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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爱对方，他们都可以很狠。
李西城松开对他的桎梏，大拇指抹掉杭水唇边的血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摄人心魂，温柔混杂着冷感，强势坦然到不容置喙，有一种带着理智的疯狂。
“你听好，杭水，以后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如果你想戒，我就陪着你治。如果你受不了了想死，我就跟你一起去死。我不会让你变成你不想变成的样子，在那之前，我会先亲手杀了你，让你解脱，再了结我自己去找你。”
杭水的心脏被他一番话轰得血肉模糊，剧烈的不可思议让他几乎快要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李西城在逼他，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宣告，自己早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全身而退了。
如果这是表白，他妈绝对是杭水这辈子听过最带感的表白，足以让他的灵魂颤栗。
杭水后背发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砸得他声音颤抖，“你工作不要了？公司不开了？”
李西城冷静到不正常，“我不盖房子了。”
镇定到极致，他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为我自己而活，我爱你。”
杭水的眼眶被烧得发热、发烫，仿佛有一大捧新鲜的氧气一点点挤进憋闷压抑的胸膛，他必须拼命阻拦，才能让那股气息不要继续膨胀、爆发。
“你难道能只爱我吗？”
杭水带着哭腔吼道，在说给李西城听，也像在说服自己——
“你那么喜欢建筑，有那么多人需要你、喜欢你。你有你的事业、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你都不做了吗？你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怎么能是爱另一个人？”
“为什么不能？”
李西城静静地看着他，黑黝黝的眸子波澜不惊，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空气里针落有声，杭水使劲儿眨眨眼，他怔忡着，连呼吸都静止了。他没办法了，他步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逃处时，只能跌落到李西城的眼眸里。
双手捂住脸，终于卸下所有的防备，把头靠在他颈侧，边哭着边胡乱挥着手捶他，气不过似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李西城，你脑子有问题，以后不准说那些话了……”
——在那之前，我会先亲手杀了你，让你解脱，再了结我自己去找你。
虽然，那可能是他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
一通发泄完后，又死死抱着他，声音闷闷的，“还有，治个屁啊，劳资早戒了，没复嗑。”
杭水也很无语，这人特地没跟他说一声就提前回来了，本意估计是要给他惊喜，结果把他自己先吓个半死。
都吓哭了。
想到这儿，杭水忍不住破涕而笑。好吧，那几瓶药和病例本放在一起，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很难不去把它想歪。
“不是你想的那样…桌上那个是SSRI药物，处方药，安全的。我这几天总是失眠到半夜，也很焦虑…就拿着病例去医院挂号面诊，医生了解我的情况后给开的药，不是止痛片那些成分。”
“我刚刚说那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这不是一个能根治再也不复发的普通的病，我总是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未来有一天……”
他攥紧了李西城的衣袖，指甲陷进皮肉钝痛不已，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都会痛苦到呼吸困难。
李西城轻轻地摸他的头，揉着他的后颈，时不时"嗯"以作回应，缓解他的紧张不安。
和李西城异地的这段时间里，杭水隐约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强迫思维的怪圈里，徘徊打转，四处碰壁，却找不到走出迷宫的路径。
一方面，他是真的很需要李西城。当他们分开时，他有一种很强烈的被遗弃感，这种感觉是无法被理性所说服、所改变的。
他真的确信李西城很爱很爱他，可是他的灵魂就好像一个到处都是孔隙的容器，得到再多的爱都无法填满。
另一方面，他又会钻牛角尖地认为自己这样的需求是错的，他实在太依赖李西城了，他讨厌这样会给别人带来负担和麻烦的自己。
“……就很惹人烦啊，如果我永远这样，那会不会有一天就把你对我的喜欢全部消耗光了呢，然后你就彻底受不了我了。我不想这样。”
可他越是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就愈发痛苦，最后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觉。
李西城明白为什么杭水后来不给他打电话了。他从来不知道杭水原来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杭水在自我怀疑、厌弃中煎熬如斯。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对杭水说，不会，不会。
“我不会觉得烦，从来都不会。我爱你，就是爱全部的你，你依赖我没有错，我是你哥哥，男朋友，爱人，你不依赖我依赖谁呢？”
“我也喜欢你粘着我。如果有一天你不那么需要我了，我想我会有些失落。所以，其实我也很依赖你，是不是？”
杭水抱着他，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很用力地点头，郑重道，“好。我知道了。”
李西城抚了抚他湿润的脸蛋，温柔无比地对他说，“水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男孩。”
“你受到过很严重的伤害，无论是杭渐宗长期以来的暴力和压制，还是四年前那段囚禁治疗，那些伤一直没有完全好透。”
“你说这些事情的发生不是我的责任，可是爱你就是我的责任。虽然我们还没有进入婚姻的殿堂，可是在我的心里，我们早就到那一步了。所以，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嗯….现在有一个银行账户，它的所属人是李西城和杭水。不太走运的是，我们被坏人抢劫了很多很多钱，所以目前的资产状况就是负债累累。但没关系，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每年每月，每分每秒，都会往这个储蓄账户里存钱。”
“水水想我的时候，依恋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账户在提醒水水，叮，又到了要往里面存钱的时候了——这是个很棒的信号，我们非常需要它，这样我们就会一点一点地把这个窟窿填上，直到我们的资产负债全部清零。”
“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对不对？而且，我比水水想象的还要爱水水，如果我的职业影响到了我去爱你，我可以不做建筑师，我可以换一份其他的工作。在我心中，你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和你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杭水已然泪流满面。
他突然意识到，李西城几乎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他真的给了杭水这个世界上最真最美的爱。
——我将用一生的灌溉偿还你的眼泪。
李西城从察觉到杭水的分离焦虑起，就感知到了他身上那些类似那些创伤后遗症的东西。
在事务所会被同事们打趣英年早婚孩子都好几岁了也是因为，从那段时间起，他办公桌上的建筑读物全部变成了心理书籍和育儿手册。
大哭后的余韵还未消散，鼻尖又酸又涩，
“我突然很后怕，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小岛美术馆，如果我……”
“——你去了。你画了兰亭，在那幅画上你说，就像溪流与树木。是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们，所以你一定会找到我。不在小岛美术馆，我们也会在别的地方再次相遇。”
他是那么笃定，杭水的心跳跳得震耳欲聋，他突然拾得了力量，将今天一直想问的问出口，
“你为什么没问我，为何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告诉你药物成瘾这件事情。”
李西城牵着他的手，很轻地揉了揉他的手心，抬眸看他时，他说，“我知道的。”
他什么都没说，李西城却什么都懂了。
是的，在杭水的内心深处，他始终觉得那是他的污点，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直没有完成自我和解。他从小到大的身份，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他注定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再见面时，李西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年轻男孩了，相反，他在世俗价值上取得巨大的成功，杭水虽然不会因此而自卑，却也会胆怯、难堪。
他希望自己在李西城心中白璧无瑕，一如往昔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希望李西城爱上他时自己是什么模样，现在的他还是什么模样。
他给自己树了个稻草人，从此风声鹤唳。
或者说，他真正的、最本质的认同是，那个病态的、痛苦的自己，是不值得也不会被爱的。如果李西城知道了这件事，可能就不会那么爱他了。
片刻前那些歇斯底里的话，每一句都在把李西城往外推，其实是因为——
他害怕自己会被抛弃，所以先一步推开别人。
可他错了，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当一切袒露得无可遮蔽时，李西城给他的，是眼泪、戒指和血吻。
杭水微微侧头，把脸放在李西城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带着鼻音对他呢喃，
“不要换工作，你要去做建筑师。”
“我现在很好，如果哪天我觉得我很需要你，比那些找你盖房子的人更需要你，我会让你知道，一定会。”
“我今天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爱你，哥哥。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你说的对，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多很多。我真的非常开心，非常幸福。我爱你，我好爱你。”
黑漆漆的天空，月亮高悬，几颗星星在夜幕中闪烁，车内的两个人眼中却只有彼此。
李西城微微弯起唇，眼神温柔又专注，点点头，倾身过去想好好亲亲他，为刚刚那个粗暴血腥的吻做补偿，杭水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边哄他边一心二用快速打开车门，
“哥哥等一下，我把戒指捡回来——”
李西城微怔，哑然失笑，也跟着打开车门下了车，两个人一起打着手电筒满地找戒指。
最后杭水在石头缝里发现了那个亮晶晶的圆圈，又惊又喜地把它捡起来给李西城看，李西城托着腮，只觉得他的眼睛比钻石更漂亮。
很神奇的是，从这天以后，杭水越来越感知到了爱的巨大魔力。
因为相信被无条件地爱着，所以他拥有了真正的自由，他不需要做任何伪装和隐藏，不需要维系任何一种面貌性格，他能够完完全全地做自己。
他的伤口在一天天地慢慢愈合，一直以来弥漫在他头顶的厚重沉闷的乌云不见了，只剩下敞亮的大晴天。尽情地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那个男孩，纯洁、快乐、健康。
李西城办公室的书架上换了一批新书，他不再看那些心理自助和育儿指南了，因为他把自己的小朋友养得很好。
又是一年圣诞，杭水给李西城发了张照片，画面里是家里的一颗装饰得blingbing的圣诞树。
老婆的审美就没变过，尤其钟爱亮晶晶的东西，一年一度的圣诞树自然也不能放过。
【漂亮。宝贝真棒。】
老婆藏不住事儿，又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圣诞礼物，嗯，少儿不宜。
【开心。谢谢宝贝。】
老婆不发照片了，转而开始撒娇：
【宝贝长宝贝短，宝贝想你又不管。】
老婆真的很可爱，要顺水推舟地配合他：
【管。】
【快下班了，来公司等我好不好？】
他们这个行业早九晚不定惯了，最近有个投标方案在做最后的梳理，李西城和另一位设计师专注地伏案工作，两人太过于沉浸，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以及周遭环境的声响。
直到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突然异常安静，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目光径直落在了门口的男孩脸上。
他们这个事务所单身狗占比高达8/9，难得有可以起哄打趣的对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哦～欢迎老大的小男朋友！”
“哇，嫂子好漂亮，老大搞对象的审美果然跟搞建筑一样好！”
“好小啊，真的不是高中生吗？李西城你过分了，快三十的人就别老牛吃嫩草了吧。”
李西城懒得搭理他们，或者说，从杭水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只能停留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那年麦田暑热，他在干活的间隙里偶然抬头一瞥，视线掠过那张清凉的脸，心里微微一动。
从此孤山起雾，爱意再难消散。
如今时隔经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他礼貌又羞涩地把路上买的咖啡一一递给他的同事们。小模样特别招人疼。
被善意地调侃后也不生气，笑起来眉眼弯弯，真诚而温暖，灿烂又灼人。
直到手里握着的是最后一杯咖啡，杭水故意背着手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向他。
笑意从他的眼尾一点一点晕开，蔓上眉梢和唇畔，仿佛李西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烂漫的山花。
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幸福可以杀死一切。
作者有话说：
今晚……是个平安夜！：）
至此，西城和水水完成了爱与意志的圆善统一，故事也走到了happy ending这一页。
特别特别谢谢大家的陪伴，没有你们点亮的小黄灯我肯定是完不成这二十万字的。
鞠躬！献花！放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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