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器挤压着后穴的软肉进出,肉体的碰撞、黏腻的水声和交错的喘息充斥着这间暗室。韩江雪仰起头,万径的亲吻落在他的脖子上,锁骨上,牙齿咬合的痛感和嘴唇柔软的触碰让他在情欲的漩涡里越陷越深。他的视线有些涣散地看着那盏孤零零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灯,雪白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于是他移开了视线,不经意间与万径身后那具尸体对上了双眼。
男人死不瞑目,一双失去生气的眼中带着血色和怨气,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他,像是在窥觑,亦像是在讥讽这一段不道德的感情关系。
万径看着韩江雪胸前那个自己不久前留下的咬痕,再次亲了上去,一边亲一边说:“我唔比尸体好睇吗?”
韩江雪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说:“你是真小气。”
后穴被一次次操开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被解剖了,快感不再是他能控制的东西,感情也是。他的手开始颤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无条件投降。这不是个合适的时候,但。
有一下顶得太深了,韩江雪踩着万径大腿的脚下意识地用力,终于,他开口说:“噉不如,做埋我的爱人。”
后穴的异物感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韩江雪点了根事后烟,转身时只觉得后腰一阵酸痛。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抢走了他嘴里的烟。
韩江雪扭头,看着烟气从万径的双唇中喷涌而出,不由沉默了几秒,接着他开口问道:“几时学的?”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吐着烟凑上来亲了亲韩江雪的嘴,烟雾如丝般在两人紧贴的唇间流淌。
韩江雪把那根烟抢了回来,然后一边抽烟一边任由万径趴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身上那些陈年的伤疤。
指尖轻轻在皮肤上划过时其实有点痒,引得细微的战栗在身体里流窜,要不是看这家伙的表情确实认真,韩江雪会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调情。但他也搞不明白,这些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痛吗?”万径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把韩江雪问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他说:“早就不痛了。你面上不也是吗?”
“不,我的还会痛。”万径回答道。
韩江雪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在撒娇,还是在故意要让他反思愧疚。沉默中,他伸手摸了摸万径横在鼻梁上的疤痕,触摸到新皮肤和旧皮肤的地方隐隐凹凸不平的触感。
“你会记得自己受的这些伤是因为什么吗?”万径忽然变成好奇宝宝,问题不停。
“太痛的话,会的。”韩江雪如实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将提问的主动权夺了回来,“你觉得新义安是什么吗?”
这回轮到万径猝不及防地顿住,不过他略微思索片刻后,如实给出了最直接明了的答案:“黑社会。”
“是,黑社会,”韩江雪点头,没有否认这个事实,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但你见过香港有哪间铺,哪栋楼,哪块地是写着‘新义安’三个大字的吗?”
万径摇头。
尽管人人都知道新义安,但这个名字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就跟与其相关的那些赌博、走私、色情产业一样,是人人都心知肚明,但又不会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光和影的关系只有在存在时才是必然的,得有挡在光前的东西,才会有背后的影子。对于新义安来说,那些可以摆在明面上,正面阳光的,是在香港正式注册的大大小小几十个社会组织,比如码头工人总会、比如潮州同乡互助社,等等。
这些名字之间看起来毫无关联,可如果有心探究,就会发现每个组织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新义安这个庞大的黑社会组织正式隐藏在这些各式各样的社团背后,操控着香港的地下世界。
韩江雪说,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三年有多。
回归冥冥中代表了很多事情,大到政治体系、意识形态的转换,小到硬币花纹或是一个习以为常的称呼上的变化,等等等等,肉眼可见的又或是不可见的,人们察觉的又或是未察觉的,都在时代的浪潮中变更。
时代经历的所有改变都伴随着阵痛,总有人会失去什么,也总有人能得到什么。
在香港这个小岛上,资本主义的根已经在土壤里扎得太深,哪怕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哪怕现在这里叫做香港特别行政区,这个城市依然要靠这套系统来运作。金钱是所有人的最终目的。一百五十六年来,所有人都习惯了在利益面前做出让步,以至于那些该趁早解决的社会问题如同滚雪球一般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无法收拾。
金贵的土地、发瘟的房价、密集的人口、有限的岗位、割裂的阶级……普通人处处受限,如困在密闭房间的苍蝇,不断撞在墙上,却找不到出路。唯独欲望没有限制,可以不切实际地无限膨胀。
而黑社会的出现,就像是墙壁上一道不光彩的裂缝,虽然危险,却让成千上万的底层人士寻到一条似是而非的出路,让那些积压的社会问题不至于立时压塌整个城市。
香港不能没有黑社会。
大大小小的社团,几十万的会员,别说监狱根本关不住那么多人,连港英政府和警察都清楚,一旦黑社会消失,就等于撕开了那道他们一直假装看不见的伤疤。
但在新的政治体系下,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所以韩江雪说,不能一辈子当黑社会。这句话其实有两层意思,第一当然是他主观不想要做这行,而第二层意思,是客观上也不能一直是黑社会。
他马不停蹄地要把新义安洗白,为的不过是给自己,给万径,也是给社团里的所有人一条后路。
更是一条活路。
但其实当韩江雪把万径以养子的身份写进自己户籍资料时,无论是否亲生,他们的人生就已经被迫绑定了。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万径后悔当初做的决定,后悔做黑社会,决定切断所有联系,离开韩江雪,离开香港,也不可能真正抹去这段曾经存在过的关系。
他们可以自欺欺人地假装遗忘,假装一切从未发生,但总有别的人和事会帮他们记住这些。
而如果万径当初没做选这条路,只做一个普通的小小市民,那么社团如何、香港如何、乃至时代如何都无需他忧心。即使他依然是新义安话事人的儿子,韩江雪也总有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摘出去,让他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万径已经不得不搅和进这趟世纪交替之初的浑水里。
有些时候,人看起来确实身不由己。
“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多了个愿望,”韩江雪抽完了那根烟,他一边说一边将烟头往远处一丢,还带着最后一丝火星的烟蒂落入静止的血泊中,迅速被鲜血浸湿染红,“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说:
噉:那,那么。
仲唔讲:还不讲
做埋:连……也一起做了
关于伤疤,小万同志的想法是:我也要在这幅肉体上留下他永远忘不掉的伤痕(是的,他认真的
我点题了!
第五十九章 | 59. 夏
【回头望望,沧海茫茫】
二〇〇〇年的夏日如期而至。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热,闷热天气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烦躁起来。
“卡!卡卡卡!”导演的声音响彻片场,带着明显的怒气,“你知唔知条木都演得比你好啊!如果不是刘老板要捧你,你以为你有份演我的戏?!”
水顺着女演员的头发丝滴落下来,被水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她身上,让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薄薄的布料下透出肉色,让场面变得有些艳情,尽管无人说话,但想必她能感觉到扎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然变得炽热起来,带着无法掩饰的下流和不怀好意,像刀子一样捅进身体,把肉剐下来。可她不敢动,也没有人为她递上毛巾,她只能用手臂将自己抱紧,颤抖着站在灯光下。
编剧坐在一旁,对眼前的场景见怪不怪。
导演的怒火是如此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女演员犯了什么弥天打错,然而事实上,演员什么错都没有,甚至演得也并没有导演说的那么不堪。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导演单方面的针对和撒气罢了。
这位“大”导演,名气没有,才华没有,脾气倒不小,在片场俨然似个暴君、独裁者,事事都必须要按他的心意来,不能有丁点儿的偏差。他气金主不顾他的剧本,硬插一个角色进来,从而用拍戏做借口,处处针对刁难这个演员,可他从没想明白,就他原本写出来的那个烂剧本,投资人是瞎了眼才会给钱。
如今的金主还是编剧将剧本尽力润色后拉来的,而且对方已经不作其它要求,只是要为包养的小歌星讨一个角色,甚至都不需要是女主角,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买卖了。
偏偏这傻嗨导演无法认清现实,总觉得自己明珠蒙尘,才华得不到赏识。
发生在摄影棚内的骚动吸引了刚巧路过的Mary,她好奇往里看一眼,发现那个可怜的女演员有些面熟。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女孩似乎叫阮丽。
两年前那个台风登陆的夜晚,她曾经见过女孩和万径一起,当时她还打趣两人是不是在拍拖。
不过后来,Mary还见过阮丽一次。
这次阮丽是一个人。她独自走进不夜天夜总会,要了一杯酒,整晚缩在舞池角落,无视了一切上前试图和她搭讪的男人。
Mary并不知道她来了,直到领班来找她,说有纷争需要她出面去解决,她才又一次见到对方。
其实所谓的纷争不过是古惑仔们见阮丽好看,便想要图谋不轨罢了。这群古惑仔Mary认得,都是刚入社团没多久,毛都没长齐的年龄,不过是最底层的四九仔,却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天天在街上惹是生非。即是到了她的店里懂得稍微收敛一点,但也不安份。也就是柿子挑软的捏,没踢到铁板,不然按他们的性格和所作所为,死几百次都不够。
换作以往,Mary可能还会迁就一下,当个和事佬。毕竟她算是做生意的,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合理的选择。
但阮丽似乎大哭过一场,又被兜头泼了酒,眼妆都花了,而她那杯酒明明到现在都没喝完,人却仿佛已经醉了。看着这一切,Mary内心忽然升起对阮丽的无限同情,即使她还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
“滚出去。”她对那班古惑仔下了逐客令。
她一反常态的处理方式让那群人的嚣张气焰霎那间短了几丈,领头的人被哽住,半晌,质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跟谁的?你这生意不想做了?”
Mary理都不理,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手下说:“拉出去,以后不夜天永远不欢迎他们进来。要是他们敢来,有一个打死一个。”
叫嚣声被劲爆的音乐声掩盖,逐渐在她耳边消失,直至再也听不见。Mary走上前,对蜷缩在卡座里的阮丽说:“跟我走,我带你处理一下身上。”
夜总会在凌晨四点结束营业,舞池灯光熄灭,一切回归平静。已经清理干净身上污渍的阮丽坐在空无一人的舞厅里,抱着Mary崩溃大哭。
她像是抱住了一根浮木,情绪终于得以宣泄,哭得声嘶力竭。Mary从对方夹杂在哭声中的含混话语里听到了她的经历,比如做歌手的梦想与辛苦、行业的潜规则、与经济公司的不平等合约。
“我想唱歌,只是想唱歌。”阮丽几乎神经质地反复念着这一句话,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破碎地被抽泣淹没。
“Mary,我觉得自己好无用。”阮丽抓着她的裙摆,说道。
Mary没想到她竟然还认得自己,甚至记得这个名字。她抱着阮丽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唔好噉,你冇错。”
“望乜啊?你识啊?”佐治八卦地凑过来,说话声打断了Mary有些飘忽的思绪。
她回过神,回答说:“见过几面。”
旧式居民楼的电路老化,导致电压不稳,却因为混乱的走线而不方便检修,于是每逢夏天,家家户户打开风扇空调时,楼内总会隔三差五跳闸停电。在一周跳闸四次后,大楼物业终于抵不住住户的投诉与抱怨,贴出维修告示,说电力检修由今日下午两时持续到夜晚七时,期间大楼供电将全面停止。
客厅犹如一个蒸笼,尽管窗户已经开到最大,但吹进来的风依旧是热的,无法带来丝毫凉爽。连韩江雪这么耐热的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天气越来越热,人人都不想出门。但不出门又能做什么呢?其实没什么可以做,特别是像今日这样停电的时候,呆在家里简直闲到发慌。而人一旦无所事事到极致,属于文明社会的那一面伪装就会变得脆弱,欲望同情感在高温中膨胀,本能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他想,自己最近似乎过分纵欲了。
身体上的不适让韩江雪开始狠狠反思自己,为何年到三十又变得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样控制不住欲望和冲动。
但无法否认,和万径做爱真的很爽。
这种爽不仅是身体契合的酣畅淋漓,还包括精神上的发泄和满足,似乎在他们做爱的时候,韩江雪可以忘掉所有事情,只拥抱眼前这个人,把所有情绪都托付出去。
“阿爸。”喊声让韩江雪回过神。
他还没来得起抬头看一眼怎么了,便觉得沙发往下一陷,紧接着一个滚烫的身躯便紧紧贴了上来,压在他身上。
万径显然也热蔫了,连撒娇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两人挤在沙发里,体温几乎要将彼此融化,就连呼吸都是炽热的,仿佛一把熊熊烈火正在体内正燃烧。
“唔热啊?傻仔。”韩江雪虽然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抽过放在茶几上的报纸,对折再对折,用来对着万径给他扇风。
说来,自从他们将关系的主次厘清明确好后,之前喊起来有些别扭的称呼反倒变得顺口了,甚至变成了他们之间不可对外言说的一种情趣。
热归热,万径抱起来吊诡得有些舒服,带着汗水的皮肤紧紧相贴时,让他们像是磁铁般相互吸附着彼此。
万径的头埋在韩江雪颈侧,呼吸扑打在颈窝里,很快就将那里的空气变得湿润。他微微仰头,亲了亲韩江雪脖子——这么做没什么理由,大概就是心血来潮。而韩江雪的手从衣服下摆伸入,不带任何别的意味,亲昵地抚摸万径的后背。
“阿爸,你有耳洞。”万径宣布了自己的新发现。
韩江雪说:“嗯,二十出头的时候戴过几年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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