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本体速度很慢吗?”虽然被林暃的大喘气吓得心脏停跳了半拍,但杨桃还是依靠着自己追寻线索的本能抓住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林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蔑的讽笑:“都什么时代了,它还能追得上高铁吗?”
在枫江观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林暃倒是已经彻底融入了现代社会,连高铁是什么都知道了。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一直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岑绩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弱弱地开口道:“原来现代社会不仅对老年人不友好,还排斥那些妖怪啊……”
听到这话,林暃倒是莫名其妙地不高兴起来:“那是他们固步自封、自高自大,跟不上时代!”
岑绩临:说得好像你还知道几个与时俱进的妖怪似的。
“咳咳!”林懿墨见话题突然飘到了某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大声地咳了两下,打断了这个诡异的场面。
谁知,这时候正好有一阵冷风吹过,恰巧灌进了林懿墨干涩的喉咙里,倒还真的让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倒好,所有人的目光倒还真的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林懿墨清了几下嗓子,又吸了下鼻子,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但还没等他开口把话题拉回正规,林暃倒是先皱了皱眉,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着凉了吗?”
林懿墨刚要摇头,林暃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观里走:“此事先按下不提,你赶紧回屋!”
林懿墨连忙按住他:“我没事,你先等等。”
林暃打量了他一下,却还是不由分说地继续向里走。
他边走还边冲着被他抛下的几人挥了下手:“都散了。”
两人走得很快,留下一群人在大门口面面相觑。
王瑞泽:“我就好像是路边的一条狗,莫名被踹了一脚。”
其余几人:有道理。
——
回到房间时,杨桃的舍友已经沉沉睡去了。
被厚厚的窗帘掩盖住的天空中,几缕微光从云层的掩映下渐渐探出头来,将夜空染成了斑驳的颜色。
这季节里,天亮地很早,过不了几个小时,一轮太阳便该从东边升起了。
杨桃就在这样的时刻里,渐渐地睡了下去。
……
她又做了个梦。
但这一次,却完全源自她的记忆。
或许是终于知道了她面对的是什么,曾经的那些对于无知事物的恐惧竟是消散了不少。
当她以旁观者的视角,再一次看见自己的曾经时,她的心中已不再有慌乱,而是全然的探究与追寻。
毕竟,她是一个记者,在报道案件时,她不能带有任何的个人色彩。
……
那是知晓爷爷去世之后的第二天。
杨桃又请了一天假,主管不太情愿地批了她的假条,告诉她再缺勤就要扣工资了。顺便的,他还暗示了杨桃一番,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他。
杨桃没有理会他,只是匆匆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搭着地铁再次来到了警局门口。
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受害者家属都没有见到过亲人的尸体了———那几具尸体,全部消失了。
当这样离奇的话从警察的口中郑重说出时,杨桃的第一反应是怀疑以及可笑。
但下一刻,面前警察严肃的表情告诉她,那并非是为了搪塞家属而想出的理由———他们真的遇见了超自然的诡异事件。
接待杨桃的仍旧是昨天的那个年轻女警,只是今天,她的神情要比先前更加疲累。显然,这起案件对于警方来说,也颇为棘手。
出于一个记者的直觉,杨桃猜测,在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更为庞大的真相。
甚至,那个真相能够超出所有人贫瘠的想象。
只是,彼时的杨桃并不知道,正是这个猜测,将她卷入了一个几乎无法逃离的可怕漩涡。
……
当她迈着恍惚的步伐离开警局的大门时,她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有些可笑。
她的父亲,爷爷唯一的儿子,在从警方那里得知爷爷去世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而她,爷爷唯一的孙女,如今也对他的死一无所知,甚至,无法为他安葬。
难道,她真的无能为力了吗?杨桃的心里簌地腾起了这样一个疑问。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
视角再一次转换,又过了一天。
杨桃仍然没有放弃追寻真相。
将主管气愤的责备声抛之脑后,她再一次来到了警局。
但这一回,她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警察告诉她,这起案件已经被划归到了另一个部门,与他们舞安市公安局再没有半点关系。
杨桃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荒谬感———这样的连环案件,如果不归公安管,又能被划分到哪里去呢?
先前的那些信息,不论是说警方对案件毫无头绪也好,爷爷的尸体突然消失了也好,至少,杨桃还能知道,有人正在积极地破案,正在努力地给受害者和家属们一个交代。
哪怕最后可能会不了了之,但最起码,他们现在还没有放弃。
他们给了杨桃希望。
可这一次,杨桃的希望破灭了。
她不断地追问,想要从他们的口中问出那个部门的名字。
但是,她什么都没能知道。
失去了全部希望的杨桃,精神已经近乎崩溃。
在被请出警局之后,她再也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无助地蹲坐在警局外的小巷子里,放任自己的眼泪落在地上。
她哭了许久,久到太阳都已移到了西边。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下,她却一个都没有理会。
当夕阳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看见有几个警察匆匆从楼里跑出。
鬼使神差地,她站了起来,离开了那个小巷,站到了路边。
几辆鸣笛的警车从她的身旁呼啸而过,在某个极为偶然的时刻,在视力与听觉相互混淆的某个瞬间,一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
特办处。
作者有话说:
注:
蠪long(二声)侄
原文:又南五百里,曰凫丽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箴石。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侄,其音如婴儿,是食人。《山海经·东山二经》
翻译:再往南五百里有座山,名叫凫丽山,山上有很多金和玉,山下有许多可用来制针的石头。山中有一种兽,体形与狐狸相似,生有九条尾巴,九个脑袋,长着老虎一样的爪子,这种兽名叫蠪侄,它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声,能吃人。
文中有大段私设。
第67章
「特办处」,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部门。
杨桃甚至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否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但心中的某个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接受了爷爷这个案件的神秘部门。
杨桃开始了针对这个部门的调查。
出乎意料的,她轻轻松松地在互联网上找到了这个部门的踪迹。
只不过,有关它的信息大多局限于网友们的讨论之中。
有人说,这个部门是国家专门研究超自然现象的研究所;有人说,部门里的成员可能并不完全是人类;有人说,部门的主要任务是管理混迹在人类社会中的其他生物;也有人说,这些不过是混淆视听的传闻,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超自然现象。
网上的讨论众说纷纭,但它们却也验证了杨桃心中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她的爷爷,或许是死于某种超自然生物之手。
杨桃并不因这个脱离唯物主义范畴的猜测而感到慌乱,恰恰相反,她感觉自己心里的那块巨石落下了大半。
对她而言,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桃开始了疯狂的调查。
她是个天生的记者,拥有极为敏锐的嗅觉。在那些似是而非的庞大信息流之中,她嗅到了线索的味道。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层真实世界的障壁的那天晚上,杨桃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在梦里,整个世界都拥有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空是泛着炫色的湛蓝,大地上群山与河海连绵,望不到尽头。
当抬头仰望时,会有长相各异的飞鸟掠过天穹,有的身披彩翼,有的两首四足,有的两鸟比翼,有的口衔火精。
再度回首遥望远方山林,各异的猛兽于丛中穿行,或跑跳或坐卧,一举一动间皆显出磅礴的强大力量。
没有钢筋水泥,没有琼楼玉宇,只有望不尽的山、渡不过的海、走不出的天。
这是属于兽的世界。
当然,这里也有国,属于人的国度。
在这里,凡人的力量被源自自然的庞大伟力压制。
渺小的人们在群山瀚海之间建立的数不清的部落与国度,但只要一点小小的波动,它们便会毁于一旦。
这是属于兽的狂欢,也是属于人的悲哀。
杨桃的视线随着飞鸟跨过高山河流,飞过那些低矮的土木砖墙,进入凡人的小小一隅。
在那座小城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奇诡的建筑。
人们正在祭拜,前仆后继地祭拜。
人群起起伏伏,齐声诵念着某些低沉的祭文与咒语。
白天变作黑夜,比现实大上数倍的月亮挂上天空,他们仍未停歇。
他们仿佛不会疲倦。
终于,在那颗火热的太阳即将触及地平线的那一刻,奇迹降临了。
那座奇诡的建筑上开始散发出极端耀眼的光芒,甚至在某一刻短暂地盖过了太阳的光辉。
紧接着,「神迹」开始降临。
那些光芒向着四方逸散,飞到匍匐的凡人们身上,随后融进了他们的血肉。
老者开始焕发青春、病者恢复康健、残者断肢重生……那些现代医学根本无法实现的东西,在这一刻出现在了这些虚幻的凡人身上。
整个国度中,处处充满了人们欢欣雀跃的呼喊声。
杨桃就站在人群中间。
人们看不见她,她也触碰不到他们。
人们疯狂地在大街小巷上穿行,不断地与她擦肩而过。
在这样狂热的氛围中,杨桃却沉下了自己的面庞。
她抬起了自己的头,凝望着那座已经镀上了一层闪亮光辉的建筑———那是一座神像。
“为什么……”她对那座神像问道,“要让我看到这些?”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初升的太阳再度落回地平线之下,城中的火光熄灭,空中的繁星不再。
人们停下了自己的欢呼,如同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静静地垂下了自己的手臂。
他们就像是在一瞬之间失去了灵魂一般,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深邃到极致的巨大漩涡,卷起了那些砖石与田地,将它们尽数收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
紧接着,已不再是死物在被吸取,就连那些活生生的人,也在被汲取着血肉。
不断有鲜红的雾气从他们的身上飘出,如同一条血色的天河,向着那个漩涡的方向汩汩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身形已经单薄地像是纸片一般。
一阵风吹过,将那些人形的纸片吹散,散成了满眼的细碎光芒,消散在了纯黑的夜色里。
漩涡终于消失了。
整片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杨桃,与她面前的那座神像。
一个声音从杨桃的头顶响起,飘渺而悠远,仿佛并不来自这个荒诞的世界。
但杨桃知道,那就是这座神像的声音。
“信仰我吧,我将带来光明。”神像说道。
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期盼,萦绕着无边的诱惑。
当那声音传入杨桃的耳中时,她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随之而颤动。
但,杨桃露出了一个笑容。
“光明?”她摊开了自己的双手,“你说的光明,就是滥杀无辜吗?”
神像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随后,它的光芒更甚,几乎将这片天地照亮。
杨桃始终直视着它。
炽热的光不断地灼烧着她的双眼,令她晕眩、令她作呕。
她又一次开口:“「神明」,请回应我,什么是光明?”
“是摧毁了这里的城池,还是杀死了所有的人民?”
她的脸上全是讽刺的笑意,大胆而戏谑。
在那样强烈的光照之下,杨桃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但她仍未停下自己的质询。
神像终于再度发声了:“我赐予生机。”
杨桃终于闭上了眼,轻轻摇头。
她睁开眼,再次直视神像:“这样的生机,我不要。”
“你杀了我的爷爷,还有其他的许多人。”她说得那样决绝,眼里充斥着漫天的仇恨。
“你要付出代价。”
神像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明明灭灭之间,仿佛一盏在风中摇晃的油灯。
狂风渐起,将杨桃吹得几乎无法站立。
她仍然望着神像的方向,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要付出代价。”
风将她瘦弱的身躯卷起,伴着耳边的呼啸,她飞向了未知的黑暗。
杨桃睁开了眼。
……
那一夜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起先,杨桃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地冒出不属于自己的念头,不由分说地控制着她的身体,将她导向某个危险的方向。
好在,那些念头会在最后一刻消失无踪,留下完好无损的杨桃站在危险的临界线上惊魂未定。
随后,是延续不断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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