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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还去‘夜色’吗？”何晏问道。
“为什么不去？”严沐晨坐在椅子上活动了下脖子，虽然浑身有点酸疼，但还不至于出不了门，又不是豆腐做的。
“别人会看出来。”
啧，小朋友还知道旁敲侧击了，前面铺垫这么多，就为这一句在这等着呢。“看出来就看出来了，看出来就说我有男朋友了，还能睡了你不负责吗？”严沐晨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热粥，抬头睨了他一眼。
“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男朋友吗？”
“会，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严沐晨从不为做过的决定后悔。
晚上一到“夜色”，果然外套一脱，脖子和锁骨上的吻痕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在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严沐晨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和何晏在一起了。大家回过味来才发现这两人其实早有苗头，何晏在这的几个月除了看严老板的目光灼热，看谁都古井无波。圣诞“接吻猜糖”明明已经指向明显了，什么娱乐大家，分明是暗戳戳地秀恩爱。卷毛一声哀嚎，一边责怪何晏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暗示他一下，一边问其他服务生，昨晚上的“严老板今天被睡了吗”群，有人下注“睡了”吗？
比起承认两个人的关系，严沐晨更发愁如何处理何晏的日常生活，要是何晏工作了倒还好说，问题在于还是个学生。之前作为老板和员工，他只需要在何晏可以打工的时间提供一份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他无关。现在身份一变，总不能让自己男朋友不好好上学，每天放学后给自己打工吧。
“要不你下周起别上班了，该上晚自习上晚自习，下课了直接回来。”周日晚上，严沐晨提起话头。
“我之前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后还怎么样，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一天还得打三份工。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在‘夜色’继续干，我可以换个工作。”何晏拒绝。
“我不是觉得打工会影响你学习吗？”
“不会，我之前都这么过来的。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被你养着的小白脸。”何晏不想严沐晨把他当成小孩一样照顾。
话都是说这份上了，严沐晨也没有再坚持，他甚至很理解何晏不愿意被同情，不愿意被当成弱者的心情。两个人约定，还跟之前一样，平时住酒吧，方便上学，周末过来。
对于严沐晨有男友这件事，虽然在“夜色”热议了两天，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一个成年人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严老板之前不谈，不代表永远不会谈。两个人看对眼了不就干柴烈火的事吗？
但是有人接受得了，就有人接受不了。当沈卓从一个两人共同的朋友那知道严沐晨有男朋友的消息后，开始慌了。距车库一别又过去一个多月，虽然严沐晨上次就表示自己有男朋友，沈卓还是抱有侥幸心理，或许严沐晨只是故意气他，现在从朋友口中证实，才发现事情跟预期的不一样，他迫切地想找严沐晨问个明白。
通过多方打听沈卓终于问到严沐晨住的位置，但也只知道小区不知道具体楼栋号。想着严沐晨每天下午肯定要出发去酒吧，沈卓特地请了一下午假，在他小区门口守着。
这天中午严沐晨自己在家做饭，失手打碎一个盘子。吃完饭没什么事，就准备去小区旁边的小超市补两个盘子回来。没想到刚出小区门口就看见等在那儿的沈卓。
“我们聊聊吧。”看见严沐晨一个人出来沈卓赶紧迎了上去。
“上次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严沐晨绕过沈卓。
“就因为当初一个误会，我也道歉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沈卓一把拉住了他。
“你到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误会吗？”严沐晨突然笑了，原来到现在为止当初分手在沈卓眼里就是一场误会。“那好，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别分手了，你连我们究竟为什么分手都不知道。”
两人来到小区附近一个茶社，开了一个包间。等服务生端上来泡好的茶水，关上门离开。严沐晨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初跟你分手是小题大做？觉得我是在跟你闹脾气？”
沈卓没有回答，默认了严沐晨的说法。他比严沐晨高两届，从严沐晨大一入校迎新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大二无意中知道严沐晨性向就开始追他，终于在严沐晨大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了。严沐晨为了他考研，为了他留在海城，就因为他跟导师的女儿被人误会是情侣，严沐晨就执意要分手。他不能理解，只当是严沐晨还没从丧亲的痛苦中走出来，需要冷静，过段时间就会好。他笃定严沐晨不会放弃这份感情，没想到等了一年多，却是他又有新男友的消息。
“第一，从你和李教授的女儿走得太近时，我就提醒过你，注意分寸不要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你当时说好，让我放心。第二，你知道李教授的女儿对你有意思，不仅没有澄清，还在朋友圈发两个人的合影，让别人以为你们是一对，并且屏蔽了我。第三，我知道这件事后，让你跟师妹解释清楚。你的选择是等你研三毕业再解释，怕李教授因为这事卡住你的论文和工作。”
“我从一开始就明确告诉你我介意，你在知道我介意的情况下选择瞒着我和师妹保持暧昧关系。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跟师妹解释清楚，你给我的答复是等研究生毕业再解释，让我体谅你。这样的表达够不够清楚直白？你认为这是误会吗？还是我没给你机会？”严沐晨一条一条地把事实罗列出来，他以为当初沈卓同意分手就明白分手的原因，没想到现在跑来找他要一个说法。
“你知道我对女人根本硬不起来，当时一群人一起出去玩，她让我发张合影，也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不好拒绝。屏蔽你，是怕你看到了生气，我从来没承认过和她是恋人关系。我好不容易熬到研三快毕业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师妹，跟导师闹得不愉快。 ”严沐晨说的都是事实，师妹对他有好感，他确实没有及时澄清，但他也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当时他已经被导师推荐去一个行业内顶级公司实习，一旦和导师闹崩，触手可及的工作机会没了不说，可能论文都会受影响。
“对，所以你做出了对你更有利的选择，我也做出我的选择。现在不过是论文和就业，等工作了，领导的女儿看上你，为了升职是不是还得跟领导女儿也暧昧一下？如果领导希望你当乘龙快婿，你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
“这些如果不成立，现在我工作了，跟师妹那边也没有联系了。不是皆大欢喜吗？”沈卓不明白，明明自己选择的是一个对所有人影响最小收益最大的处理方式，为什么严沐晨不能理解？
“我为什么要当一个被你放弃的选项？如果你真的很爱我，无论多少选项在你面前，你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我。”这就是严沐晨坚决要分手的原因，他从来没有让沈卓成为选项之一，为什么自己要当一个可以被放弃的选项。
第二十六章 覆盖记忆
沈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眼看严沐晨要站起来，他一把抓住严沐晨的手腕：“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你，我只有过你一个，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等你，没有找过任何人。这些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严沐晨没有挣脱，看着沈卓的眼睛问道：“如果我们重新开始，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男朋友吗？”
沈卓愣住了，他没想到严沐晨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没有出柜，之前除了几个关系很好，两个人都认识的朋友外，没人知道他的性向，严沐晨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他不知道严沐晨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像是担心沈卓没听懂，严沐晨平静地看着他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们复合，你会告诉你的同事我是你男朋友吗？”
“沐晨你知道的，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没那么高，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爱你就够了，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沈卓语无伦次，他刚在这家行业内顶级的公司通过实习期，不能因为性向问题被大家另眼相待。
严沐晨笑了，他一根一根掰开沈卓紧箍在手腕上的指头，说道：“你看，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不否认你曾经很爱我，只是当你需要做的选择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排在我前面，比我更重要。也许有些人只要给他80分的爱就会很满足，但是我很贪心，不是百分之百，少一分我都不会要。就这样吧。”
严沐晨抽出了手腕，端起温度正好的茶水喝了一口，临出门前他回头看着呆立在座位前的沈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把房子买在这个小区吗？因为离你上班的位置近，你每天可以多睡一会。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
沈卓眼睁睁地看着严沐晨拉开门走出去，却再找不到任何挽留的理由，只觉得心口像被撕掉了一块，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他蓦然想起自己问到严沐晨的住处时还奇怪为什么就在自己公司附近；想起当年严沐晨研究生考试结束后才告诉他，父母本来希望他回老家考公务员，他决定留在海城；想起严沐晨的父母去世后，大四毕业的暑假他回去一趟，回来后告诉自己老家的房子卖了，以后就只有他们俩在海城的小家了。当时他说等他挣钱了就买一套属于他们的房子，省的每次啪啪还得去宾馆开房。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严沐晨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却没有给出同样的爱，那套严沐晨为他俩准备的家，他连看都没看到，就连人都不属于他了……
严沐晨快步离开茶社，已经不想去买盘子了，他的心情很平静，有一种彻底从上一段感情中抽离出来的畅快感。撕开伤疤很疼，但只有撕开伤疤，把流脓发炎的伤口彻底清理才能长出新肉，最终痊愈。从他决定退学的那一刻，就不会再回头了。
晚上的“夜色”依旧热闹喧嚣，严沐晨转了一圈和几个熟客打了招呼，转身去了趟洗手间，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何晏拉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何晏把严沐晨压到墙壁上，把手垫在他身后，怕墙灰弄脏严沐晨的衣服。
“中午洗碗打碎了一个盘子。”严沐晨全身放松下来靠在何晏的手上，透过衣服能感受到来自何晏掌心的热度。
“手没割破吧？”何晏用另一只手检查了下严沐晨的双手，看见没有任何伤口才放心。
“我下午出去买盘子的时候遇见我前男友，我把话都跟他说清楚了。可能因为心里的垃圾一下都倒完了，有点空，一时不太适应。”严沐晨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跟一个没有恋爱经历的高中生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傻？
何晏低头含住严沐晨的嘴唇吻了上去，吻得严沐晨快喘不过来气才停下来问道：“现在哪？有没有感觉被填满一点？”
“你这是趁机揩油吗？”严沐晨笑道。
“我在用实际行动填满你，等马上放寒假了，还可以把你填得更满一点。记忆不能被删除但可以被覆盖，慢慢我就会覆盖你前男友留下的所有记忆，把空出来的部分都装满。”何晏回答的毋庸置疑。
严沐晨居然觉得这个答案挺靠谱的，勾住何晏的脖子，又接了一个吻。“现在感觉满一点了。赶紧干活去吧，等着你放假来填满我。”严沐晨撩完就赶紧溜之大吉，仗着在酒吧里何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等何晏出来，远远地望了他一眼，就感觉目光灼热能把他点燃。
在酒吧里时间仿佛按下了加速键，眼看又快到十一点了，这是何晏今天服务的最后一桌客人，不过结账时遇到一点麻烦。严沐晨远远看见一个男性客人跟何晏拉拉扯扯半天，感觉情况不对，赶过来解围时，何晏已经自己解决了。
“怎么了？客人为难你了？”严沐晨问道，在酒吧这种环境难免会遇到一些比较难缠的客人。
“没什么，刚才那个客人找我要联系方式，我没给，就多说了几句。”
严沐晨了然，这种事在酒吧太常见了，颜值高的服务生和调酒师被搭讪要联系方式的事每天都很多。
“如果顾客认可我的服务，即使不留联系方式，下次也还会找我。如果只是想和我私下联系，我压根就不想认识他，就更没必要给联系方式了。”何晏给出自己的解释。
“不过可能酒吧以后会损失一个客人，我不知道这样处理对吗？”何晏望向严沐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处理的不太妥当。
“对，我之前就说过我这是正经酒吧，给或者不给都是你的权利。只为了勾搭帅哥的客人少一个也没什么，况且这勾搭的还是我男朋友就更不能忍了。”严沐晨调侃道，他感觉到何晏有点忐忑，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况且就算今天被纠缠的人不是何晏，对方不愿意给联系方式，他一样是支持的。
第二十七章 填满空白
“不要去想是不是满足了顾客要求就可以留住一个客人，满足了这个要求可能还有下一个要求，满足这个客人也还会有下一个客人，总有你接受不了，满足不了的时候。坚持自己内心的选择没有错，就像你说的，如果是认可你的服务或者认可‘夜色’，不会因为你驳了面子就不来了。如果他有其他想法，就算给了联系方式，也不会满足于此。”严沐晨拉了一下何晏的手，用指尖轻轻在他掌心勾了下。
“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吗？赶紧上去睡觉吧。”严沐晨撩完人，又一本正经地让人赶紧去睡觉。
何晏看着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的严沐晨，端起托盘从他身边走过时，在他耳边咬牙道：“想睡你。”
周五考完最后一门，何晏终于放寒假了。以往放寒假都是最难熬的时候，临近春节的前几天洗车房、大排档就不营业了，只剩下一个网吧可以打工，白天还有白天的网管不需要他，只有晚上可以过去。他爸爸跟别人合租胶囊公寓，为了省钱，几平米的房间还弄个上下铺，再分租一个床位出去，既没有他的位置，他也根本不想回去。奶奶在世的时候，虽然租的房子破旧一点，至少勉强算个家。等初中毕业奶奶不在了，就彻底没家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就像此时酒吧一天的营业进入尾声，严沐晨喊住他说：“走了，我们回家了。”
到家后严沐晨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就进卫生间洗澡了，大冬天没什么比洗个热水澡躺进被窝更开心的事了。刚洗了一半，淋浴间的隔断门就被拉开，严沐晨的后背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我还没洗完……”严沐晨往后捋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挣了一下，没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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