高耸的断崖已化作一抹暗色悬在头顶,非细究不可见。
林暃松开了他的手,对着身后的林懿墨比了一个站定的手势,随后独自上前,径直向着那团混沌而去。
林懿墨下意识地想要跟上他,但距离那东西如此之近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与那东西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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